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仙 第4章

作者:五色龙章 标签: 虐恋情深 穿越重生

  他心中忽然有些后悔,后悔当时把工夫花在寻找那三人身上,而没在池边当先对付那黑蛟。这么一个比他还小几岁的少年,又只刚打通玄关,连一道仙术也不会用,竟能舍弃性命,替他们拦住恶蛟攻击……

  秦弼低下头看着乐令沉睡般安宁的脸庞。这张脸上还有些稚嫩的痕迹,五官已是十分精致俊美,眉眼微微向上扬起,双眉中蕴含着一股凌厉气势。可他醒着的时候,神色永远谦和从容,看不出一丝骄人之意,眉目中的神采俱都被那温煦的态度遮掩,也因此,自己之前才不曾注意过他的模样。

  无论怎么看,这位堂弟都清朗俊逸、神姿高彻,超然风尘之外。可之前在山洞中,他自一片寒雾中影影绰绰见到的背影,怎么会有那种令人着魔的魅惑姿态?

  重新回忆起雾中那个模糊的身影时,秦弼仍有种挥之不去的惊艳感。他低下头细看着怀中修长纤细的少年身体,试图从其中重新找回那时的悸动……

  不对!

  他怎么竟险些忘了,如今怀中的人是他同族堂弟,绝不是该生出这等念头的对象!

  秦弼猛然抬起头,深吸了口气,肺部因寒冻生出的痛楚终于让他冷静下来。他放开神识探向洞外,可惜此处似乎有什么禁制,神识被禁锢在三尺之内,无法看得再远。可这三尺之内,却是一片寂静,连点声音都听不到。

  秦昱怎么还没把人叫来?

  他看着怀中覆满冰霜的人,咬紧牙关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洞壁旁,以石壁支撑身体,向洞外挪去。仲春温暖却不眩目的阳光照到他眼中那一刻,秦弼终于见到了匆匆赶来的一位筑基期长辈。他心中一松,身上也失去力气,抱着乐令缓缓滑坐在了那座山洞边缘。

  两日之后,去罗浮参加合籍大典的金丹老祖秦升与族长才赶回来。

  秦弼的冻伤虽然看着严重,但也只是外伤。老祖回来之前,家中那位筑基长辈便已替他用过药,治得差不多了。唯有乐令被玄阴真水精华侵体,寒气已在胸口灵墟穴中扎根,秦家那名筑基修士也是无能为力,只先以丹药吊着他的性命。

  秦升回到家中听闻此事,便召了自洞府回来的三人,将当时情况从头到底细细询问了几回,更反复推敲其中细节,终于得出了当时真相:“这数千年来池中也也偶有波动,但因水下灵气杂乱,难以探得真相,先祖们也只以为这是地脉变动引发,想不到那洞府灵池中,竟还困着一只蛟妖。想来那时是秦敛求成心切,私自到池中修炼,才会引得那蛟醒来,害了自家性命。也亏得妖蛟身上禁制未破,不然你们这几个家族精英弟子可都要埋骨在那山洞里了……”

  他边说边叹,秦弼心中却是焦急难耐,忍不住当场跪倒,打断了他的话:“老祖,当日是秦朗孤身与蛟妖相抗,令我等有机会逃生,如今他被寒气所伤,请老祖出手相救。”

  老祖自然答应,带着众人走到乐令独居的小院中,看到了几乎已冻在冰壳之中的乐令。他将神识探入乐令体内,原本成竹在胸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倒吸了口气:“他经脉中有一滴至阴至寒的玄阴水精,而且其中寒气已与经脉、真元冻在了一起。若强行将水精取中,容易伤到经脉,断送他日后修行之路。”

  秦弼悚然动容,连连追问:“可若不救治,他这样会不会冻伤内腑?将来会有碍修行么?”

