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食无忧[穿越] 第127章

作者:青猫团 标签: 布衣生活 种田 美食 甜文 穿越重生

  雨轻风疏,他走过去关上窗,将灭了风炉重新点起来,慢腾腾地烹上一壶水,才又回到榻上,隔着小毯将人拢进怀里,轻轻地拍打少年的后背,温柔地亲吻他的唇角,舔去他眼角溢出的薄泪,一遍遍地哄,极具耐心地抚慰。

  ——

  余锦年睁开眼的时候,是被风摇窗页的声音聒醒的,他恍惚半晌,不知今夕何夕,更不知身在何处,脑海里仅有的记忆,是昨日荒唐沉迷的摇动。后来也迷迷糊糊的记不清了,似乎是又疼又麻地昏睡过去了,又好像是一时屏息将自己憋过去了,总之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揉了揉脑袋,要坐起来,忽然感觉身后一阵酸疼,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滋味,一下子又哀嚎着跌了下去,很不争气地开始掉眼泪……真不是他想掉,是那滋味逼得他眼底热流涌动,自个儿就往外奔。拿手背擦着眼睛,一阵脚步声急急响起,接着便有道人影遮住了床前光影。

  “阿鸿?”

  一只手伸过来,替他抹掉眼角的水花,又慢慢扶他起来,在背后垫了厚厚的迎枕让他靠着。

  余锦年睁眼看他,委屈地垂着嘴角:“我怎么……这是在……金幽汀?”

  “是我不好。”季鸿主动认错,撩了衣摆坐在他身旁,将薄被向上拽了拽,又把他双手拿出来,压在被上,随后端来一碗汤,冒着牛乳的腥鲜气,“我没把持住,弄疼你了。你后来昏了过去,我只好把你接回家来。”

  “牛乳乌鸡,据说是滋补的汤,少少喝几口。”他吹凉了碗里的汤,任背后书案上已垛叠了尺高的文书,他只管眼前事,一勺一勺地喂到对方口中。余锦年眨着眼睛看他,也一口接一口地吞咽,吃得碗中见底,他才恶作剧地咬住了瓷勺,用侧端尖细的小牙轻轻地磨了磨。

  味道并没有多合口,但因为是季鸿给喂的,他也就甘之如饴。

  “松口。”季鸿捏住勺柄的几根手指修长而白润,脸色微微压红,似乎是想起了昨日发生的事情,只是余锦年这个受了罪的还没不好意思呢,反倒是他这个享福的先不好意思起来了。

  余锦年娇气道:“我疼。”

  “你哪、哪里疼?”季鸿紧张地盯着他,赶紧放下汤碗,去帮忙按摩腰腿。余锦年蹬了他一脚,闷道,“不是腿疼,也不是腰疼!你是不是傻?”

  季鸿反应过来,彻底哽住没了话,指头摩挲着碗沿,低头不语。比起浑身上下散了架一般的余锦年来说,他倒更像是刚出阁的小媳妇,被人随口臊了两句,就羞答答的不敢抬头,怨不得人家要叫他“季小姐”。

  余锦年倒回枕上,认栽了。

  回头又不死心,点了点自己嘴角,瑟瑟地眨着眼:“我都这样了,你疼疼我……”

第126章 槐叶冷淘

  听月居倚着莲池,敞开窗风景无限。

  自那日真正的水乳交融之后,季鸿瞧他不舒服,总觉心中愧疚,是故余锦年被伺候得无微不至,直恨不得将饭菜都喂进嘴里去,他靠着漏景窗百无聊赖地修养几日,别说恢复得如何快,就连身上肥膘都莫名添了二斤。他又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屁股才不难受了就想着到处跑,一会儿是去监工季鸿在金幽汀后院里给他造的药阁,一会儿又要去铺子里打理打理。

