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寡仙尊家的猫猫不见了 第24章

作者:山隐水迢 标签: 破镜重圆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东方玄幻 正剧 穿越重生

  它绕到纪沉关身后,尾巴扇打它的尾椎,问道:你都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纪沉关反手去勾它的尾尖——怪你哈我?

  他在岁年的识海里轻笑了声:那我也太不是合格小弟了,把老大带入险境,还怪你想保命,我虽自私自利,但这也太过头了。

  岁年从侧后方跳到他盘坐成的腿窝里,抬头与他对视。

  少年人眼底明朗,坦然相视。

  乌云盖雪道:你早料到有今日?

  或许吧。纪沉关颔首:所以你不怪我,那才是猫咪大人的大度。

  喵嗯嗯……你说的挺有道理,岁年认同地点头。

  纪沉关从它的背一路顺抚下去,道:但是年年,我如今尚难以独自与天渺宗抗衡,我来这里,是要找到娘亲当年留下的小半卷图纸,也要借这个宗门的力量。

  来日世人若说我忘恩负义——

  谁敢!岁年前爪用力拍向纪沉关的膝盖,像是拍案而起。乌云盖雪怒道:是他生而不养,老东西还害了你娘,你大胆去干,待我成了大妖,把那些嘴碎的都打趴!

  纪沉关见它挥舞自己的小肉垫说什么要打趴一片人,忍不住要去捏它的爪子,却被那爪子轻轻刮了一道。纪沉关想起书上说这个种族多薄情寡义,远无忠实可言,却不知是想要的太多。

  他心知自己以后要算很多账,要排许多棋。

  可他不想让猫咪入这黑白方寸局中,岁年能陪伴自己已是足够。

  或许彼此之间不需要交换信任,他不会对他的小猫失望,只是希望它快活,即使前方风起云涌,后方乌云盖雪也在过安稳的生活。

  于是纪沉关对岁年说:以后种种我也不能事事预料,年年一切要以保全自己为先,记得这点就行了。

  你这是不相信我的实力!岁年作势要咬,纪沉关把岁年抱起来的同时,突然毫无预兆地低头亲了亲它的鼻子。

  猫咪的眼睛变得滴溜圆,耳朵颤了颤

  ——喵啊啊!你亲我干嘛!!

  纪沉关的胸腔里传来震动,心情大好。

  可当他走到门边,伸手去推那雕花木门时,却是变了脸色。

  紧闭的门上被下了术,灵息强大,难以突破。

  他们这是被关在了文载阁中。

  老东西这是要干什么?岁年望向同样闭死的窗,仰脖子问纪沉关。

  纪沉关的脸色变得愈发白,似乎有极为可怖的回忆在攥住了他,以至于他抱住岁年的手臂都变得更加收紧。

  他苦笑一声,道:我那点意思老东西如何听不出来,他到底还是要罚儿子耍滑,犯了他当爹的威严,是要我重温旧梦呢。

  岁年没听明白,纪沉关却去捡了那被他踢到门槛下的匕首,左右看了看。

  这文载阁中清清静静,铺的地砖白得透亮,墙刷的像是个冰洞,除了老木桌、挂画清供、几柜书外并无他物。

  岁年看不出这地方平日有何用处,毕竟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

  纪沉关解答了他的费解,道:这几间屋子都设在学堂边上,不听管教或犯了错的学生都会罚到这里抄书自省,统共有十来间,但主要用的也就是这头几间。

  边说,纪沉关边找了个墙角坐下。

  岁年发现他话变多了,托住他的手指却在慢慢变冷。

  乌云盖雪挪了挪,让毛更好盖满纪沉关的手掌,他问道:你是不是累了啊,但坐这干嘛,像个大耗子。

  当年也是这样的布置,但没这里这间大……纪沉关答非所问,又指向四足老木桌道:我小时候可是躲在那儿,四面八方都可能被吓,叫人也叫不到,后来发现还不如墙角来得安心。

  金黄色的黄昏慢慢从窗间沉落,没有蜡烛的文载阁向更深的黑暗跌去。

  岁年最不怕黑,它喜欢黑暗,便用头拱拱浑身发冷的纪沉关,道:怕什么,本大爷在这——喵了个草!