  秦升将真元送入乐令体内,强行化解了一段寒气,便摇了摇头:“他才入炼精境界,肉身太过脆弱,需要时刻温养心口,保住他心头一点真阳,然后以火性灵力慢慢化解玄阴真水之气。我记得藏宝阁还有一块十炼真阳暖玉,内蕴地火真精,每日佩带,或可借玉中火精消磨寒气吧。”

  秦升并未提及,这玄阴水精若是由他亲自来取,是可以取出的,只是这样会消耗他太多功力,仅仅一滴玄阴水精的价值又不足弥补。

  如今那座仙府出了事故,以后弟子晋阶不能再借助其中灵气,速度便会慢上许多。秦家若要恢复那魔修杀来前的兴旺之象,几乎全要靠他一人支撑,他不可能为了一个才入仙关的小辈虚耗元炁。

  而眼前这些子弟当中,秦朗已是半个废人;秦昱……生死关头抛弃兄弟,只顾自己逃生,就是再有才华,将来也指望不上他照顾秦家;秦婉心性也差了些;将来最有前途的,便是秦弼了。

  秦老祖已定下了将来栽培的方略,便放下旁人之事,对秦弼笑了一下,慈爱地说道:“一会儿你到藏宝阁选两件法器,明日起到明经阁每日翻阅家中所藏的书籍,一年后罗浮收徒法会,你绝不可落于人后。”

  秦弼立刻躬身答应下来,目光却扫过静静躺在床上的乐令。他向老祖求得了照顾乐令的机会,亲自去藏宝阁取了十炼真阳暖玉,放在那片已冰冷得无处落手的胸膛上。

  这块暖玉的效用真是大得出人意料,才一放上,寒气最重的灵墟穴上就泛起了一丝寒水精英也压不下去的精纯暖意。那暖意更透入穴道,冲过层层阴冷寒气,一点点化去体内寒冰。

  此时乐令正全力运转元精,调动阴阳陟降盘中精气包裹那滴正散发出无穷寒气的水精。得了这暖玉之助,体内元精运转得更为顺畅,经脉中所能容纳的精气也比之前更多。那暖玉中的地火之力柔和纯淬,透入体内的暖流更不伤经脉内腑。乐令感觉到其力量,便收起离火精气,转而将北方坎水精气调出,一丝丝包容化解那滴玄阴水精。

  秦弼修行之余倒是常来看他,偶尔还以自身元精化解他体内寒气。如此日日消磨,乐令消化那水精的速度越来越快,那滴玄阴水精外已厚厚裹了一层坎水真精与坤土真精,其上散发的寒气也被削减至微乎其微,不再影响体内气血元精运转。

  只剩下最后一步,这段日子的辛苦便可结束了。

  他小心翼翼地以元精包裹着玄阴真水精英,将其推入丹田之中,而后神识勾动阴阳陟降盘,触动禁制。阴阳陟降盘陡然在他丹田中疾速转动起来,其上喷出一股似阴似阳的混沌清气,直落到那真水之精外,紧裹着已失去寒意的水滴,将其倒拖回盘中。

  终于成了!

  乐令按下心中惊喜,忙将灵识探入阴阳陟降盘中。盘内各方精气各归其位,而一粒散发着无尽阴寒之气的圆形透明水珠正静静悬在翻涌不休的北方坎水真精之中。虽然多耗了些功夫,但这玄阴水精将来却是炼器的极好材料,只要由坎水精气打磨几年,以后便可随心应用。

  他立刻止住了陟降盘旋转之势,全身精气各归穴窍,身体彻底放松下来。他已不知多久不曾休息过,日夜都在运功抗拒寒气,收拢这枚水精。如今终于将此物纳入阴阳陟降盘中,他也终于可以休息一阵了。

