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寡仙尊家的猫猫不见了 第7章

作者:山隐水迢 标签: 破镜重圆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东方玄幻 正剧 穿越重生

  这是头一次有人对他说,雷劫飞升了不起。

  “年仙君,你是佩了什么香吗?”

  兰佩原是按规矩唤他“岁年仙君”,岁年听得头皮发麻,仍是不习惯这个身份,但这位姊姊亦有她的坚持,于是两人商量各让一步,称呼变成了“年仙君”。

  她轻轻吸了口气,惊艳道:“好美的气味,居然有点儿像龙君的常用香,龙君以往常去人界,这是人间的秘方吧?”

  岁年刚翘起的唇抿了下去,不动声色与兰佩拉开点距离。

  昨晚他恨恨了可恶的铲屎官一夜,原以为出门时已整理好了心情,谁知这股气味还是散了出来。

  于是他岔开话题道:“原来除了历劫,还有喜欢去人界的仙人?”

  “规矩上是不让常去的,但人界与魔域接壤,龙君阁主是要打仗才能路过人界。”

  她蓦然想起来一事道:“对了,年仙君,来日你若与龙君交谈,可以与他聊小孩子,他是喜欢孩子的,但莫要问阁主他是否有自己的孩子,也少提魔族。”

  “嗯?”岁年问道:“是与魔族结怨吗?”

  “并非结怨,而是失子。骨瘴初次爆发后,魔族一侧的缺口虽被填平,魔气却过于外溢,龙君便将魔气引入体内,又服用了结气治伤的灵果,凝成了生灵,龙君诞下了一枚蛋……哎呀,年仙君不要惊讶,龙君是雄龙,但仙人们的出生总是稀奇古怪,咳,五花八门。”

  岁年心里大呼九天仙人们的花样真多,兰佩接道:“骨瘴灾祸中,龙君痛失爱子,再受重伤,有时会犯糊涂,将我们当成那个未破壳的孩子,你若是听着,哄着他便是了。”

  她露出沉痛神色道:“九天如今的安宁,是龙君他们竭尽所能换来,兰阁虽不是崭露头角的地方,但盛在清净。”

  这话就比较明晰了,兰阁清净,但要混出前程,绝不是好地方。

  兰佩意味深长地打了这个招呼,任凭岁年以后自己去选,便将他引入了兰阁内。

  *

  日子匆匆,眨眼间,岁年在兰阁待了半月有余。

  他算是过了一阵忙得脚不沾地的日子。乌云盖雪以往没侍弄过花花草草,不糟蹋就算是不错,如今要小心按品类对待,实在令他焦头烂额。

  热不得冷不得,尚未长出花灵的动辄就死,岁年想到云盖宗上疯长的植物,给点雨露便肆意,如今到这里他简直怀疑,自己早晨左脚出门槛就让那些花不高兴不活了。

  九天花草各宫供应品类不同,期间宴会还要专门去送。

  这九天阙的宴饮真多啊,管弦丝竹响个不停。

  岁年在罕有的休班日去外面遇玄微,黎明前天最黑的时辰,他去过披银殿外蹲守,一次也没见到过对方。

  而作为低品阶的仙者,他没有任何打探消息的渠道。他知晓人界通关系要靠硬货,但这里没有银子灵石的概念,他也没地方送,只能望着披银殿上的碧瓦和坚不可摧的屏障叹气发飙。

  兰阁也负责将不出灵的花木做成装饰,这个岁年完全搞不来,他的手和爪子一个样,只能把花花草草玩耷拉,做不出漂亮的簪冠。

  好在兰佩和七棠用心教他,她们两位的制簪风格相似,在兰阁内亲如姊妹,七棠说自己很小的时候就由兰佩照顾,兰佩姊姊对自己特别特别好。

  她出生在仙界,却由凡人母亲所生,兰佩当年侍奉那位夫人,后来夫人跳下九天身死,她的父亲受骨瘴影响癫狂自爆,自此后七棠便在兰佩身边长大,兰佩来了兰阁,她也就跟了来。

  兰阁里仙侍不多,其他的便是花灵,这种在人界罕见的灵体于九天一抓一大把。他们大多懵懂天真,在岁年眼中就和小孩子一般,而仙侍们里七棠最小,其他各年纪的都有。

  是夜,月挂西窗,梅花如雪。

  仙草“点墨荷”于庭中池塘舒展花苞,吸收婵娟灵光,人形木灵与仙侍们一同值夜,等待这一批次的点墨荷的开花。

  仙侍与草木化灵齐坐在风廊下,兰阁后梅林白梅绽放,冷香暗浅。他们吃上了岁年做的烤鱼,有花瓣零落入廊内,是个难得能偷闲的夜晚。

  岁年将鱼烤得金黄,撒上一把自制的香料,伴随“刺啦刺啦”声,诱人的香味猛地炸开,引来众人连连惊呼。

  “好香啊!我是棵草可以吃吗?”

