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寡仙尊家的猫猫不见了 第52章

作者:山隐水迢 标签: 破镜重圆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东方玄幻 正剧 穿越重生

  有一夜里纪沉关高烧到昏迷,乌云盖雪狠狠拍了他两巴掌也不见醒,将鱼干拖到他枕头边。

  它喵喵地问他是不是也要和它以前滚地锦兄弟一样,越来越虚弱,连鱼干也吃不下,最后在一个秋风飒飒的夜里长睡不醒。

  乌云盖雪绝不是被温存养大的猫咪,它经历过风吹雨打,早明白何为生离死别。

  被马车撞、被野兽撕咬、染上怪病、吃了坏东西,亦或是极为寒冷的冬天或炎热的夏天,均会要它们的命。

  人类有时也一样的脆弱,尤其纪沉关这般体弱多病。乌云盖雪卷了身子在他枕头边,用尾巴轻轻拍他的脸颊,以舌舐去纪沉关眼角的泪水。

  玄微静静地看着乌云盖雪用鼻子碰纪沉关的鼻尖,此时此刻,它竟是将纪沉关当成了一只生病的大猫咪。

  视为同类,是猫咪的信任。

  凛冽的冬风拍打窗棂,乌云盖雪的存粮将要吃尽,这也要怪它不知从何时起便不再囤货,明明前阵子还知吃一半存一半。

  纪沉关偶尔会清醒过来,呼出的热气洒在乌云盖雪的后背,他用脸颊去贴,乌云盖雪嫌弃他身上的味道,却到底没有走开,用背拱了他几下。

  每回他转醒,床头都有只猫咪在等待。

  有时纪沉关会烧得出现幻觉,他觉得乌云盖雪的毛真的像是黑透了的天与茫茫的雪原。

  他自九天坠入人界,穿过重重的云层,离月亮越来越远,可人界也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雪光将大地铺满,他跌入雪中,雪也不会冰凉彻骨,而是蓬松温热,教人想要深深的吸一口。

  ——喵喵喵喵!

  乌云盖雪的背毛波浪般荡了起来,猛地回头用爪子挠了纪沉关一下,却没有见血。

  纪沉关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听见滂沱的雨声,闻到枕头边的鱼干和橘子味儿。

  今日猫咪的毛有点湿乎乎的,纪沉关慢慢撑肘坐起,靠在床头休息了片刻,将它放在枕头边的鱼干吃了一口。

  乌云盖雪满意地喵喵叫,觉得纪沉关又可以活下来了。

  它困得厉害,还要东倒西歪地在床榻上逡巡,纪沉关将它搁在枕间,塞满鹅毛的枕头陷下去一小块。

  猫咪很快便睡着了,以往,纪沉关并不给它上榻,算是不准乌云盖雪太无法无天的底线,也是唯一剩的一条底线了。

  等到纪沉关精神头好了不少,花了些功夫将自己这卧床多日所致的满身黏腻洗净,将榻上的炉子被子也更换一新。

  乌云盖雪被他连枕头一同暂放在暖炉旁,待到收拾得当,便将已睡得打呼噜的猫咪抱回床间。

  他重新躺了回来,给敞肚皮睡的猫咪掖了掖被角。

  果然与猫咪相处,底线什么的就是用来突破的。

  玄微则想,这凡人早干嘛去了,不就是让猫咪上个床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浑然没意识到,先前他还认可其坚持底线是可取行为。

  自此以后,纪沉关每回来卧房,床榻上便会有个鼓包,他拍拍就会发出“咚咚”的闷响。

  乌云盖雪整个头栽在软褥子里,愈发显得圆滚,正暖和着鼻子。

  雪夜过后,乌云盖雪有了个叫岁年的名字,它郑重其事用爪子按泥印,在聘猫契上盖了个梅花爪印。

  这份聘猫契被纪沉关妥帖地收好,与他毕生重要之物共同存放。

  了解到纪沉关身世后,岁年有点不把他当人了,将其看看作了无家可归、遭恶霸欺负、可怜巴巴的小猫咪,颇有几分怜爱,连他要亲亲抱抱都不坚决拒绝。

  但这也没持续多久,岁年便又对他凶巴巴。

  因为纪沉关实在太过分啦!

  肚子的毛都要吸秃了,他是有什么瘾吗?!

  纪呆子!乌云盖雪四只爪都要抵到他脸上去,嫌弃地撇开头,喵喵喵大叫。

  纪沉关遗憾地将他放回腿上,十指一套按摩手法才让年年消气。

  吸猫咪真的很补充动力啊。纪沉关每回出门前都要在年年这里好一顿折腾。

  他头上的朱钗玉珠都被它勾的七零八落,令苏弥有些讶异:“你近来精神不错啊,有好事发生?”

  “有猫了。”

  “这个你好像和我讲过。”

  “再讲、讲一遍。”

  “你好像讲过五遍了。”

  纪沉关用伪音道:“哦哦。”

  苏弥靠在墙角觉得这人实在有够炫的,不就是只猫吗谁还不是个毛球。

  但苏弥打心眼里还挺欣慰,眼前这人好歹比以往要显得有生气,不是那种大计成后便不想活了的样子。

  与抱着必死决心的人合作,太容易被卷入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如今一只猫能让他有惦记,即使是为了明天给猫做什么口味的小鱼干,多少是个盼头,也好过越来越作茧自缚,不得解脱。

  不过附灵的玄微对纪沉关的转变,可没这么好的评价。

  真是没用啊猫都吸不到!

