门徒 第56章

作者:长枝青 标签: 幻想空间 快穿 穿越重生

  他已经完全失去了自主权,在疯癫的情绪散去后,只有不知所措的无助。

  青年只能按照男人说的那样,吞咽下喉头浓稠的血液。

  腥气扑鼻,但纵然恶心的作呕感让他无比反胃,周眠还是顺从地全部咽了下去。

  左季明轻轻让他半靠在自己的怀里,透明的玻璃水杯里有温热的水液,杯沿抵在青年的唇畔。

  昏昏沉沉的间隙,周眠听到对方近乎温柔的语气:“乖孩子,没事了。”

  他的鼻息间慢慢被一种清冷的香味充盈,依靠在男人的怀中的感觉像是被一种庞大、柔软的怪物裹进肚皮。

  那是一种近乎回到母体的安全感。

  周眠顺从地喝下温水,吃下药物。

  可他紧紧搂着男人的腰,如何也不肯自己一个人回归黑暗。

  所以,当周眠次日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几乎是以一种不知廉耻的姿势半骑在男人的身上。

  左季明的身材很好,周眠的肚脐贴在对方硬实的腹肌上,一起一伏,甚至能感觉到一种慢慢腾涌起的暧昧。

  周眠脸上红的近乎耻辱,他原是想要挣扎的,但目光触及到腰上揽紧的手掌包扎着近乎扎眼的白色纱布让周眠一瞬间回忆一切。

  左季明照顾这样的他一定很累吧,即便是在沉眠中眉头依旧是紧锁的。

  于是周眠便硬生生煎熬地等对方苏醒,尤其是在他苏醒蹭动后,对方的身体有了一些正常的反应。

  周眠几乎全身僵硬,动也不敢动。

  最后他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周眠似乎感觉有人轻轻拨了一下他的头发,随后是克制的、将他轻轻揽抱放在床榻上的动作。

  这次后,或许是药物的发酵,周眠的情绪终于稍稍恢复了一些。

  他向左季明表达过感谢,但对方只是安静的翻动了书页,并没有多说什么,像是他做了本就该做的事情。

  甚至,男人会轻描淡写地侧头看他,语气平淡的询问:“要听听这一页的句段吗?”

  周眠微愣,他和左季明的爱好相似,但近来精神状态不佳,医生不建议看书。

  于是青年轻轻点了点头,心中意外的平和,甚至泛起细微的暖意。

  左季明颔首,他的皮肤是雪一样的白,过分的白会令人显得格外病弱,可眼前的男人却有一种内在充盈的冷彻美丽的力量。

  加之彬彬有礼、高不可攀的姿态。

  这无疑令他在某些时候格外蛊人。

  譬如此刻,他轻轻垂眸,淡色的唇微动:“爱情一字,拉丁文作amor,起始于爱慕,终极于死亡,但在此前,是无尽的怅惘,忧伤,悲泣,欺骗,罪恶,懊丧。”【注1】

  左季明的声音很好听,不急不缓,低声念出语句的时候更像是某种厚重的祷告与祝福。

  周眠只是安静地听着,苍白的脸颊看不出任何的神色。

  一直到左季明放下书籍,他才恍然似回神,低声道谢。

  左季明的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了敲书籍的黑色皮革封面,向来冷淡的面容慢慢泛起细微的温色,他说:“那么现在,你该休息了。”

  周眠是在第五天出院的。

  R市近来一周都是雨天,下午的天气阴沉的厉害,空气中似有粉尘,沉闷潮热的令人难受。

  但考虑到周眠刚出院,左季明还是从家中给他多带了一件熨烫地整整齐齐的米白色薄外套。

  出租车司机早就在医院门口候着了。

  周眠有些晕出租车里的气味,夏天车内开着空调,车窗全都是封闭的,车座的皮革味与烟味交杂在一起,青年本就生病将愈,这会儿脸色更是白的吓人。

  “不舒服吗?”

  左季明低声询问。

  医院离公寓不算远,周眠也不想麻烦,便微合上眼,摇了摇头。

  但下一瞬,一双漂亮修长的手便伸了过来,白色的口罩被轻轻挂在青年的脸上。

  好闻的橙子味迅速充盈鼻腔,很快驱散了不适的感觉。

  周眠下意识转眸看向男人,左季明只是微微牵了一下唇:“很快就到了,忍一忍。”

  几分钟后,白色的出租车停在公寓的门口。

  周眠下车第一时间就摘下了口罩,他总疑心口罩上也染上了车内的味道。

  但青年还是没有立刻将口罩丢弃,而是放进了口袋。

  回到公寓后,好像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即便这几天左季明一直在医院照顾他,公寓里依旧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或许是受到左季明的影响,周眠也十分注意卫生习惯。