  猫叫尖利,乌云盖雪险些弹射起飞。

  喵啊喵啊!你快看!

  那房梁上挂的是什么东西?!

  岁年猛拍纪沉关的肚子,但纪沉关却没有抬头,而是用双臂将岁年拢住,他对他传音道:别看,不看不动,就不会找过来,这是术灵。

  术灵的形状会依照它们生前的灵体而扭曲变化,纪沉关的余光扫到自房梁上倒吊下来的术灵的影形,像是柳木灵的原身。

  草木灵或许会温顺一点吧……可高大的术灵径直向他们走来,而非幼年时的徘徊逡巡。纪沉关暗自道:是我天真了,怎么可能温顺,这可是纪璒的手段。

  岁年。纪沉关传音:这东西会针对你。

  乌云盖雪稍点便透,纪璒刚认回他二儿子,怎舍得真的痛下杀手,倒是自己极有可能会成为老东西立威的冤死鬼。它连教训纪沉关的说辞都给老东西想好了:不够强,自然什么也保不住。

  有此共识,岁年便决定不再与纪沉关待一起。

  他都怕得冷汗涔涔了,就让他在墙角先待便罢!

  下定决心后,岁年便要蹬腿往外跳,谁知纪沉关反倒把他往怀里埋,道:“不行,你耗、耗耗不过它。”

  岁年的修为如何比得过术灵,即使猫咪是夜行动物,体力却终归有限。而术灵的活动力来自于施术者的修为,纪璒是何等厉害,为今之计便是自己先给年年打掩护。

  可当纪沉关站起与那巨大的黑影对峙,他方切实体会到自己没用的胆怯和恐惧……当年也是这样的一间白砖如镜的房,五岁的他被纪恪几人关在里面。

  纪恪将其母亲的术灵放了进来,那是死在群狼口下生灵怨气所化的术灵。

  ——救命!救救我!有没有人?!

  幼年的他曾用尽全力拍门,并不知门外的噤声符早已隔绝了他喊叫被察觉的可能。

  神思回归,纪沉关跑开几步,避过柳灵抽打过来的藤鞭。

  那鞭子破空时的锐响中,却传来稚嫩的呼救。

  那声音在大哭大叫,当纪沉关跃上木桌借力时,桌下仿佛正躲着胆战心惊用双手捂住口鼻,不敢惊动正绕桌而觅的术灵的幼时自己。

  从开始学说话起,纪沉关便比其他同龄孩子进度要快,他有很强的交谈欲望,却并不被允许在宗内四处走动谈天,出现在身边的人又实在少之又少。

  可那有什么关系,他连听不懂人言的灵兽也能聊上半天。

  奈何后来灵兽们也不再过来。那时的纪沉关还不知晓,离开了母亲的他,即使安分守己,在天渺宗里也是无比的招人厌烦,仿佛他承接了那女子卑微的出身和惊人的阵术才华,是根格格不入的钉,刺在太多人眼中。

  他在被术灵扑倒时,仍在拼命挣扎,仍在尝试与之交流。

  穷尽彼时所学的全部词眼,祈求它们放过自己。

  直到术灵开始啃食他的双腿,他也就只能叫出“娘亲”这两个字了。

  而当他从那间白砖小室出来,便很难再完整连贯地说出一个句子。

  旧梦重温,柳木术灵的速度越来越快,纪沉关浑身上下被藤条上的刺划出数十道口子,半幅袖子都被割掉,露出的手臂因握刀的缘故青筋暴跳,抖得厉害。

  他另一只胳膊箍住挣扎不休的乌云盖雪,识海传音石不知掉到哪里去了,但纪沉关仍能听见乌云盖雪在大声叫骂:你个呆瓜让我出去和这鬼东西决一死战!!