  金幽汀占地极大,因是十年前季家圣宠极重时,季延出手置办下来的,因此比之如今那些不受宠的小皇子的府邸都还要大上几寸。一个不留神,某个少年肯定是要跑没影的,季鸿就得差人满园子里去找,从园子各处犄角旮旯把人揪回来。

  三番两次,索性勒令他不许出去,好好在听月居里养身体。

  让余锦年不得不反思——他究竟明不明白,那日他们俩是参了欢喜禅,并不需要坐月子!但是看在季鸿一番好意的面子上,他也实实在在地安静了几天。

  这日,季鸿命人抬了一张美人榻到院子里,榻子上用厚厚的小棉褥铺的软绵绵的,省的硌了他的屁股,两个小厮捧着一沓文书候在美人榻旁。两人一个端方坐着批阅公文,另一个则没骨没形地背倚在他身上,闲懒地哼哼着,光秃秃的两只脚快要翘上天去,手里捏玩着一个白面团。

  是因为余锦年要瓷泥,这一时半会儿的弄不来,清欢她们就给出主意和面代替,他倒也不嫌弃,能用就行。清欢跟着在旁边伺候,什么小吃和果子饮都摆在手边,好叫他直接拿起就能用,起先她以为年哥儿是要捏面点,谁知过了一时半刻,竟捏出来个没人认得的怪东西。

  阵阵清风裹来碎花叶,窸窣地落在少年发丝和颈边,季鸿扫了一眼,不动声色拂去:“何物。”

  他问的是他手中的怪东西,余锦年捧着给他看,得意洋洋道:“心!看,我们每个人的血液,就是从这儿,这叫动脉,到了这儿,在身体里转上一圈,还得回到这儿来,这么一次,就是砰一声。你瞧,我把我的心送给你,是不是很浪漫!”

  季鸿丝毫不觉得:“……”

  余锦年放下他的心,又揪下一团面球,三下五除二又捏了个。

  季鸿道:“这又是何。”

  余锦年道:“这个是肝!”他捧着那玩意,话尾巴是蹦跳的,“你是我的小心肝。”

  季鸿:“……”

  于是没多大会儿,余锦年的“五脏六腑”,心肝脾肺肾,就全都摆在盘子里了,虽然是面做的,白花花一团,但是在余锦年一个一个的讲解下,让季鸿觉得那盘子血淋淋的让人难以直视。

  他自己捏了来刺激季鸿就算了,还叫来旁人一块欣赏。

  “苏亭,你来!”

  苏亭正专心致志、绞尽脑汁地背书,只是从听月居前经过,就被冷不丁点了卯,他还以为是要考校自己的学问,立刻心虚地背过身去,企图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溜走,直到被余锦年恶狠狠剐瞪了一眼,觉得后背一凉,才诺诺地回头跑过来。一脸茫然地听余锦年把那盘子里那堆心肝肺重新讲解了一遍。

  “我们为医者,最忌讳一知半解,不懂装懂;更忌讳盲人摸象,坐井观天。”余锦年瞧他听晕了头,不由盘起了腿,难得有了点为人师表的正经姿态,指着那盘面捏的脏器,“我且问你,这是何物?”

  苏亭思索半晌,答道:“是五脏。肝、心、脾、肺、肾者,此乃五脏,藏精神血气魂魄……”

  “错!”余锦年拍了下手,苏亭迷茫地看着他,心里又将他讲过的东西浮想了一遍,他方才的确说这些就是五脏六腑,便实在不知自己究竟是哪里说错了,只能虚心向他讨教。

  余锦年老神在在地道:“此乃血肉之五脏,而非四时的五脏。苏亭呀,你眼中所见,不一定是真,而眼中不见,也不可断然为假。常思、常看、常悟,医道才能精进!”他摆摆手,叹口气,好一副严师才能出高徒的模样,“好了好了,你去罢!”