  当然,也是疑心手上残余皮革的气息,总之青年回到公寓先是进卫生间好好搓揉了一番。

  卫生间的白炽灯并不是很亮,甚至有些暗淡,周眠抬眸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青年面白如纸,只有嘴唇透着些许人气,银丝眼镜下的下三白眼放松下来天然地透着一股冷漠的气质。

  只是那张脸太精致了。

  几乎没有任何的瑕疵。

  还有他的头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眠总觉得自己的头发长得过分地快。

  前段时间还只是半覆盖住耳廓,现在已经长到耳垂的地方了。青年本细碎的刘海也已经长长了,此时被他自然地别在耳后。

  稍长的头发总会叫人变了种气质。

  周眠本来阴郁冷淡的外表也全然被这种气质所影响。

  所有看到这副皮囊的人如今第一瞬间想到的只有,漂亮。

  那是一种本不该被称为漂亮的美。

  甚至充斥着莫名的蛊惑。

  周眠只是看一眼,便无法控制地联想到那尊怪异的神像。

  这让他几乎下意识的产生不适的感觉。

  真的.......越来越像了。

  那种给人的感觉。

  他忽地关上了白炽灯的开关,按住自己又开始颤抖的手腕。

  不要多想了。

  周眠快步走出了卫生间,或许是他的表情又开始难看起来,从房间走出的左季明正对上他的脸,询问道:“怎么了?”

  周眠不想多麻烦对方,便道:“没事,只是刚刚接到不少需要完成的作业,有点头疼。”

  男人几步走到他的面前,眼皮轻垂,青筋微鼓的手腕自然地覆在青年的额头,在确定对方没事的时候才慢慢敛起手指。

  左季明道:“我可以帮你。”

  周眠其实并不喜欢和别人近距离接触,但对方无声无息地占据了个兄长的名头,加上在医院这几天无法拒绝的接触,倒也算是熟悉了彼此,默认了男人的接近。

  青年抿唇道:“不用了,我可以解决,而且我们专业也不同,太麻烦了。”

  左季明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

  周眠确实有不少专业课作业试题需要补,好在专业课老师将ppt发给他了,对照着补倒也省事。

  天色近昏的时候,周眠拿上睡衣,打算先去洗澡。

  刚打开房门便听到厨房传来的油烟机的声音,应该是左季明正在做晚餐。

  厨房的门被推开了,左季明腰间挂着深色的围裙,他的手上还套着一个透明的塑料手套,看起来十分严谨。

  男人看到周眠拿着衣服的手微顿,平淡道:“饭马上就好,你洗完澡就能吃。”

  周眠点点头,拿着衣服进了卫生间。

  他先是打开有些轻微生锈的花洒调试好水温,随后才脱去衣物。

  夏天洗澡是有些闷热的,周眠的水温调的稍低,但还是不免有水汽溢出。

  卫生间洗澡的地方的灯光比外面的洗漱台还要暗,青年揉搓着头发上的泡沫,稍稍冲洗一番后,瘦白的手腕便向窗台边的置物架上摸找沐浴露。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似乎是雷阵雨,天边隐隐有轰鸣的雷声。

  在一道极大的雷声劈下来后,周眠摸到了一个不属于塑料的崎岖物件。

  很坚硬,像是什么刷了漆的木头物件。

  闪电在天空划开一道明亮如昼的裂痕。

  周眠睁着湿漉漉的眼僵硬地看了过去。

  只一瞬间,他仿佛被人用钉子钉在原地,身体如同生锈的人形机器,每一个连带肉肢的关节都无法动弹。青年的脸孔呈现一种近乎窒息的青灰色,瞳孔紧缩,像是即将被机器销毁的失败品。

  那是一尊神像。

  温柔慈善的笑容,长发及腰,半.裸不露。

  它长了一张像极了周眠的脸。

  昏暗的浴室内,青年的额头上被温水溅起一片片水花,耳边开始隐隐响起古怪的轰鸣声,愈演愈烈、愈演愈烈。

  仿佛此时他正被人群包围,无数尖利刻薄的指责响彻他的耳畔。

  倒吊的乌鸦在他的脑中发出尖叫、口吐人语。

  “逃不掉了、逃不掉了。要被抓住了。被抓住了。”

  吵得他不得安生。

  昏暗的世界慢慢开始扭曲,光怪陆离的画面被挤压成一团腥臭的物体。

  周眠缓慢、僵硬地捧起那尊白漆刷的神像,青年的牙齿绷不住地发出‘咯咯’的声音。

  他的表情开始扭曲,湿漉漉的头颅半垂下,身体佝偻起来。

  他笑了。

  那笑声越来越刺耳、越来越难听。像只难听的乌鸦。

  头颅的水声依旧哗啦啦的响,冲刷着青年漂亮如白瓷般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