  乐令满足地叹息一声,头一次容许自己毫无防备地陷入沉眠。

  睡了不知多久,忽然有一股柔和纯粹的先天元精从他胸前灵墟穴中透入。乐令立刻被惊醒,感到那股元精毫无伤害之后才又定下神来,缓缓睁开双眼,对着身边之人感激地笑了一笑。

  原来是秦弼来了。难怪这股元精之力如此熟悉。

  秦弼立刻松开了手,起身离开几步,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你醒来就好。我是奉老祖之命照顾你的,免得你经脉太久不运转而重生淤塞,以后对修行不利。对了,你胸前还挂着老祖赐的十炼真阳玉佩,里面含有地火真精,还有温养心神的功用,你可以留下慢慢炼化。”

  乐令看得出他眼底强自压抑的喜悦,心中却是暗叹一声——本想借着救他那一次了结因果,如今倒像是结得越来越深了。罢了,眼下也没什么办法,还是等去了罗浮再想法了断吧。

  秦弼自是猜不到乐令的想法,见他眼神游移,还以为他是精力不支,连忙说道:“你醒来之事我会先行禀报老祖。下个月初五就是罗浮派收徒法会,剩下这半个月工夫,你要好生精进,免得进不去内门,丢了我秦家和秦休真人的脸面。”

  秦弼说罢便转身向外走去。乐令直盯着他缓缓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挑起,脸上蓦然显出一种诡异的艳色,声音低哑而坚定地说道:“堂兄放心,我一定会进入罗浮内门,将来总有一日,叫秦家因我而名闻天下。”

  因成为本真人道途中第一个覆灭之敌而闻名。

  

  第9章 罗浮法会

  

  乐令果然得到了秦升老祖的召见和慰勉。

  秦升亲自探过他体内经脉,确认他还可修仙,便含笑夸奖道:“仙府中的事,我都已听秦弼他们说了,你做得很好。若非你当机立断,你这几个兄妹必也都要受伤。待会儿我派人带你去藏宝阁随意选一样法器,之前赐你的十炼真阳玉佩也不再收回,都算作你救助兄弟的奖赏。入罗浮的事你也不必担心,我会亲自替你向秦休真人说过情。有他的面子,不管测试结果如何,你一定能顺利拜入罗浮门下。”

  凭着秦休的面子进入罗浮?乐令跪倒称谢,满面都是惊喜欢悦之色。他心中也当真激动不已,且是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当秦休与他那小情人知道是他亲手将仇人引入罗浮,给他和秦家带来灭顶之灾时,该是什么模样?

  对于秦老祖这番安排,他的确是真心实意地感激。

  从老祖堂上出来,便有一名年纪大些的炼精期修气便带他去藏宝阁挑选法器。乐令许久不曾用过这样低阶的东西,看着满阁琳琅法器和看路边石子也差不多少,入门便先去寻飞剑。

  那修士在旁笑道:“罗浮剑宗数万年来皆以剑立宗,你入门后即可领到一把品质不差的飞剑,而且秦休真人或许也有赏赐。藏宝阁中的剑品相远不如罗浮之物,你还是挑件法器,别浪费了这个机会。”

  乐令依言重新选过,以望气之法看过架上陈放的法器,最终选定了一对上头萦绕着浓郁白色灵气、土中藏金的白玉环。

  这对玉环名叫钧天双环,用时可合可分,既能合二为一攻击对方;也可拆分开来,一者护体,一者攻击。他体内又有阴阳陟降盘,若以其中坤土乾金精气配合这对玉环使用,便可将其攻防之力增加数倍,却比选别的更加合适。

  得了这件法器之后,乐令就直接回房闭关。他体内累积多年的后天元精都已被那颗玄阴水精消耗殆尽,经脉空虚得和刚开始锻体的凡人差不多,连法器都运用不得。罗浮收徒法会上鱼龙混杂,万一出了意外,他这么多年辛苦布置便都要化为流水了。

  这一闭关就直闭到了六月初五,罗浮收徒法会当天。

  早上天色未明,乐令便被仆人叫出房门,与秦弼二人一同登上了一件扇型飞行法器,由一名筑基长辈操控法器,向着不远处的罗浮山飞去。一路上他都立在巨大团扇的边缘,双目紧盯着下方不断接近的,绵延千里的罗浮山脉。

