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岸 第10章

作者:张鼎鼎 标签: 种田 天之骄子 穿越重生

“说什么傻话呢,红烧肉怎么可能管够?”

花婶白了他一眼,花有才呵呵笑道:“刘家这次请了二十个人呢,这红烧肉要是管够的话,这要吃下多少肉啊,何况昨天大家已经分了猪肉了,我拿回来的是半只,其他人起码也分到了半个腿子,刘家这次光给我们分猪,就分了不下十只呢!不过虽然不是管够,却也和茄子一样,是一大盘子呢,米饭却是管够的!”

他这么一说,花家的三个男孩更是流口水,花婶道:“先前让你们好好的跟着你们爹学,你们不学,现在知道有门手艺的重要了吧。”

这话虽然说的是三个男孩子,但花结实才不过八岁,花丰年也才十岁,只有花有根十四了,虽然还不算成年,但在村中,也能顶大半个劳力了,说起来,花有根也算是能干的,种地放牛都是好手,但毕竟才十四,孩子气还浓,爱玩爱闹,所以虽然也跟着他爹学了手艺,不过却还是个二把刀,这次刘家选人,就没把他选上。

“刘家不就是盖猪圈吗?我手艺不差了。”

花有根咕哝道,花有才没说话,花婶道:“别管是什么,人家花钱了,自然是要盖好的。”

“冬天盖房,能盖什么好的。”

这次不等花婶开口,花有才就道:“不是冬天,还能是什么时候,刘家一年都忙,也就这时候清闲点,而且是猪圈,也无所谓冬天不冬天的。”

“又说无所谓,又说要求高……”

花有根还想再说什么,不过见他娘脸色难看也不敢再说了,花丰年道:“那爹,刘家年后还要人吗?我要现在学,来得及吗?”

花有才大笑:“怎么来不及?就算赶不上年后,也能赶到明年这时候,你要是能把你爹我的本事都学会了,那不说有肉,还有点心吃呢!”

“爹,还有点心?”一听这一句,花结实立刻回过了神,“什么点心?”

花有才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花结实还小,又是个爱吃的,一个劲的缠着他问到底是什么样的点心,花有才被缠不过,只有道:“就是饭后点心,一人发了一块绿豆糕。”

“只有一块啊……”

花结实很是遗憾,花婶看了自家汉子一眼,没有说话,花有才咳嗽了一声,道:“说起来,英儿是越发能干了,听说这次的点心都是她自己做的呢,吃起来,比县城中的还好,只此一项,就算没嫁妆,将来也是不愁的,孩儿他娘,你说是不是让大妞二妞跟着也去学学?”

一说嫁妆,两个女孩子都红起了脸,花婶道:“去学做点心倒没什么,不过,你可不要有其他的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花有才哼哼着,又瞪起了眼,“小兔崽子们,吃饱了还不去挺尸,都挤在这里做什么?”

他一开口,几个孩子立刻做鸟兽散,男孩子你推我攘的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大妞二妞也吃完了手中的花生糕,手脚麻利的收拾了碗筷,洗了手脸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待孩子们都走了之后,花有才才从房里掏出一个纸包,小声道:“今天那绿豆糕,别人只有一块,我却有两块,我吃了半个,这一块半留给你吃。”

花婶笑着戳了他的鼻子一眼:“亏你还是个当爹的,连这种事也给孩子们撒谎。”

花有才老脸有些微红:“这不是知道你爱吃吗?”

虽然口中抱怨着丈夫,但花婶心中还是高兴的,当下就接了过来,捏了一小块绿豆糕放进嘴里,入口就感觉一股沙沙的甜甜的滋味,仿佛真的比县城里卖的那些还好吃:“这真是英儿自己做的?”

“可不是?别说绿豆糕是,就是今天拿回来的那花生糕也是呢,岂止是这两样啊,你是不知道,这刘家现在每天都有不一样的甜点呢,要不我怎么说让大妞二妞去学呢?”

“真的只是让她们去学手艺?”

现在孩子们不在,花有才也不遮掩了,当下道:“咱家的闺女这么能干,出落的也不差,现在刘家虽然光景比先前好了,可论身份,那还不是和咱们一样?大郎二郎年龄也大了,若能好事成双……”

“你想的倒美,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主意的好。”

她这么一说,花有才的脸色不好看了起来:“怎么,你给刘家帮过工,就把他们当成一辈子的主人了?就觉得咱们家的闺女配不上了是不是?”