  苏亭垂首体会良久,很有些深受启发的感悟,对余锦年更是有了许多高深莫测的崇拜,朝他认认真真行了个师礼,便边琢磨着边摇摇晃晃地走了,怕是这两日都要是不安稳了。

  余锦年又翘着脚丫子,揪了个面团出来,捏“肠子”。他今日不仅是玩,还是试手,将来还打算用木或瓷来雕捏一具模型,今时世人虽也有略知人体脏腑器官实形的,但大多是衙门里的仵作,大半的医者对此是毫无概念,以至于尝尝弄出些啼笑皆非的荒唐笑话。

  若是有了这样一具,不知要造福多少医门生徒。

  季鸿道:“你竟也有正经教人的时候。”

  余锦年回过神来,噗嗤一笑:“前面的都挺正经,后边儿几句是瞧他呆,唬他玩罢了!”

  季鸿无语,只能摇摇头笑叹一声。

  面团太软,那肠子捏来捏去总不得形状,余锦年捏了会儿就没了耐心,一把丢开去,反身腻在季鸿身上,浑身生了虱子似的拧歪,很不快活地扯他的袖子,奇怪道:“你看什么呢,怎么会突然多出这么多事情来?”

  “雪飞伴驾去了鹏林猎场,只朝中的事却不能落下,只得我来处理。”季鸿定力十足,三言两语解释完了,也丝毫不受他干扰,左手持册,右手接过小厮递来的笔,淡定地批完了几册公文,又吩咐好了各类事项,才低头去瞧余锦年,责道,“蹭来蹭去什么样子,是身上痒么?”

  余锦年贴着耳朵臊他道:“痒,你帮我止痒么?”

  有那么一时半刻,季鸿才回过味来,他哪里听过这么露骨的挑逗,那半片被余锦年半真半假、似有非无亲过的耳廓就不可遏制地透出了一点血色,因被他垂在鬓边的墨发遮掩着,看的不太真切。余锦年上爪子捏了捏,才觉得确实烫人,心道这也太不经逗了,先前以手以口相慰的时候瞧着挺会的,怎么一打起真刀真枪,反而还不好意思了呢!

  哪有这样纯情的。

  余锦年怕把人臊跑了,于是撕了个凉面团,贴在耳垂上替他降温。虽说两人已有了夫妻之实,季鸿却也怕他光天化日再口吐淫言秽语,忙清咳两声,压下心中躁意,言归正传道:“听石星他们说,你铺子上差块匾。”

  这倒是项要紧事,余锦年光顾着骄奢淫逸了,险些将这事给抛在脑后:“确实差一块。”余锦年靠他身上,望着莲池里的翻边儿新荷,“不想叫一碗面馆了,一是将来也不止做面,二来,旧名总是牵起旧事,让人伤感。”

  季鸿问:“那,可想好了起什么名儿?”

  余锦年点点头,撑起胳膊来看他,眼角弯了一弯:“三余楼,怎么样?”

  季鸿觉得挺新鲜:“作何解。”

  余锦年垂思片刻,笑嘻嘻说:“有先人道,冬者岁之余,夜者日之余,阴雨者时之余。倘若客人们在这三余闲暇时,能够想得起来我店里小憩一下,或品茶饮酒,或稍作饮食,岂不就很好?正所谓——醉饱高眠真事业,此生有味在三余。”

  他一个“余”字,手指点在季鸿轻轻闭阖的嘴唇上:“好不好?”

  “好。”季鸿欣然应允,便命身边小厮去推墨研砚,铺纸洗笔,他倒是趁机将少年搂进来,在腰间微微地揉了揉,彼此交织呼吸,慢慢地亲吻,分开了仍是耳鬓厮磨,舍不得放手,低声诉叹,“此生有味,一余足矣……”

  ——

  青浮卵碗槐芽饼,红点冰盘藿叶鱼。

  重新开了业的铺子终于挂上了牌匾,揭红那日,东十字街上来了不少就街坊邻居,都是来凑热闹的,且今日进店品尝的,还能免费送一盏槐叶冷淘。

  如今日头暖多了,北方天又干燥,少不得许多阳火旺盛的人便有浮躁之感。这槐叶性平微苦,色嫩绿,不仅是在眼观上赏心悦目,有清神之功,便是吃进了肚子里,也能够凉血解毒、泻火清肝,的确是一样再常见不过却又别具风格的小食了。