  “这是什么香料,好厉害!”

  “吃一点点应该关系不大,快给我试试!啊——还得是纯正人界手艺,以前咱们搞得都是些啥玩意儿啊。”

  “我先去搬花,你们记得给我留点。”

  “做梦吧你,赶不上将没了!”

  烟熏火燎中,岁年望向打闹不休的众人,好似这里有天底下最愉快的聚会。

  可凡是来过兰阁的都能看出,这里可有可无,不过是天君给龙君特地找的去处。

  花草不一定非要她们来管,出自花君的花木才更尊贵,簪子会有其他人来打,没有人无可替代。

  这些各殿不出色或无主的仙侍被调度过来,为的仅仅是让龙君平日里有事情做,不至于频繁犯病。

  能走的都走了,走不掉的十来个也被慢慢磨出一套生存的方法,忙里偷闲时和草木化灵们瘫成一地,说些天界八卦,念些人界传说。

  人间的修士向往九天,九天的仙侍憧憬人界,终归是在他处有万般的遐想,能用来熬过重复的生活。

  日复一日这样渡过,花灵们因盆在此,活动范围极其有限,而仙侍纵然有双足可行,却也将自己亦当成一株不痛不悲的植物。

  岁年发现不论在哪里,都会有这样的人,他们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唯一被提供的选择就是“存活”。

  然后再将被这个选择慢慢地磨平,却仍会有期待。

  纪沉关说,这便是百态世间。不仅仅有爱和恨,还有复杂的感情,懦弱的、纠结的、顽强的、容忍的,都是存在。

  大半月来,岁年已经习惯了这里的节奏。龙君他还未见过,不知长得是方是扁,但阁中仙侍和仙草化灵都和和气气,她们颇喜这小妖,常来听他讲人界轶事。

  一来二去就这样全都混熟了,岁年还得了几块颇趁手的木头抓板。

  心思细腻的草木们通过蛛丝马迹,多少也猜到岁年来这九天之上,不是为了甚么大道仙阶,而是要找一个人。

  岁年不说,他们也不多问。

  只是看他有时会突然挠树,骂上一句“混蛋”。

  玄微的那片衣摆,也早已被岁年的爪子撕成了破布条条。

  月上树梢,庭中花色清透,鱼香弥漫,大伙儿喝了点米酒,草木灵们软软地趴在地上。

  点墨荷瓣逐一打开花瓣,发出“啵啵啵”的细微声响,染上夜色的斑驳,很快会被一盆盆搬回廊下。

  岁年酒量很一般,几碗米酒下肚整只猫都有些迷糊了,他摊开成一滩,憋了许久开口道:“我有个朋友他有点困扰,不知能否……”

  这“朋友”一来,大伙儿顿时就不困了。

  岁年没想到他们兴趣这么大,看来九天和云盖宗也一样,最爱八卦。于是隐去姓名和个中细节,大体上将自己的经历讲了一遍。

  仙侍和花木灵们七嘴八舌,针对“朋友的友人”的行为展开激烈讨论,有的骂骂咧咧,有的缜密分析,明明都不通七情六欲,却好似各个成了情场高手。

  “待什么待啊!前尘往事忘掉了就不是一个人了啊,况且天涯何处无芳草,我们芳草就一茬茬长,哪里找不着!”

  “咳!你可是玄草那确实不容易找着,不过因为忘却前尘就说不是一人,也太武断了吧,人嘛就讲究个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喽。”

  “胡扯,明明是经历决定了性子!”

  “可我们是牡丹种子就长不出梅啊。”

  “打住打住,是失忆了又不是重新投胎了,再者听说下界的人是复杂的动物,有的生死不变,有的一天一个样子,你们别用自己带入啊。”

  “是帮年年出主意,你们咋争上了?”

  “是在商议这个朋友是去是留啊!”