  那是他前世数十年欲进入而不得的地方,也是他今后数百、数千年的居所。他恨不得立刻就找到秦休,问他为何要如此欺骗自己,为何要害死自己,另寻道侣;他也恨不得立刻杀了秦休与云铮,并让整个罗浮派都为他们陪葬。

  然而他什么都没做。一直到法器落下,众人都踏上了罗浮的土地,他始终保持着适度的笑容,甚至不时与同行的秦家人谈笑。

  那名筑基修士将船远远停在罗浮山门外,叮嘱三人守望相助,测试时尽力表现,最好能同入罗浮。若是有谁中途被刷落,可到不远处的坊市寻他,一同回秦家去。

  秦弼扫了乐令一眼,傲然答道:“叔祖放心,我等必能进入罗浮。”

  三人告别了那族中修士,转身向罗浮山门走去。门外有一片方圆数亩的平坦广场,十来名筑基期修士在那里负责登记。有这些高阶修士威摄,前来报名的人都安份守己,按着次序报上身份来历,并接受资质测试,能通过者便可各领一块牌子,进入山门。

  轮到乐令登记时,他心底最后一丝怨恨都已被紧紧压制,从容答道:“我叫秦朗,是黄曾州秦家的修士。”

  这里是罗浮,是他仇人的根基,还有合道期道君坐镇,绝非只有几个金丹宗师的秦家可比。从此以后他必须暂捺杀身之恨,只做一个普通的罗浮弟子,直到——直到他有能力杀死秦休与云铮二人,将这座罗浮山踏在脚下!

  那个负责登记的弟子听到他的名字后,和蔼的笑道:“你也是秦真人家中后辈吧?”又问了他的年纪、所修功法,问罢后便拿出一面两面皆是镜面的小镜,在他身上照了一照。

  一侧镜面上霎时绽放出淡淡光芒,那人查看一番镜中图像,沉吟道:“根骨中上。十五岁扣开玄关,悟性应当极佳,但体内精元如此之少……综合看来,资质只能算中等。”

  他说得算还客气了。以他看来,这个秦朗体内精元如此之少,又能在这样年纪步入仙门,必定是家中长辈以秘法强行催开玄关祖窍,自身修为甚至资质都是不足论的。

  但秦家是黄曾州有数的世家,山上又有位元神真人坐镇,他也不好得罪,便递给乐令一块通体乌黑的牌子:“你拿着这牌子入山门便可,中途不可丢失,否则就算失去资格。”

  乐令收下牌子,向那修士道过谢,便大步向前走去。同来那两人正在山门处等候,见他过去,秦昱便含笑邀他同行,秦弼则只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身当先向前走去。

  三人进门时,山门内已有许多人聚在一片空场等候。辰时过后,便有罗浮弟子宣布法会正式开始,并带领众人向不远处一座半插在云间的青碧山峰走去。峰前有一条直插云端的宽阔石阶路嵌在山体之中,路上云笼雾遮,两旁有山松清泉、林鸟争鸣,一派仙家景致。

  那筑基修士吩咐众人拿出令牌握在手中,朗声宣布:“这条路就是考验你们的第一道关卡,问道山关。此路会在前方分为几条岔路,至于选择哪条继续攀爬,你们所持的令牌上会按各人的功法特质做出提示。但也可不理会提示,依本心而行。”

  那修士说罢,便叫众人排成一列依序登山。后方之人只能看到那些先行者几步便没入云中,艰难地步步上攀;而细看却发现,先前所看到的那些身影似幻似真,仿佛只是一层云气的投影,一望便知是设下了阵法。

  当真踏上这条路时,乐令才发现,这路上阵法比他想的还要高明些。只走了十几步,他整个人便陷入一片虚云之中,看不到四周景致和同行之人,甚至脑中对地形的记忆也渐渐消失,不知自己方才是从何方走来。

  他试着向前走了一步,却发现脚下已不再是石阶,反而绵软得如同踩在云朵上。自那层层云雾间,慢慢显化出六扇门,上面各写着“性”“命”“法”“术”“机”“缘”六字。而这六扇门浮现同时,他脑海中忽然回荡着一句平平淡淡的问话:“大道之途,当以何为重?”