“你、你……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哼,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否则为什么我让你去探探刘家的口气,你都推三阻四的!”

“你……”

听他这么说,花婶又气又急,又觉得委屈,不自觉眼睛就红了,一见她要哭,花有才立刻道:“哭什么哭!我说的不对,就当我错了好了!”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花婶说着,抹了把泪,“但是我会这么想,却不是像你说的那样!虽说我当年在刘家过的好,夫人对咱们仁厚,可这后来咱们也算报答了。大郎二郎出息,若是可以,那真是少有的女婿,大妞二妞别说好事成双,能成一对,都是好的。但你看大郎那个样子,可是会喜欢咱们家孩子的?”

“怎么会不喜欢,咱家闺女不好吗?”虽然这么说着,但这话花有才自己也有点不信,刘文这挣钱的本事也就罢了,会认字这一点也不说,就是那风度……那可比县城中的那些老爷们都要厉害!

这到底算是什么花有才自己也不太清楚,但就是觉得,刘文就算只是客客气气的说话,也要和普通人不同,因此说完之后他又道:“大郎就算不行,不还有二郎的吗?大郎是要考秀才做举人老爷的,二郎可不也是种地的?”

听他这么说,花婶就知道他是服软了,当下横了他一眼:“是啊,但你忘了英儿了?”

“啊?”

“英儿可是姓张的!”

听了这话,花有才顿时愣住了,英儿在刘家的时间太长了,他不自觉的将英儿当成了刘家的一份子,当成了刘文刘武的亲妹妹,此时听自家婆娘这么说了一句,他才想起来,真的说起来,英儿并不算刘家人。

想到英儿的相貌风度,他不由得叹口气,但还有点不死心:“也许英儿,其实和大郎……”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花婶唾了一口:“亏你也是个长辈,看你说的这话!”

花有才也有些讪讪的,不过还是道:“我不就这么一说吗,大妞马上就要十四了,虽说还能再停两年,其实也没多少时候了,若嫁的不成样子,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他这句话,花婶却是赞同的,听了也不免叹口气:“你说我能不操心吗?可是这种事,咱们也要识趣,我固然可以厚着脸去找大郎二郎说说,想来他们也给我这个面子,但若是有些门道也就罢了,若是惹人厌烦了,以后不免却要生疏了。”

花有才不说话了,他知道自己能做小队长,能无论是工钱还是分得的点心吃食都比别人强些,不见得是他的手艺更好,做的更用心,更重要的,还是过去的情分。

这刘家的日子眼看越过越好,若人家还认这个情,他们自然也能得到若干好处,若不认,以后的损失可要大了,他这样想着,就听自家老婆又道:“其实说起来,小郑哥倒更合适一些。”

花有才不愿意了:“说什么浑话呢,小郑哥虽有才,却是刘家的长工呢,女儿嫁过去,莫不是也要给刘家做长工?以后生的外孙也……”

“我知道,你不用急,我不是这样说说吗?大郎我怎么看也是要娶个官家小姐的,二郎和英儿又是青梅竹马,年龄也相当,小郑哥虽说是做长工的,但不是说没有签成死契吗?就算是死的,以他的本事,将来也必定是要成大管事的,女儿嫁过去,不愁吃饭的!”

花有才闷着头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家老婆说的实在,郑定辉出身不好,却极为能干,现在的吃穿,也几乎和刘家兄妹一样,而且他这样的出身,必定不敢嫌弃自家女儿的,这么说起来,倒也是个良配。

第20章

“你说如何?”见他不出声,花婶就知道他心下有些意动,花有才咕哝了两声,花婶又推了他一把,“你倒是有个话啊。”

“再看看,再看看。”

“那我明天可就给大郎说了啊。”

“你要说什么?”

花有才立刻道,花婶白了他一眼:“当然是让大妞二妞去学做点心啊,不然还能做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这事急不得。”

花婶又推了他一把:“这种事情啊,两方情愿才是美事,我怎么也不会做让大妞二妞这么没面子的事的。”

两人在这边说着,算是达成了初步意向,而郑定辉现在可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眼中不错的金龟婿了,此时,他正痛苦而纠结的看着刘文:“姓刘的,我告诉你,老子现在有很多人抢!”

“唔……”

“王普县的张掌柜刘员外,甚至还有华安的李家,都想要小爷的!”

