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日记本剧透之后 第42章

作者:奥苟 标签: 奇幻魔幻 悬疑推理 复仇虐渣 正剧 穿越重生

  未被擦到的沿着脸颊下滑,经过唇角,挂在下颌,汇聚得多了后一滴一滴下坠。

  非常咸涩,比池竹西喝过的所有药都要苦,从舌尖蔓延到咽喉,再被吞咽进五脏六腑,直到里面的空洞也被这种味道所灌满。

  本来就空的胃开始痉挛,突如其来的刀绞般的痛让池竹西重新坐直。

  他拿起电话,忍着痛,声音是一点一点挤出来的,眼里却满满盛着天上的星光:“把东西发给安澜娅,夏实。”

  “你确定吗?”

  池竹西说:“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哥哥,除了这个,我还有什么是必须捍卫的?”

第37章

  池竹西在家呆了快一个月,这个月他向学校请了假,完全闭门不出。

  安澜娅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快下决定,或许池樊川一直是横在她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只要他存在,就算逃到国外,安女士也彻夜难安;又或许是容岐说了什么,因为最近容岐总是用那种像是叹息的眼神注视他。

  池竹西全当看不见,每天除了三餐外就是在房间里刷卷子打发时间。

  不清楚她的举报途径,等通报出来,池樊川已经被游记检委移交至公安局经侦科,以涉嫌挪用资金罪抵押与看守所。

  这件事一下子在网路上爆炸开,但舆论的离奇程度远不如上次的池氏继承者,牵连的人实在太多了,官方不得不限制热度。

  按照高集含糊的措辞,一夜之间被拉下马的企业家和“上面的人”几乎把看守所塞得满满当当,所有的取保候审申请都被打回。

  在这里面,已经死了池淮左“出了不少力”,他留下的那堆东西之前就被经侦盯上,顺藤摸瓜查出了一些东西。可人已经死了,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已经无从得知。

  池竹西顺势问了一嘴蔡闫打给池淮左的那通电话。高集翻看完卷宗后才回复。

  蔡闫说自己收到消息很惊慌,一时间也记不清准确的表述,大致是:你爸爸想让你确认一下和黎业房产几年前的合同,最近得和他们续签了。

  “不过因为这份证据经过池淮左的手,他生前的产业也存在疑点,省里派了人对他的自杀案重启调查,来的都是‘专家’,应该很快就能有定论。”

  高集在电话里说。

  “本来李路达的事需要安女士和池樊川参与问话,现在安女士因为证人保护方面的考量不方便露面,池樊川他……在这方面很不配合。”

  池竹西问:“是关于李路达小时候绑架过我这件事?”

  “目前还只是有嫌疑,当年留下的记录很少,池樊川不想这件事闹大,后续没有跟进,而你也应该忘得差不多了吧。不过在你被绑架的那几天,他的确没有露过面,所以可以顺着这条线索查……”

  “李路达为什么要绑架你,或许是他行为动机的关键。我们现在还没抓到人,你自己注意安全。”

  李路达彻底从常青市消失了。

  这其实也很正常,常青市是山城,如果他提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直接找个人迹罕至的山头蹲着,或是顺着还没开发的山路逃走,以现阶段的人力物力很难抓到他。

  值得一提的是,警方在江老三的院子里挖出了姜正伟的尸体。

  经法医鉴定,姜正伟头部有不致命钝伤,呼吸道没有明显泥土,胸腔肋骨断裂,是典型的受外力压迫导致胸腔无法收缩扩张,缺氧窒息而死。

  也就是说,他死于活埋,在头还没被彻底埋进土里之前就死了。

  李路达的行为有非常明显的凌虐倾向,活埋本来就是一种酷刑,只有李路达知道他在宣泄什么愤怒。

  其实了解了事情始末的人都差不多能猜到,只不过估计到池竹西,没有直接说出口。

  那晚李路达已经准备好了口袋,为什么没有直接带走池竹西?