  “……等下,怎么讲到这里了。”岁年一脸懵逼,花灵们却还是激情上头,叽里呱啦在出主意。

  末了,还是年长些的兰佩道:“不如我们抛个铜板,正面便劝这朋友回乡,反面就先留下来再观望观望。”

  她取出珍藏的铜板,弹指往上一抛。

  岁年阻止都不及,众人仰头又整整齐齐低头。

  “啪”一声,铜板拍在兰佩手背上。

  她问岁年说:“年仙君,你希望是正还是反?”

  “……”

  “姐姐快打开啊!”七棠焦急道。

  “不必开了。”兰佩将那铜板握入掌心,去敲妹妹的脑袋,道:“这就是人界的花招了,你在这个靠天运决定的时刻心有一念,那便是你的决定。”

  岁年听后沉吟,兰佩便悄悄对他笑道:“至少目前,年仙君还并不甘心,不是么?”

  *

  彻夜聊天的后果就是次日岁年起晚了。

  但好在第二日不是他早班,他清洗完毕立即赶去前殿。

  才过门槛,乍听一声尖锐的呵斥。

  “你们便是这样当差的?”

  与岁年中途碰上的兰佩微微拧眉,拨开墨绿色的珠帘,入目是两位衣饰光鲜的仙君,身后站着七八侍从,好不威风。

  领头的男子道:“分明是我小妹先定下的花簪钿子,为何又成凤凰那边的单子了?”

  七棠等几位仙侍急忙欠身道:“两位鸾君阁下,这些簪子以白叶银英花为芯,白叶银英每年开量不定,三年前这位青鸾阁下前来预定时,便已告知过,若今年开量不足,我们愿用绯丹花打成套簪给您送去。”

  “怎么,白叶银英是凤凰他们每年的必定佩饰,便优先给他们了?朱雀湮灭,凤凰横行霸道,你们兰阁也不讲究先来后到的规矩了吗?!”

  “并非如此……”七棠低声道:“凤君三年前的年初已定……”

  “还敢狡辩!”

  青鸾公子不耐,扬手便要打。只听“啪”一声,青鸾手腕一痛,眼前突然冒出个黑衣少年,碧色眼瞳,瞳仁正由圆变尖。

  花草清香中,青鸾只觉头晕目眩,腿脚发软,竟挣脱不得,由着他钳住自己的手。

  兰佩趁机将七棠挡在身后。

  “你是什么人?!”旁侧白鸾大惊,完全没留意到对方是何时出现,她眼见这人对兄长不客气,瞪起了眼,立即想起听闻的小道消息,呵斥道:“下等猫妖,还不放手?”

  岁年一听,简直要气笑了,手指发力,却并未搭理这只白鸾,而是对手里嘶嘶抽气的青鸾鸟道:“你查查那造册,定东西的年月日写得分明,白叶银英自八年前就不是凤凰的专属,这次再定也是按规矩赶早,若是以白纸黑字为证,你根本不在理。”

  扫了眼白鸾,幽幽笑道:“你也不记得了吗?你这同父异母的哥哥这么冲动,也敢带他来,你要的是簪子,还是他这一巴掌?”

  他凝着眼前青鸾:“白叶银英漂亮,却是南荒生骨花的同种,你们戴了容易掉毛,这怕是还有后手吧。不能因读过几本宫斗、宅斗的话本子,就要亲自试试吧?”

  青鸾愣住,白鸾张口欲辩,却见兄长受其鼓动,像是回过了神,正怒目向自己,袖中的手收紧,抢白道:“我不记得了呀,是你们兰阁没和我说明白。”

  “豁!我们也是开眼了!”清朗的嗓音自兰阁殿门外传来,岁年眼一花,一个花里胡哨、五光十色的仙者眨眼出现在厅口,像是株招摇的花树。

  他浑身上下都是炫目的佩饰,丁零当啷地大步冲过来,身后跟着的是一位同样服饰华丽的女子,衣饰配色却要合理许多。

  “见过凤君、珠鸣君。”兰阁众人均欠身问礼,凤君风风火火,叉腰对两只鸾鸟道:“你当我们凤凰吃竹米就真吃素了?这东西我早定了,你们族内斗你们的,别带本君好不?”

  “小弟,不可无礼。”珠鸣打断他道:“宅斗里,我们这种拉仇恨的工具人就该默不作声,今日正好撞上,不符合情节,少说两句吧。”

  白鸾听她阴阳怪气,敛眉哑声道:“凰姐姐,你误会我们了,只是首饰的纠纷,是我忘性大,给您赔不是。”

  珠鸣不发一言,凤君见这鸾鸟又光速滑跪,心里烦闷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