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顾之徒 第119章

作者:明月南楼 标签: 强强 年下 HE 穿越重生

  文华殿门口,地上渐渐隐去钟煜的影子。

  沈怀霜立在宫门口,跨出去两步,惊觉周围层层叠叠环绕了无数侍卫,才迈出一步,来人拦住了他。

  “殿下嘱咐,先生不得从文华殿离开,还请先生回去。”侍卫手中刀剑相撞,铮地一声,嗡嗡声越来越响。

  沈怀霜瞥了眼。

  侍卫领命,见沈怀霜不动,几步上前,拦在了他的身前:“恕末将不能放行,殿下有命,还请仙师不要离开文华殿。”

  沈怀霜身前像多出了一道银色的长龙,放眼望去,宫门重重,侍卫银甲如鳞甲覆盖,铺陈在眼前。他走到哪里,那对人的视线就追到哪里,更可笑的事,他不过立在最后一道宫禁前。

  时至今日,他还等什么。

  钟煜不想让他走,他也不想忍了。

  长袖翻飞,沈怀霜指尖翻转,食指叩击在刀剑上,侍卫手中脱力,长刀落在地上。

  剑光如流光四射,他夺走了侍卫手中的剑,剑柄握在他手里,像是给普通的兵刃淬了一道纯正的灵力,剑光森寒,他下压剑尖,目光向下扫去,数十年如一日的剑法浑厚依旧,一如白龙临池。

  沈怀霜道:“让开。”

  ……

  从文华殿破禁制而出,沈怀霜抢了道上的白马,背长剑在手,他单手驾马而出,大道长去,身后风尘滚滚。他从皇城门口跑了出去,一路出了西市,过了牌坊,背后骤然传来一道剧痛。

  金铃锁是禁器,它锁人修为,却是要物主和被锁的人分离后一起产生痛苦。

  大赵灵气低微,却并不代表没有灵气。沈怀霜只是过了西市的距离,他便几乎难以忍受那种入骨的疼,仿佛它无孔不入,又渗透在骨髓里。

  沈怀霜低叹了一声,攥紧了手里的缰绳,扬鞭策马。

  疼意硬生生被他忍了下来,他额角抽动,又落了一道马鞭。

  白马跨出京城都城,沈怀霜越过了头顶上的牌匾,再出门,马蹄落地,他听马蹄声嘚嘚,只想到原来挣脱竟是这样一种畅快。

  从前,他带着钟煜离开了皇城,挣脱了他身上从前万般枷锁。

  如今,他却拼了命地想要逃离这个人。

  想到这里,沈怀霜跨入了灵气聚集之地,他勒紧缰绳,只想他眼下修为全无,入灵气之地便如自投罗网。

  他调转了马匹的方向,驰入了一片青山之中。

  沈怀霜从皇城离开不过策马一盏茶的时间,钟煜听到风声,折了手里的笔,一拂袖,他也不管身上单衣多薄,跨了踏雪马,一路从皇城里追了出去。

  钟煜面色很沉,脑海里好像什么也没想,只想着追踪这一个目的。他浑身上下疼得厉害,再扬起马鞭,不由偏过头,抬臂咽下喉头那口血。

  不行……

  再快一点……

  他一定要找到他。

  钟煜下了踏雪马,一路沿山而上,就在八百步开外,沈怀霜耳边满是风声,他费力地喘着气,骨髓里的疼痛越发难忍。

  金铃索刻下了器主的痕迹,走多远都会被抓到。

  风声鹤唳,沈怀霜听到后背的声音,总是会忍不住地回头看一下,每次回头,他必须攥紧衣襟,忍着喉头即将咔出的血,直到他察觉到自己身上的疼痛越来越轻……

  铃地一声,金铃锁的声音如无常催命的铃。

  身后追逐而来的步伐并不在他身后,而是蹿动在树梢间。

  来人跃树而来,步伐轻盈平稳,像是流蹿在林间的黑豹。他轻松跨越在树上,如御风而来,离地也不过数十步之远。

  青年启口,忍着疼痛唤道:“你回来!”

  沈怀霜身上力气不多,又没日没夜地关着,喉头已经泛起血腥味,再用点力,好像整个人随时都要倒下。

  他握着手里的剑,长剑与飞落而下的人对上,当啷一声,剑身重重落在地上,剑身左右转动,反射着白日的光。

  沈怀霜喘了口气:“滚开。”

  他回避着推开了钟煜,喉头却像再忍不住,启口,咔出一道鲜血。

  冷风灌入,单衣薄薄覆盖在他身上,长袖翻动间,钟煜撑住了他,又接过他的手。

  凉意从沈怀霜指尖蔓延,攀爬满了脊背。

  钟煜拦住他去路,焦灼浮在面上,低头道:“你还往前做什么!”

  走出去了又怎么样?

  他又能跑得了多远。

  “我不往前,难道就该想着被你关着么!”