  因为那个时候被塞进口袋里的姜正伟还活着。车辆急停让他撞上后备箱外壁,或者其他东西。

  李路达察觉到了池竹西的警备,这个残忍的刽子手在对待池竹西的事情上意外的有耐心,一直竭尽可能的让他远离“恐慌”这类情绪。

  这个原因虽然不可思议,但是池竹西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因为在别墅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做的。

  他感觉到了池竹西的不安,所以始终没有打开那扇门,只是隔着门以老奶奶的名义和他对话,让他回家。

  李路达想带走池竹西,但必须以和当年绑架他一样的形式。他想要那个愚蠢的小孩高兴又期待地坐上那辆车。

  整整一个月,池樊川挪用公款的案子终于有了结局,池樊川自愿全数还款,其中包括涉案核数费用及律师费用。

  常青市人民检察院法官指出,因为该案涉案金额巨大,被告犯案时间长达十余年,严重违反诚信。但因被告向公司全数还款,属重大求情理由,因而给予被告45%刑期扣减,最终判处池樊川□□75个月,即6年零3个月。

  在高集交上纸条后,池氏集团西浦分部的大楼被彻底调查,在十五楼的墙上提取出了二苯乙烯三嗪,也就是荧光增白剂挺进31#。

  不过即使是用荧光药剂涂写的字迹,在夜晚也是肉眼不可见的,除非有人将十五楼应急灯更换成了紫外线灯束。

  而池樊川否认了关于池淮左死亡的一切指控,无休无止的问话和审讯没有让他松动半分。在高强度的密集审讯下,他露出明显的疲态,却依旧没有破绽。

  最后,他要求和池竹西面谈。

  ***

  因为池樊川现在还处于被交付执行刑罚阶段,看守所的人数着凑齐七八九十个再一起移交,池竹西和池樊川的“父子”会面最后就定在了这里。

  特意开出的房间,不管是布局还是构造都和审讯室没什么区别,一群警察设备齐全围坐在单向玻璃后,而高集作为池竹西的熟人被破格安排进了专案小组。

  池竹西摊开双手,让高集给他装上他不了解用途的设备,装好后,高集替他整理了外衫。

  “池樊川很狡猾,他能坚持这么久不是没道理,我们也不期待你能问出什么,不用有压力,按照提前说好的和他对话就行,剩下的交给我们。”

  池竹西一声不吭,眼神虚焦不知在看哪儿。

  这一个月他的气色好了很多,似乎终于张了点肉,黑眼圈没那么明显了,又长了不少的头发被一根细的皮筋扎在后颈上,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池樊川。

  池竹西第一次见到池樊川这么狼狈的模样,短短一个月,他瘦了一大圈,脸颊两侧凹陷下去,眼角的细纹拉拽着皮肤,看起来像五六十岁的人。

  当他缓缓抬起头,池竹西立刻明白这些或许都只是这个男人刻意为之的手段。

  池樊川的眼神还是和当初在办公室里看见的那样,照镜子般如出一辙的深色瞳孔里聚焦出瘆人的黑。

  “好久不见,竹西。”他偏过头,带出一股浓郁的烟味,寒暄似笑说,“你这个岁数的孩子还真是一天一个样,下次见面恐怕就完全认不出来了吧。”

  池竹西坐到他对面:“没有下次了。”

  “也是,你毕业就要出国,就算几年后我出来应该也是见不着的。”

  “你那么确定自己能出来?”

  池樊川眼尾加深:“总是得念点好的。六年多啊……你们两兄弟还真是给我送了份大礼。”

  “不过我不生气,一点也不。”他漫不经心说,“ 阿尔贝·加缪说,成年就是成为父亲那样的人,而成为父亲那样的人,最直截了当的方式就是杀死父亲。这也算是池淮左给你送上的成年礼,可惜他自己没能亲眼看到这一天。”

  “你以为是谁让他等不到这一天的?”池竹西冷冷追问。

  池樊川摇摇头,那态度竟然算得上和蔼:“还记得我教过你的吗?从别人口中听见的东西要自己验证后才能得出结论。或者你让池淮左从坟墓里体面地走出来指认我,我绝无二话。”

  池竹西的厌恶完全不加掩饰,他的表情说明了:如果特意找他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恶心人的话,那他还不如一直呆在家,等着他被收监的喜讯。

  耳麦里,高集提醒道:“别急。”

  看守所潮湿的空气让池竹西皮肤隐约起了疹子,池樊川在警察眼里是难缠,而在他眼里,不管男人的身量是宽厚还是瘦削,是优势还是劣势,他都是梦魇,是造成兄弟不幸的源泉。

  池竹西扣住自己右手腕,说:“你找我来不会就是说这些吧?”

