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代嫁郎 第33章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青儿，他日你我必有再见之日，明年义父定会再回，你们若有时间也可来看义父。”陈老爷自认是铁心肠之人，可如今看着眼前不停落泪的义子，心里却是一片柔软。他承认，起初认青儿作义子有着私心，但在相识过后，他便全然被对方的善良和单纯吸引，越是与他相处，越是欣喜，想来不是自己保护了青儿，而是青儿拯救纯化了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义父，我和青儿定会来看您的。”艾青已经抽泣地不能言语，陈良便代为答道。

“嗯。陈良，你上前一步，义父有话与你说。”

陈良看了看艾青，松了手走上前低声言辞道，“义父，我陈良绝非贪生怕死之人，今生让我遇到了青儿，必不辜负！”

陈老爷满意地看着陈良，他竟知自己所欲之事，若是多加培育，必定是国之栋梁，不过如此聪明且有胆识之人，将青儿交予他想来也是值得放心的。

“嗯，如若负之，定不饶你。”陈老爷厉声着，而后又小心地附在陈良耳边，刻意压低了声音吩咐道，“记住，那对玉佩，小心保管。他日有事，出示即可。”

陈良没有多问，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

陈老爷见他如此，便也知他必是心中已有数，赞赏之意更甚。

另一边。

陈昇心里很矛盾，望着眼前之人，她仍是那般干净纯澈，原本是心仪之人，如今摇身一变却成了“义妹”、旁边俊朗男人的“夫人”，这落差怎能不令人心寒！但除了心冷，自己心里再无其他。

似是又回到了那日清晨，爽朗清丽的声音透过淡淡的雾幕毫无征兆地向自己袭来，那时便想着该是怎样通透的人才有如此干净之声；匆匆一别，一如声音般映入眼前的是一张清澈的笑颜。正是这仿若被自然净化了的声音和容颜才令自己一时失了心智，想要再见到她、听那纯灵的声音便成了自己的执着，然而几日的寻找换来的只是失望。陈昇想，或许正是不甘心才造成了他当时的坚持。

再次见面，陈昇的心确实是兴奋而愉悦的，但接下来的“夫人”二字却全然打碎了他的惊喜，心痛当然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不敢置信和心有不甘。

然而，父亲的“义妹”二字却是彻彻底底地粉碎了一切期盼，父亲是怎么样的人，他自是再清楚不过，自己尊敬父亲，既是父亲的决定，那么他的一切念想就该被连根拔起，而且冷静细想过后，他也知道，身为一个读书的有识之人，他心中的礼义廉耻也决不允许他作出任何跨越雷池之举。

就这样吧，一切终归会过去成为往事，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义妹，不再有他！

船终是启程了，岸边的村民越来越少，只剩下陈良和依旧不停挥动双手的艾青，直至那一帆船完全隐入清晨的淡雾中……

陈老爷的离开确实令艾青难过了好一阵子，但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这一日。

“兄弟，在家吗？”一把厚重的声音在院里响起。

艾青一听，便知是邻居王大哥的声音，想着陈良在家，便继续做着午饭。

“青儿……”

这声音？是乳娘，乳娘的声音。

艾青迅速地抬起头，就见乳娘提着包袱站在厨房门口。

“乳娘，怎么是您，乳娘，……”

赶忙停了手中的活儿，跑过去拥住对方。

“青儿，是乳娘，是乳娘。”李氏也是激动地回抱住艾青。

陈良见两人拥着不动，便出了声，“青儿，先带乳娘进房，我烧些热水给乳娘洗洗。”

听到陈良的吩咐，艾青这才反应过来，忙迎着乳娘进了主房。

沏了壶茶，拿出些糕点放于桌上后，陈良又退出了房间，为二人留下单独说话的空间，再见亲人，怕是有不少的贴心话。

“青儿，你可过得好？”李氏现下最关心地便在此。

“乳娘，青儿过得很好，你看我比来时还胖了呢。”艾青安抚地说道。

见艾青确实红光满面，圆润不少，李氏这也宽慰不少。

“乳娘，您过得好吗，英儿姐呢？您怎么来陈家村，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自己到陈家村也有两月了，英儿的身子该有三月了吧，想到此，艾青便有些着急。

“没事，家里一切都好，乳娘很好，你英儿姐她——也很好，”见艾青反应如此之大，李氏赶忙解释道，“乳娘这次来，是有东西交还与你。”

“还给我？”艾青不解，难道是留在苏家没带过来的东西。

“嗯，”李氏说着，打开了身上的包裹，解开层层布料，现出了里面的木盒，“这里面是老爷夫人留下的房契和地契，还有今年刚收上来的地租。”

“乳娘，您这是？”

“原是想着你会回来，便也没做准备，你回来那次又过于匆忙也没想起，后来你英儿姐她孕吐太过严重，实在抽不出身，又不能找外人照顾，便只好想着等今年地租收齐之后一起交予你。你看看，可有什么不妥的？”李氏笑道。

乳娘虽然在笑，言语也很正常，但透过那眼神，艾青还是看得出乳娘对自己代嫁之事仍是愧疚不已的，即便是自己心甘情愿留在陈家后，她的后悔之意亦不曾消减，这两个月又要照顾英儿又背负着良心的谴责，竟生生让她似老了好几岁。看着自小就照顾自己的家人，如今却是沧桑不已，艾青只觉心一阵阵发痛。

“乳娘，地契房契本是爹娘交予你保管的，你便拿着吧；至于地租，我在这儿不愁吃不愁穿，也用不着，倒是您和英儿姐，该是需要的。”艾青没有接过木盒，只是又推了回去。

“青儿，老爷夫人原就是给你的，只是念在你年幼才让乳娘看着，如今你已长大，又——”说及此，李氏顿了一下，接着道，“你又来了陈家，这些该还与你，乳娘是万不能收的。至于这地租，乳娘有手有脚，会照顾好自己和你英儿姐的。”

“这——”

艾青还未出口，便被陈良的敲门之声打断了，“青儿，热水好了，让乳娘先洗洗吧。”

原本就不知该如何说动乳娘的，陈良的出现倒真是时候，艾青忙岔开话题，“乳娘，这些稍后再说，您先洗洗，我去煮饭。”

李氏见陈良一直在门外等着，便只好先答应了。

厨房里，夫夫二人。

“陈良，乳娘把地契房契和地租都拿过来了。”艾青问得很急切，想着陈良或许有办法。

“你不想要？”陈良烧着火自然地问道。

“嗯。你也知道，现在家里只有乳娘和英儿姐两人，要是没了这些钱，她们该怎么过活？”

往灶里又添了些材活后，陈良拍拍衣服走到艾青的身前，抱紧了满脸担忧的人儿，陈良不知该喜该忧，自己的人儿仍旧善良，便是被迫代嫁也不曾恨过他人，若不是最后嫁给了自己，陈良定然会厌恶李氏和她女儿，因为她，青儿才被迫代嫁，可也如此幸运，竟是阴差阳错成全了自己和青儿，想及此，这份不适才消减了不少，而且人儿是如此爱着他的乳娘。

“陈良，你说我该怎么办？乳娘这次好像是下了决心的。”汲取着身上的温暖，艾青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