  放着本君来好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玄微怔愣当场。

  簌簌的雪在窗后压低了枝头,温暖如春的内室里猫咪与少年卷着张绒毯,纪沉关读着书,乌云盖雪则揣手在肚下与橘子皮较劲。

  雪天里炸响了声惊雷,猫咪猛地向外看去,纪沉关则用空出的手安抚着它的脊背。

  这声闷雷里,唯有玄微不得安宁。

  明明是心魔阵内的附灵,不知不觉间他却已完全代入了纪沉关。

  即便共通感官,起初他也是以旁观者的心态审视这凡人的人生,然而现在,他无法做到不随之而喜,不随之而悲。

  不会如此了。

  玄微心道,再不可如此了。

  自此后他宁愿闭目不视,若有可能还会选择不听,却每每不能坚持多久。

  他开始告诉自己,这是心魔阵内本身带有的蛊惑人心的能力。

  可他与乌云盖雪相处的时光过得这样快,快到聚沙成塔,他的不听不视转瞬成空。

  天渺宗的惩戒阁中,妖丹的异光刺痛着玄微的眼睛,呼吸间尽是浓郁的血腥。

  他捡起匕首狠狠扎向柳木术灵,将乌云盖雪抱在怀中。

  昏过去的猫咪软软的像是没有骨头,在这一瞬间,他仿佛不再是无所不能的仙尊,而仅仅只是个力有不逮的凡人,纯粹的为自己的无能深深内疚着。

  玄微在纪沉关昏迷后挣扎出丝意识,满地柳木的枯藤残叶,交织在浅浅的水泊上。

  怀中的乌云盖雪气息均匀,妖丹顺利回到体内。

  他感受着纪沉关舌头到嘴唇的发麻,手指微动,竟是能控制这具身体。

  然而玄微并未去思考这个异变是否为心魔阵的新花样,他仅是抬手将乌云盖雪抱紧。

  漫长的夜晚无星无月,玄微僵直地坐在原地。

  不可能!

  这不可能!

  九天的仙尊如同被撕裂成了两半,他不想承认这只乌云盖雪竟这般愿意为纪沉关去搏命——他们明明才相处多久,即便是十几年、几十年、上百年,对于玄微仙尊而言皆是太短,他们甚至分不清爱和依赖。

  可一边玄微又不得不去面对,就在这短暂的、上千个稀松平常的日子里,他早已与纪沉关一样,无法自拔地对乌云盖雪释放着喜爱。

  不——

  不应该是这样!

  可是这自深处涌上的悲喜,又如何能被开脱为心魔法阵的作用。

  掌下乌云盖雪温热的体温滚烫到心房,在这纵横着枯死藤蔓的小室里,纪沉关治好了口吃的旧疾,却在玄微的身上,唤醒了沉疴。

  在躯干传来的剧痛里,玄微清晰地意识到——

  纪沉关便是我。

  我便是纪沉关啊……

  乌云盖雪的这些年,正如冥府中所言,对于妖物而言实在是极其平凡。他虽生活在修仙宗门,却并不常出纪沉关的卧房,得了兴致才会出去逛,活得优哉游哉。

  尔后新的天星阵得以启动,纪沉关留在天渺宗的旧址里,岁年的日子更是简单而平常。

  他要纪沉关给他做秋千架,在空无一人的宗门里肆意地撒欢,屋顶上晒满了鱼干,在星河璀璨的夜里,共枕着春风烂漫。

  岁年并不勤于修炼,但闲来无事便与纪沉关切磋干架,慢慢他能变成巨大的兽形,迎着风身上的毛如飘扬的黑海白浪。

  他和纪沉关从青坡上冲下花田,卷起上百朵蝴蝶兰在身间,仿佛这愉快的一生才刚刚开了个头。

  纪沉关亦不再是荏弱的少年,他终于迎来了迟到的抽条,有了青年稳重的模样。

  可他仍会在沐浴时将皂角搓出的泡泡堆在乌云盖雪头上,仍会被挠出血杠杠,尤其是在要沐浴时,必要和乌云盖雪折腾一番才算洗完。

  这样的日子平淡的像是流水,可流水冲刷千千万,亦在心石上留下痕迹。

  玄微开始自认为的自暴自弃,他终于不再抵抗纪沉关的体验,有时甚至会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他记得天渺宗哪里是乌云盖雪最喜欢藏着的地方,若是惹他不高兴了,便只要去那几个地方找,带上好玩的好吃的和不怕挠的心意。

  乌云盖雪实则是很好哄的猫咪,他要的东西无不细致,挑剔到任性,可纪沉关觉得岁年要的太少。

  这是他的猫咪啊,纵然想要天上的明月,又有什么不能。

  岁年化形的那日,明眸皓齿的少年自床榻深处探出头来时,玄微才像是第一次真正张开眼睛,看清了他人形的模样。

  乌黑的长发捧住手中,像是银河水在指尖流淌,岁年的双颊因闷在被褥间变得有红润,唇色却不比脸色好。

  可他的唇瓣冰凉柔软,吻上去时,像是在亲吻一捧月下残雪。

  实际上剜出半枚妖丹对岁年颇有损伤,乌云盖雪却装作满不在乎,与他置着无关紧要的气。

  玄微突然惊觉,他竟从来没有过问为何乌云盖雪作为大妖,只有半颗妖丹。

  而那剩下的半枚,曾被他握在手中,硌着他的掌肉。

  岁年有时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在外流浪时发狠了与其他猫狗搏斗,被咬出血窟窿,被弄断骨头也不是没有过,甚至连雷击都挨过。

  乌云盖雪似是有引雷的体质,以前纪沉关的旧屋被劈过两回,纪沉关从不放心他在雷雨天出行。

  而玄微痛心地猜想,这也许是天命不佳的表现,冥冥之中乌云盖雪不大被世间的因果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