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狂 第110章

作者:伏羲听 标签: 穿越重生

第130章 忧心

  戚栖桐自入京以来,屡屡涉险,但回想起来,跌进寒池中那次,是他最害怕的一次。

  已是盛夏,但五皇子生母落水时溅起的水花,看起来那么冰冷,让旁观的戚栖桐不禁打了个冷战。

  他感同身受她的无助和害怕,他们伸出水面的手,挥动的幅度一样,下沉的速度也是,戚栖桐记得冷水灌满鼻腔的窒息感。

  水下的世界一片死寂,剧烈的心跳跟粼粼波光混在一起,水面白得刺眼,他却要遁入黑暗,独自面对死亡。

  其实死去的感受跟犯困差不多,戚栖桐感觉到眼皮越来越重,他好似快要跟水底的泥污融为一体,没有希望地死去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栖桐!栖桐——”

  戚栖桐从回忆中清醒,视线逐渐清明,他看清了眼前蹲着的人后,伸手抱了上去。

  戚栖桐抱得很紧,勒得叶清弋喘不上气,但叶清弋总算松了一口气,戚栖桐终于不再是痴傻一般呆呆地垂着目光了,他缓过来了。

  “你吓死我了。”叶清弋举着手,生怕满手的泥污弄脏戚栖桐的衣服。

  戚栖桐这么抱上去,上衣湿了大半,但他顾不上了,找回的声音很闷:“你才吓死我了……”

  叶清弋心里暖乎乎的,笑了笑,转头在他颊面上亲了一口,“你担心我?我水性很好的,你看,我好好地坐在你面前呢。”

  戚栖桐心中不安,放开叶清弋,抬手将他鬓角垂落的湿发掖在耳后,接着抓住了叶清弋的衣襟,刚从水里出来,他浑身都湿透了,虽然现在是夏日,但经风一吹,身上的衣服跟冰坨子一样,要尽快更换才好。

  叶清弋心跳骤急,深吸一气,握住了戚栖桐的手腕,握得很松,劝解也不大坚定,他环顾四周:“现在?不合适吧……”

  “废什么话?”戚栖桐很轻松地挣开了叶清弋的牵制,抽走了他的腰带。

  湿透的衣服不好脱,戚栖桐剥笋似的一层层掀开,叶清弋假装抵抗,其实悄悄挺胸膛:“要不我先去洗洗?”他苦恼身上的泥沙,观感太差。

  “还洗什么?”

  叶清弋喉结上下滚动,有点激动:“会不会太急了?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你需要什么?”戚栖桐飞快看了他一眼,挑开了他的里衣,接着,目光变得热了起来,他抬头,看向正好出现在门口的人,严肃道:“太医,来看看,他的箭伤还未好全,刚才泡了水,现在伤口有些泛白,可有大碍?”

  发话的是长平君,太医提着药箱小跑进来,药箱一放,“咚”一声,吓跑了叶清弋短时间积聚起来的一点旖旎心思。

  叶清弋心烦,背对太医一动不动,被戚栖桐拍了一下才慢吞吞地转过了身。

  太医一看,这叶校尉面色红润,身体健壮有力,与其担心愈合了的伤口,不如担心感染风寒,哎不对,他记得通报的内官是让他来诊长平君的啊。

  叶清弋也记着呢,拢着衣襟给太医让位:“君上受了不小的惊吓。”

  这倒是真的,太医替戚栖桐诊了脉,开了一副安神补气的方子,至于旁边的这位叶校尉,“速速换下湿衣服即可。”

  纹景适时说话:“叶大人,热水和干净衣裳已经备下。”

  叶清弋刚要说什么,纹景便适时捧上一套干净衣衫,送到戚栖桐面前,细心如此,叶清弋可以放心去净房沐浴了。

  纹景的心细不止表现在他发现长平君衣服湿了,还表现在他对殿外正发生的事的关注上。

  他一面替戚栖桐更换外衫,一面低声说:“五皇子生母以死相逼见到了皇上,状告皇后残害子嗣。”

  戚栖桐心里一惊,抬眼看去,纹景立马低下头:“奴才失言了。”

  纹景这内侍懂眼色又机灵,戚栖桐很喜欢他,纹景也因为伺候长平君,在宫里的待遇好了很多,他感激长平君,总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给他听。

  戚栖桐知道分寸:“宫中最忌多听多看。”

  纹景点头如捣蒜,显然是吓着了,肩膀内扣,身子都缩在一起,戚栖桐有些哭笑不得:“宫中也忌讳愚钝,你说吧。”

  打听秘辛,再说出去,纹景做这事很得趣,见长平君默许了,兴致勃勃地继续说道:

  “五皇子生母原是皇后宫中洒扫的宫女,名叫细柳,她自述当值期间,偷听过皇后与身边的人说话,她知道是皇后伪造假象,毒死了三皇子和四皇子。”

  戚栖桐问:“可有证据?”