  “正如你所说,如果不这样,我这辈子可能都看不见你了。”池樊川轻声道,“我总得看看胜利者,看看摧毁我人生的亲人,不是么?”

  “当初我给过你选择,问你到底想要什么,现在你给了我回答。我从小就教池淮左,你不能那么贪心,什么都不给,又什么都想要。你不是那么——”

  池竹西掩饰住心底涌出的酸涩,接话:“……你不是那么幸运的人。”

  池樊川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意外的神情,带着惊喜。他忍不住笑出来:“瞧,我就知道,你是我两个儿子里最像我的。”

  “别做梦了,你只有一个儿子,那是唯一一个把你当父亲的。”

  “那个傻子?”池樊川觉得好笑,“在我被警察带走的时候他的模样倒是很有意思,完全看不出来蔡闫在一旁忍笑忍得有多辛苦,倒也挺可爱。说起来他也只差了你几岁,怎么能差这么多呢。”

  池竹西看起来已经失去了耐心,有些急躁道:“当初你提出交易,说如果池淮左不是自杀,你会站出来替他‘申冤’,你知道些什么?”

  “现在早就过了谈判的时机,竹西,先掀桌的人是你。”

  “可你压根没想认真参与赌局。”池竹西语气淬了冰,冷笑说,“就算我同意,选择包庇你,难道你会主动站出来认罪?”

  池樊川往前坐了坐,镣铐撞着椅腿发出清脆连贯的声响。他的眼窝凹陷下去,顶光下,目光如黑洞,怖似死魂灵。

  “我一直很好奇,也想趁这个机会问问。”他说,“我承认家暴过安澜娅,也对池淮左下过重手,但应该从来没碰过你。相反,之前我就说过,我很喜欢你,竹西,我知道你不在乎安澜娅,而即使你以前和池淮左的关系很好,但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对我有这么深的恨意?”

  “你不如去问池淮左。”

  池樊川叹气:“那还得等几十年。”

  “也或许等不了多久,别以为自己做的事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你以前也觉得自己挪用公款的事天衣无缝不是么?”

  池樊川沉沉地点头,然后噗嗤一声没忍住笑,笑声越来越大,回荡在整个审讯室。

  他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被皱纹压得细长的眼里是再明显不过的嘲弄:“直到现在你还觉得是我干的,池竹西啊池竹西,你应该是我们中聪明的一个,到底是谁在误导你。”

  池竹西久久沉默着,等着眼前的男人笑够了,用带着镣铐的手抹掉笑泪,最后才听见他说:

  “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不是我,不管怎么说池淮左也是我儿子,我还没丧心病狂到会对亲儿子下死手。”

  池竹西不置可否:“是吗?”

  “当然是,你很清楚,我现在的案子只要有一丁点风声传出去,你的日子绝对不好过。但既然你让安澜娅来做这件事,那我也乐得配合你,败北者也有败北者的姿态,没必要弄得那么难看。”

  他的慈祥诡异又癫狂,

  “你看,我现在恨你入骨,但还是不会想要你的命。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意思,真的很遗憾,我们始终是一类人。”

  读出了池樊川的送客令,池竹西直接起身推开椅子,一刻也不想再呆在这里。

  在门即将合上的时候,他听见了池樊川饱含遗憾的声音。

  他说:“回家注意安全,竹西。”

  ***

  不是池樊川。

  高集将结束了交谈的池竹西送上车,表示感谢他的配合,警方会分析今天的对话展开行动。

  在出租车上,池竹西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街道,风从窗户的缝隙钻进来,扬起他脸颊的碎发。

  这个念头从池樊川说出“现在早就过了谈判的时机”的时候就出现了。

  池樊川当初的遗憾不是假的,他罕见地挤出了那么点耐心,和自己几十年没见的儿子进行谈判。

  ——没人喜欢和一个把不对等底牌摆上桌的赌徒合作,不是太过于自信就是太过于愚蠢。

  他的确知道些什么,并且是足以拿来用来和他交换证据的东西。挪用公款牵扯的人太多了,池樊川担不起这个责,所以这不可能是幌子,那是他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