“哦……”

刘文闲闲的又翻过一页书,顺手拈了块核桃放进嘴中,这核桃是砸了壳吹了皮的小山核桃,吃起来倒也香脆可口,但是吃的多了,未免嘴中有些发涩,因此他又顺手拈了一枚蜜饯,这蜜饯是山里红用筷子去了里面的胡,然后用蜂蜜泡的,腌了两天,甜味从外渗透到里面,和山里红的酸味完全的融合到了一起,吃起来那真是又酸又甜,甜中有酸。

他在这边吃了干果吃蜜饯,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把郑定辉气的倒仰,正要说什么,刘文却突然抬起了头:“你怎么在这里,饭做好了?”

“耦合在锅里蒸着,一会儿好了就能吃了。”郑定辉下意识的答道,说完,更是气的恨不得抽自己两下,“姓刘的!”

“嗯?”

刘文看了他一眼,他顿时就感觉到头皮有些发麻,暗骂了自己一声没出息后,他鼓足勇气道:“你不能不给我工钱了!”

刘文没有出声,他继续道:“现在饭是我做的,人手是我安排的,菜价是我去谈的,还有猪圈、鸡舍,还有你年后要弄的什么果园,都要我经手。”

他板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的算,越算越觉得自己可悲,县城里的那些掌柜,少说每个月都有三贯,他这是不想的,反正姓刘的是不会这么好心的,但连帮着修猪圈的每天还有二十文的工钱呢,他呢?一文没有!

现在那么多人叫他小郑哥,还有那么多人羡慕他,但谁知道他却是个穷光蛋!每日光给别人发工钱都要发个几百文,自己却连一文的私房钱都没有!

其实他每天经手那么多钱,要漏出一点也很容易,还有外面人给的分红,不说别的,只要他稍稍透漏一些那个变蛋的做法,那身价,立刻不一样!

但是他没有,不是他没有这个心,而是,他实在是被弄怕了!

想到这里,就是他的辛酸史,当初鸡舍刚出鸡蛋的时候,他们的伙食还不好,那鸡蛋又是有数的,又要吃又要卖,他不免就有些嘴馋,于是有一日,他就偷偷的藏下了一枚鸡蛋。

那时候他们养了二十只母鸡一只公鸡,没有意外的话,每天能下十六个到二十三个蛋之间,有的时候一只鸡能下两个蛋,有的时候有只鸡则可能一个也不下,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二十个左右,而那一天,却是二十三个,那个时候,他对刘文还是七分恨两分怕一分别扭的,虽然也不是没有过担心,但也没有太在意,毕竟,刘文整天一副贵公子的派头,几乎从不跨过那道隔墙,而刘武当时又整天忙着收菜收粮,张英小姑娘家,又被刘文圈当大家闺秀养着,自然更是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鸡蛋,吸取上次吃糠面的教训,他甚至没有在刘家开火,而是自己在外面挖了个坑闷着吃了,那鸡蛋皮也被他随手抛进了河里,他又对着河水洗了嘴,保证不会有一点痕迹,但是那个刘文,却不知道怎么竟知道了,而他的下场则是,从那以后,就再也不想鸡蛋了——任谁在一口气吞下十个生鸡蛋后,都会这样!

而也就从那之后,他对刘文的怕大于了恨,再之后的过程中,这种畏惧更是一点点的增多,弄到现在,刘文一瞪眼,他就会有小腿打颤的趋势。

“没出息!”

他又一次暗骂自己,但同时又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谁要觉得自己能有出息,让他来试试这刘家大郎,若他还能做到有出息,那让他郑定辉做什么都行!

他正想着,张英就过来了,说耦合蒸好了,刘文点了下头,看了他一眼,郑定辉再次感觉到头皮发麻,正在全身戒备中,就听刘文道:“那就先吃饭吧。”

他说着,就向外走去,郑定辉默默的擦了一把汗。

现在刘家不比以前了,虽然水田只有二十亩,但却是三种作物在一起,那莲藕又是金贵物,说起来,比人家六十亩的水田都要有出息,而且他们还有一项专利产品,变鸡蛋,只这一项,一年就能给他们带来差不多一百贯的收益。