  若要追寻大道,本来就该选择完善的功法,性命兼修。而道途中纷争极多,欲从各类斗法中求胜、求生,就要不断提高境界、提高实力,佐以各类仙术辅助,更要抓住成道机缘……这六道门中,无论哪一道所代表之物都极为重要,该如何选择。

  掌中黑色令牌忽然泛起阵阵温热,乐令拿起看时,其上却是浮现出几个金字,组成一句话:“力不足恃,可以术求之。”

  不错,道无术不行。他眼下功力不足,内元虚空,的确该多学些术法,才好在斗法中压制众人。或者还可以用术法弥补修为……

  乐令心头一震,蓦然清醒过来——方才他险些便被令牌上的提示所惑,错将术法当作道途中最重要的一点。亏得他久经心魔磨炼,才一做出这种不合他真正意志的选择,心头就立生警兆,发现此处阵法能蒙蔽他的灵台。

  既然设阵之人有意蒙蔽入阵者的心神,那这一关考验的应当是心性。不只心性,还有对大道的理解。这些门既然是对弟子心性的考验,那么哪一道都不选,应当也是一种选择。

  成与不成,且赌上一回!

  他缓缓环顾眼前六道门,却不肯踏出一步,而是朗声答道:“只修性,不修命,万劫阴灵难入圣;只修命,不修性,寿同天地一愚夫。至于法术机缘,只是寻道途中的辅助,以此求道,皆是走入了歧途。修士求道,唯当以大道为本,其余之物皆不可相提并论。这六道门,都不是我要走的路!”

  四下一片寂静。乐令仍静静站在原地等待,又等了半柱香工夫,眼前六道门齐齐化作虚影,四周云散雾收,现出一条与之前那条道完全不同的小径。路上没有遮蔽眼目的浮云,阳光直照到细细石阶上,一草一木都更鲜活生动,微风中甚至能闻到湿润的泥土气息。

  这不是之前那条路,可这是他唯一能走的路,也是他唯一要走的路。乐令将那块令牌放入袖中,抬头看着高耸入云的山路,一步步走了上去。

  守在这顶峰上的是一名气度雍容、神色沉静的罗浮弟子,正盘坐在一株松树下擦拭飞剑。见乐令登到峰顶,便取了他的令牌施法查看。一道灵气打入,那道令牌上立刻浮现出一片细细金字,显示出所持者之前登记的资料,与在这条路上花费的时间。

  那修士在令牌中录上了“心性:上上”,面上浮现一抹饱含嘉许之意的笑容:“恭喜道友,你的心性当真不错。能看破那道问题,不为提示所惑的人才会被送到这条捷径。看不破的便还要在问道路上经历幻阵考验,陷于幻阵的直接刷落,能看破的则依其所用时间判定,最快的却也只能算上等。”

  他将令牌交还乐令,指尖一弹,空中便传来一声禽鸣,一只白鹤盘旋着落到二人面前。他招落白鹤,抚着它的颈子道:“我还要在此迎候其他通过测试之人,不能亲送秦道友去云笈殿参加下关测试,只好以此物相代,请道友见谅。”

  乐令拱手答道:“岂敢劳动前辈,有仙禽相送是晚辈的荣幸。”说罢便轻身跨坐在鹤身上,在鹤顶抚了几下。白鹤清唳一声,盘旋而起,眨眼便离地数尺。

  下头那修士负手而立,仰头看着乐令驭鹤离去,待他身影即将没入云中之际,忽然扬声喝道:“到云笈殿时记着谨守心神,随机应变,不要太依赖此鹤!”喝罢又轻笑出声,自言自语道:“我这也不算泄露了测试内容吧。嗯,这是头一个度过问道山关的人,我略加照顾也不为过。”