  沈怀霜用光所有的力气,再也忍无可忍,反手抽出钟煜腰上的佩剑。

  剑起手落。

  地上身前多了一道血印,不知道是谁的血迹落下,在地上淌个不停。

  血迹从雪白的剑身缓缓流下。

  沈怀霜咬牙,紧攥着平生剑。那一剑捅在钟煜肩窝上,钟煜对上他的目光,忍疼不动。

  那双眼睛太过黑沉,眸色坦荡,眼底好像因为痛意渐渐泛上了水汽。

  沈怀霜几乎能感觉到剑下骨肉的分离,再下去,他却像和自己的力气僵持着,心头好像被隔了一层雾。

  他松开了握剑的手,缰绳早就磨破了掌心,又被钟煜接住了手。

  黏腻的血从钟煜掌中染开,在沈怀霜支持不住身体时,钟煜又紧紧抱住了他。

  两个人倒在血泊之上,委地互相支撑着。

  他们抱得太紧,血水又混在一起,早分不出是谁的血迹。

  钟煜下巴上也流了道咔出的血,他忍着疼,肩上的血迹争先恐后地从他衣带上洇染而出,却只长吐一声,颤道:“你要恨便恨……可你身上那么疼,也想不到等一等我。”

  钟煜的指节拂在沈怀霜眼下,托着他的脸颊。

  沈怀霜眉心跳得厉害,他顾不得开口多疼,心口起伏,道:“我……又不是不能伤你。你管我做什么。”

  钟煜一动不动,垂眸看着沈怀霜,眸子里流露着坦荡的神色:“是,凭你的剑术,怎么可能伤不了我。”

  沈怀霜呛了呛,他垂下的指节动了动:“我说过他日你心术不正,我必然会打碎你的每一根根骨,再清理门户。我做事从来说到做到,绝无二意。”

  沈怀霜半落在钟煜怀里,勾着指节,缓缓举起剑锋:“剑在我手里,我如今也没有留你的必要了。”

  平生剑被举起,剑尖离钟煜腰腹仅有分毫的距离。

  钟煜像当年沈怀霜问他修魔门之术一样,反手握在沈怀霜背上,近乎抱着赴死的决绝:“那你便来。”

  剑光凌厉地闪过。

  沈怀霜用力,钟煜就由着沈怀霜用力,还是那样连躲都想不到躲。

  可剑尖陡然一偏,又脱力般坠在地上。

  钟煜反握住沈怀霜的剑,失声道:“沈怀霜,你为什么不下手。”

  沈怀霜打断了他,低头不再看他:“我只是不想弄脏这把剑。你别自作多情。”

  说完,他却连自己也无法说服。

  他为什么要伤钟煜又不杀他。明明杀了钟煜他就可以自由。

  钟煜为什么还要握着他的手和他一起下手。

  沈怀霜喉头滑动,面色苍白,喉头像梗住了一块酸梅,拼命咽下去,酸涩却从喉头一路往下,吞在他肚子里,却不能被消弭。

  天际飘落小雨,很快,雨水密集而下,打湿了沈怀霜的面庞。

  沈怀霜闭上了眼睛,任凭这第一场春雨洗过他浑身的血迹,他靠在钟煜怀里,垂着手,再不抱他,指节却在雨水滚落时动了动。

  两个人沐浴在雨幕中,却没再推开彼此。

  他这辈子没那么困惑过,突然间好想抓住什么东西,带他从泥潭挣脱。

  现在他想起自己初来大赵时就觉得无力,他连自己都做不明白,还去做谁的先生。

  钟煜和他交颈而抱,他握过沈怀霜那只伤痕累累的手,咽下了喉头血迹。那手伤得不能看了,掌心破损,血肉模糊,鲜红一片,落在眼里,好像他自己也是疼的。

  “你去和我上药。”

  “我不锁你了。”

  “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只要你和我回去……你不要再弄伤自己了。”

  沈怀霜像是费尽力气般叹了声:“随便你。”

  他眼中的光像永远地熄了下去,又拖着摇摇欲坠的身躯,分开了贴紧钟煜的胸膛,白衣飘飘荡荡,背影清减。

  钟煜低着头,望了一会儿,又抱紧了上去。

  他像是靠近了虚幻的希望,在光芒微亮时,毫不犹豫地投向了它。

  雨水逐渐收敛,再无倾盆的迹象。

  钟煜低下头。——就在他们都心知肚明、意识清醒的时候,他捧住了沈怀霜的脸。热气与雨水交缠,在大雨收尾时,他紧紧贴向了对方冰冷的唇。

  雨幕好像被拉长,青山间一场未名的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似春雨。

  似从未宣之于口的情愁。

第114章 愁断肠

  情愁生了丝,像把两个人千丝万缕地绑住。

  一吻落下,他们好像都被日出后的天光笼罩。

  雨水敲打过树梢,滚在沈怀霜的面上,细雨沾染上长睫,犹如一道泪痕,徐徐滑落了下去。

  沈怀霜被钟煜吻过很多次,有一次是昏睡,有两次他带着醉意和钟煜吻在一起。

  那种感觉和这些日子与钟煜接吻的感觉不一样,他会觉得热,会觉得好渴。这个吻又让沈怀霜觉得不清明,春初太冷了,他像彻底被冻到,缩在钟煜怀里。

  水流滑过他们的面颊,汇聚在下巴上,又坠落地面。

  “你还疼么?”钟煜一吻落下,捧着沈怀霜的脸,俯身下去,低声问道,“我们回去吧。”

上一篇:保护我方反派剧本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