  细柳从皇后宫中的侍女沦落到浣衣局女工,这种指控显然有挟怨报复的心思,再说,皇后也不是做事不收尾的人。

  纹景点头:“她说,皇后娘娘善妒,若她知晓自己承了皇恩,定是活不长了,后来,发现自己几月不来月事,更是害怕,生怕皇后娘娘知道了要她母子俩的命。”

  所以她才迟迟不敢上报自己怀有皇子的事,戚栖桐明白了,等到显怀,再以此做敲门砖,求太后庇护,倒也不失为一个保全自己的办法。

  只是……她如今破釜沉舟,折了皇后的面子,只怕之后更没活路。

  戚栖桐问:“皇上怎么说?”

  纹景蹲下来帮戚栖桐整理袖子,道:“事关皇嗣,皇上大怒,下令彻查,至于皇后……出面指责皇后的不止五皇子生母一人,她辩无可辩,只求皇上不要牵连太子殿下。”

  前朝后宫本为一体,皇后出了这样大的事,只怕皇上会对太子心存芥蒂。

  戚栖桐这才发现叶清弋去楓了很久,还没回,正在这时,有宫人进来通报了,说叶清弋去见皇上了。

  “他去做什么?”这节骨眼……

  戚栖桐担心:“快带本君过去!”

  好好的一个家宴搞成现在这样,建光帝脸色如同糊了层莲池底下的淤泥,又臭又黑,从殿里出来碰上叶清弋,他步子顿了一下,面上闪过一丝不耐。

  叶清弋此时还不知道殿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他隐约听见了殿里传出来的抽泣声,似乎是出自皇后。

  “叶校尉?可是来替皇后娘娘说情?”文贵妃怜悯地看着叶清弋,言语间却埋了陷阱。

  此刻太子也闻讯赶来,他是来替皇后求情的,在即将下跪的那一刻,皇上身边的大总管用眼神制止了他。

  文贵妃看到太子非常高兴,哎呀一声,讽道:“两位一同前来,想必是听说了殿中发生的事,是有什么话要补充么?”

  太子请了安,将不甘心和焦急藏在手掌之下,此刻为皇后求情无异于火上浇油,但就这么让二皇子坐收渔利,他咽不下这口气。

  “皇上!”叶清弋发话了,像是完全不知晓方才发生的事,愤愤道:“君上难得出来一次,就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如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臣心急,请皇上彻查此事!”

  太子浑身一震,接着叶清弋的话就说了:“是了!五皇子生母好好地待在殿中,怎会突然发狂冲出来?定是有人故意生事,请父皇彻查啊!”

  太子说这话就是故意惹皇上生气了,自己的母妃犯下那么大的错,证据确凿,彻查也难翻盘啊,不过叶清弋好似根本不在乎,他一心要皇上去查,只是为了自家君上。

  “若是君上有半分闪失……”

  叶清弋看上去都要痛哭了,建光帝也不是刚刚才知道他是大情种,摆摆手,让人下去彻查。

  “叶校尉,回去等消息吧。”

  建光帝现在烦得很,也不指望刚发话就能查到什么,谁曾想一个身影突然飘过来,跪在了他跟前,他定睛一看,“英贵人?”

  英贵人跪得很利索,但发鬓有些乱,脸色白得像张纸,看起来心中很是煎熬。

  “皇上……全是臣的错……”

  戚栖桐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英贵人被皇上搀起来,英贵人身影纤弱,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样子。

  看到戚栖桐过来,叶清弋松了很大一口气,大步走来,高声道:“怎么过来了?仔细风大。”

  叶清弋欲哭无泪的模样,让戚栖桐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小声评价:“演、借着演。”

  叶清弋真就继续演了,抹了抹眼角,跟皇上告罪离开。

  戚栖桐也跟着告罪,抬陶看去时,越过英贵人的肩膀,正好看文贵妃怨毒的眼神。

  “君上在看什么?”叶清弋挡住了戚栖桐的目光,笑道,“君上不必再看了,今夜的家宴取消了,咱们可以离宫了。”

  出了宫门,走上无人的宫道,叶清弋开始抱怨,今日他们二人进宫,一个做了落汤鸡,一个受了大惊吓,又饿又累的,突然就不管饭了,“这算什么?”