一百贯听起来不多,但在这刘家村,已经是少有的了。若是在县城、州府这样的地方,这一百贯,大概就相当于现代的十万左右,养上一家四口,也许还能凑合,但要想做点什么事情,那就有些困难了,但是在刘家村,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特别是现在又没有什么小产权、商品房之类的区别,村中人要盖个房修建个东西更不需要什么审批,所以这一百贯不仅能令刘家修建了池塘,更能有些余钱,再修缮一下房子,这房子毕竟是早些年盖的,这些年刘家一直落败,除了常用的几家屋子外,其他的早就不成样子了。

而今年他们的藕又赚了一部分钱,因此这部分钱就又用来修猪圈,买山地了,所以刘家的钱并不像外人想的那么多,当然,和往年相比,已经是大大的宽裕了,而这种宽裕,最能体现在饭桌上。

当年刘家的饭桌,大多只有两个菜,其中还要有一个是咸菜,哪天能有盘鸡蛋,就是改善生活了,而现在刘家的饭桌上则是四样菜,分别是蒜泥茄子,土豆炒肉片,酸辣白菜,此外还有一个蒸耦合。

土豆里的肉片是大肉,取的是里脊翻炒的,而耦合则用的是羊肉,整个刘家村过去都没有几个吃过莲藕的,郑定辉虽然天天吹嘘自己见多识广,但是在过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起了,也就知道这东西能炖汤,能凉拌,也就是在刘文的指导下,才知道这东西还能蒸,而蒸起来,也甚是麻烦。

先把肉剁成馅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那莲藕还要切的丝连藕也连,此后还要在锅里炸,之后再上屉上蒸,这样做出来的耦合,有些脆有些面,有莲藕的清香,更有肉的鲜美,哪怕是在现代,在年夜饭上,也是很受欢迎的,更何况是在这种古代了。

只是这东西好吃是好吃,做起来却甚是麻烦,刘家四口,包括张英都是能做饭的,但一般情况下,掌厨的都是郑定辉,用刘文的话来说就是,他也就在这件事上才有几分用处。

这话当然是有些刻薄的,不过郑定辉的确在做饭上有些天赋的,同样的饭菜,同样经过刘文的指导,他做出来就是比刘武做的更好吃,在第一次如此的时候,大家还以为是巧合,但是在第二次、第三次也是如此的时候,就连刘文也有些惊讶,当时还暗自嘀咕了一句,嘀咕的是什么大家都不知道,但郑定辉却有一个感觉,那一天,刘文对他……特别的温柔。

当然这种感觉,郑定辉怎么想,都是自己的脑门被夹了才有的,不过他回想那一天,每次都觉得,自己的感觉,应该是没错的,只可惜这种感觉也就是那一天,在第二天,刘文就又变成了那个刘文。

先炒好的菜都是放在煤炉上,待耦合蒸好后才一起端上来的,因此还是热的,而主食则是大米,曾经刘武还觉得这有些太奢侈了,现在则已经习惯了,待刘文开筷后,他就抱着自己的青花大碗吃了起来,郑定辉因为有心事,吃起来没有那么狼吞虎咽的,不过也是一口接一口。

相比于他们,刘文和张英吃的就比较斯文了,不过他们吃的少,因此也是差不多同时吃完的,饭后,张英拿出糕点,刘文几乎不让张英做饭,不过却让她学做糕点,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女孩子可以不做饭,但却不能没有一技傍身,这在将来,也是个情趣。

情趣是什么意思,刘武郑定辉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张英了,不过她对刘文的话一向信服,所以很认真的学习糕点,今天拿给其他人吃的是绿豆糕,而他们自己吃的,却是山楂馅的玫瑰糕。

这种糕点是甜酸的,在刚吃过饭菜之后来一块,真是别有滋味,刘文拿了一个放在嘴里,然后慢慢的开口:“你刚才说什么,想要工钱?”

第21章

他一开口,郑定辉就是头皮一麻,刘武张英对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的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玫瑰糕,不过张英的脸色是带着些同情的,而刘武,则有些幸灾乐祸,和刘文在一起这么久,他们都知道,每当他以这种声调、表情说话的时候,那就是,有人要倒霉了,而往往,这个倒霉的,就是郑定辉。

而经过这两年的相处,刘武对郑定辉也经过了一个马克思的否定之否定变化。

他对郑定辉先是同情,后是厌恶,现在则又是同情,而且这种感觉,比最初,更加强烈。

“我觉得,我是应该有工钱的。”郑定辉硬着头皮道,一再的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刘文点点头:“做工拿钱,天经地义,你说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