  “嘶。”纪沉关低低地抽气,身上各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楚。

  他的猫咪连被自己的尾巴抽了脸都要嗷呜嗷呜好久,如今倒是忘了疼。

  还要去决一死战,真是个忘性大的主儿。

  岁年激动之下的体温更高,纪沉关感受到了手臂下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亦如曾经那片凄清的芦苇荡中,巴掌大的黑背白腹的小猫蜷在他胸口,微不足道的一小只,却是他唯一能感知的热意。

  乌云盖雪怕是早就把当年那个濒死的小孩子忘到了九霄云外,而岁年曾问纪沉关,云乡城中有那么多的猫咪,为何就选中了它,是不是因为自己格外威武雄壮?

  不是他选中了猫咪。

  那年白絮满天,他听到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拉他出了无边的暗河。

  恍然中,他以为自己胸口心脉上伏了一团会讲话的光。

  ——什么东西,哎呀喵!是个人。

  ——舔舔,你还活着不?

  你别死了啊!笨蛋!这里怎么可以睡觉。

  冷死喵啦,爷要去找火炉了,你好自为之吧!

  ……爷在干什么,大冷天想不开要等你醒。

  ——哼!这样吧,数多少下你就要给本大爷抓多少鱼吃!

  八百三十一、八百三十二、八百三十三……

  哪里是他选中了这只乌云盖雪。

  分明是冥冥之中,他的猫咪选中了他啊。

  纪沉关抹掉眼皮上的血珠,慢慢举起匕首,有风自周身旋起。

  他面向他的心魔,在终于不是空寂到犹如死域般的白砖房中,刮起了一场暴风骤雨。

  *

  身穿天渺宗服的苏弥打开文载阁的门时,天已大亮。

  她停在门槛后,安静地惊讶。

  因天光的照入与阁外绿竹投来的倒影,文载阁的白砖地面如泛水波,残断的柳藤便是水上交错的藻荇。

  苏修士嗅到空气里充沛的水汽,一并还有妖丹发动的气息。

  她涉水走到纪沉关面前,对倚墙而坐的少年伸手,道:“师尊让我接你出来,我叫苏弥,是你师姐。”

  纪沉关未应,率先却是他胸口衣料下的鼓包动了动,探出对尖尖小小的耳朵来,再来便是一对碧玺般的眼珠。

  乌云盖雪恶狠狠地盯着来人,却显然也是强打精神在装凶。

  纪沉关艰难抬头,道:“纪宗主的得意弟子,剑医苏弥,久仰大名了。”

  “不敢当,你自己起得来吗?”苏弥笑笑收回了手,等纪沉关自己扶墙爬起来,借机上下打量起这宗主的次子。

  她并非头一次见他,纪沉关来天渺宗的半个月里,居所内的女使都是苏弥乔装改扮,她听从宗主师尊的安排,定期汇报二公子的言行。

  苏弥抱臂含笑,这位二公子眼下真是狼狈得厉害,一身云服被柳术灵抽的稀烂,无处不留血印,发冠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披头散发,形容简直就像个乞丐一样。

  倒是那小妖没见怎么受伤,仅像是动用了妖丹才导致气虚。

  苏弥不由心中暗道:我这半月乔装下来,记录最多的便是他与小妖的日常,原还以为他是将那小妖推出来当挡箭牌,谁知竟是个真喜欢。

  纪沉关恭恭敬敬对她唤了声“师姐”,这乖巧听话的模样,还真容易当他是个单纯没心机的角儿。

  苏弥热情地过去扶他,转念再想:若不是早知那自称“月微君”的女孩子是男子改扮,又是个与我图谋大计的人,还真要被他这无辜无害的样子给骗了过去。

  ……那个纪恪不就是那样不明不白死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