  说是家宴,规矩可多,端坐在殿里待几个时辰,对戚栖桐来说,跟受刑差不多,取消了正好,他淡淡地笑:“你今日可不算白来。”

  正赶上宫里头的热闹不说,走一趟御书房,得了个中垒校尉的兼职,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叶清弋啧啧两声:“要是今日先揭发那些私怨,中垒校尉哪儿还轮到我啊?”

  戚栖桐沉默了会,问他:“你故意的?用我作借口,帮太子开脱。”

  叶清弋不悦:“你说的什么话?我是真的担心你!殿下……也是要帮的。”

  “咳——”纹景咳嗽一声,示意前边来人,两位主子说话可得注意些。

  后头的英贵人跟上来了,没有半分方才的软弱模样,看起来很是满意,自然,皇后那儿的好戏可比月华楼的强。

  见到长平君,他眉开眼笑地行了礼,丝毫不掩饰他坐收渔利后的惬意。

  高兴是对戚栖桐,笑眼给了叶清弋:“叶大人兼领中垒事务了,恭喜。”

  叶清弋答谢,却觉得该谢的人是英贵人,也不知他等这时机等了多久,戚栖桐则冷淡地颔首,让纹景带他走,这英贵人身上的脂粉气竟比嫔妃还重些。

  “君上似乎不待见我。”路过了长平君,英贵人又扭过身子转回来,露出点遗憾的表情。

  戚栖桐很不喜欢他,说不出为什么,许是他脸上,无论是惋惜还是高兴的神情,都半眯着眼,看上去多了几分刻意的谄媚。

  再加上,他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叶清弋身上滑,戚栖桐看着很不舒服。

  “贵人说笑了,去年太后寿辰,贵人帮过本君,本君记着。”

  故意提起旧事,英贵人走近了,勾了勾嘴角:“君上……臣愚笨,听不懂。”

  “英贵人黄雀在后,”戚栖桐冷冷道,“是你把五皇子生母放出来,本君方才都听见了,也看见了,是你指使你身边的宫女去做的。”

  “君上好厉害啊!”英贵人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给长平君推轮椅的小太监,淡淡道,“君上没去看好戏,却知道戏台子上演了什么。”

  叶清弋才叫看得一清二楚,英贵人在皇上面前自述,说他心疼刚诞下皇子的夫人,特意让婢女送去补品,还告诉夫人皇子安好,让她不必忧心,谁想她突然像疯了一样撞开侍卫,跑了出去。

  私自探望“囚禁”之人的罪过,跟皇后残害皇嗣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事已成定局,英贵人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脑门,笑:“君上是怜惜五皇子那位下贱的生母,还是……”

  他挑眉看了眼叶清弋,“替太子生母打抱不平?”

  戚栖桐冷道:“你唯恐天下不乱。”

  “我?”英贵人大笑起来,而后展开折扇挡住自己的笑,戚栖桐只能看见他不断摆动的腰。

  “我唯恐天下不乱?”英贵人讽道,“我可没有君上那么好的运气,生来含着金汤匙,嫁做人妻,又遇上顶好的公子,君上还不知道吧?”

  英贵人弯腰,凑到戚栖桐耳边,“皇上快死啦,我没有皇嗣傍身,我未来的下场只怕连细柳都不如呢。”

  戚栖桐挡开他的折扇,“你做这些,就是为了要五皇子?”

  “我是为了活命。”英贵人站直了,长眼中不再带着笑意,他看着狭长的宫道,眼中满是恨意,

  “你们心里只想知道皇位归谁,没有人会在意我们这种人的死活,那我为我自己挣一条路有什么不对?我只想活命,你们却要来数落我不会夹着尾巴做人,这对我,是不是太残忍了?”

  戚栖桐不为所动:“你想除掉生母,做五皇子的养母,你又良善在哪里。”

  英贵人立马反驳:“我也不想这么做,我有选择的机会吗?被老皇帝看中,谁又给过我拒绝的权利了吗!”

  发泄完了,舒服了,英贵人假模假样地跟长平君谢罪,他呼出很长的一口气,摇摇头,不忍心道:“长平君境遇跟我有点像,您该是最懂身不由己的滋味的。”

  戚栖桐不吃这套,他目不斜视:“今日你说的话,本君就当没听过,本君欠你的,已经还了。”

上一篇:被日记本剧透之后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