  

  第10章 挑衅

  

  问道峰陵阳殿中,首座真人秦休正坐在后殿玉墩上,默默看着手中一枚玉符,本就清冷如玉的脸上更浮现出一抹肃然。

  殿中忽然响起一道清朗笑声,一名星冠羽氅、容貌温雅清秀的年轻修士已大步走到他背后,双手从他肋下穿过,紧紧抱住了他。秦休收起手中玉符,回首温柔一笑:“铮儿来了?”

  云铮的眼角微微下垂,特别有种温柔天真的感觉。秦休极爱他这一点,侧过头在他眼角轻轻吻了下去。云铮稍稍偏开头,眯着眼笑了起来:“你是和那老魔厮混得太久了,沾了魔修的恶习了?在这陵阳殿中也敢这么没规矩,小心赵师叔知道了生气。”

  秦休回转过身,将他紧紧抱在怀中:“这殿里只有你我二人,就是稍有些私密之举,师尊又到哪里知道?何况你我如今已是正大光明的道侣,双修之事也是师长允下,何必背人。”

  他调情手段极为高明,不一时便弄得云铮两靥微红,气喘吁吁,只是顾忌着一会儿还要去云笈殿挑选弟子,不敢做得过份。云铮挣开他的怀抱,运功压下情潮,转眼便重新恢复元神真人的风采,若无其事地问道:“方才过来时见你神色不大好看,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秦休面色又有些冷淡,随意地答道:“是族中一些事罢了。”

  云铮笑道:“又是为了让你将秦家后人收为真传弟子的事?这种事也是该当的,其余各峰不也一向如此?若你实在为难,不如我收了他为弟子,以后管你叫一声师丈,也算半个问道峰弟子。”

  他们两人虽已合籍双修,云铮却仍是明性峰首座弟子,收了徒弟不能在问道峰教导,而是要留给明性峰。秦休闻言一笑,摇头道:“不是这么说。秦家前日传讯与我,不只要我收一名秦家嫡系子弟为真传弟子,还要将一名经脉受伤、元精尽损的子弟纳入内门。我才蒙师恩接过问道峰首座之位,事事都在他老人家眼中,岂能这样公器私用,将问道峰变成秦家私物?”

  云铮毫不在意地答道:“一个内门弟子的位置罢了。他若能通过入门测试,你提拔他便是理所当然;若通不过,秦家也不能硬逼你违反门规,不必放在心上。”

  秦休轻轻点头:“也罢,只看他的运道吧。不过是个初入仙关的弟子,不值得如此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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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风摇曳六铢衣,鹤背觉孤危。”这句词形容的,正是乐令眼下的情形。

  乐令端坐在白鹤背上,被漫天罡风吹得几乎抬不起头来,若非他肉身已锻炼圆满,早已被风吹得皮开肉绽。且那白鹤飞时并不管背上人坐得稳坐不稳,时而高举时而俯冲。下方就是万丈深渊,只要有一分不稳,就极容易跌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乐令将身子压低,双膝紧紧粘在白鹤背上,目光却投向了远处七座苍翠雄浑的主峰。各峰上仙云缭绕,间还有虹霓为桥;峰下更有数点澄静湖泊散落,波光荡漾,将上方所过的一切映得清清楚楚。他在空中还远远望见几名罗浮弟子或御剑、或乘法器在各峰间来回,衣着整齐划一,人物也俊秀出尘,单看侧影,像极了初识时的秦休……

  身下白鹤忽地在空中盘旋一圈,向不远处一座峰顶扎了下去。乐令忙忙收摄心神,按着之前那名罗浮弟子的提醒,小心戒备着即将到来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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