  新采摘的嫩青槐叶,洗净捣汁,与面同和,揉切成细若银丝的面条。先入锅煮熟,再捞出浸在新鲜打来的井心水中松泡一遍,是谓冷淘。吃时只需从冷水中挑出一团来,用一点芝麻小磨香,以余锦年密制的酱料微微一绊——气芳色碧,沁凉口感中带着槐叶本身微苦的清淡叶香,更有酱味点缀。

  可真是能够让人爱不释口了。

  莫说是店里的食客们,便是老板自己,也都趴在柜上,稀里哗啦扒了两碗进肚去。若非是季鸿拦着,不叫他一口气吃那么多冷食,他怕是要一日三餐都吃这冷淘度日了。

  余锦年窝在柜后,受着某人的“监管”,还歪着脑袋盯着他瞧,朝他吐舌头略略略。

  日头西斜,一群小财迷们正在店里核算着今日第一天正式开业,究竟赚了多少银子,街上突然纵马飞驰而来一道快影,两旁行人纷纷惊慌失措地躲闪,可真的是仓惶一片。

  嘶——

  马儿长啸一声,飞扬起的前蹄振起万千细尘,扑簌簌地直往三余楼里灌。

  余锦年起身,纳闷地向外看去。

  只见从马背上滚落下来一名年青人,约莫顶天也就二十岁,或许还更小些,穿着水碧色暗绣三瓣花莲的团领衫,一双轧得结结实实的皂色官制靴跑得飞快。其人面白皮净,即便是焦急万状,也透着股温和好看的劲儿来,若非是他腰上的过宫门牌,谁也想不到,这样艳若桃李的小美人,竟是个内侍,还是个已颇具地位的小少监。

  余锦年不认得他,季鸿却认得,提步走迎出去。

  那小内侍不知在慌什么,一个榔头差点被门槛绊着,栽进铺子里来,落地也顾不得眼前哪个才是他要找的人,立即喊道:“季世子,季世子!”他仰头看了看,才认清季鸿的方向,神色微乱,稍稍结巴道,“闵、闵大人伤重,危在旦夕!请求世子去见一面!”

  季鸿心下一骇,追问:“哪位闵大人。”

  内侍急道:“闵霁闵大人!”

第127章 回阳救逆汤

  闵雪飞?

  他怎么会——

  来不及多加思考,季鸿立即命段明备马,要与那小太监一并去,正跨出了三余楼,背后有道身影匆匆跟了上来,道:“我也去!”他偏头看了少年一眼,微微一愣。

  余锦年理好衣袖,从柜后拎了药箱,轻轻握了下季鸿的手臂:“愣着干什么,让我跟着,或许帮得上忙。”

  季鸿转而吩咐,改备轻车。

  小太监名唤连枝,瞧着年纪虽轻,却已做到了御前供奉,司宫台少监,是地位仅次于大太监冯简的宫中红人了。冯简这老玩意儿爱好收义子,这些年来,司宫台上没有八十也有十八,打得着的打不着的,都跟着叫他干爹,这连枝正是其中最受冯简宠爱的一个,冯简将他当做心头宝亲儿子在养,逢人便夸,屡屡提携,恨不得栓裤腰带上,走哪儿都带着。

  连枝八岁进宫,如今就算是二十郎当,也足够称得上是宫中老人了,且他做事周到仔细,凡事都能多想三步,这么多年从没犯过错,可谓是滴水不漏。四方城是座魔窟,成千上万的太监宫女耗死在里头,多得是一辈子也没能得见圣颜的,连枝天生一副好相貌,笑时眼角自艳,还因此惹了不少闲话,道是他与那冯简有个什么,这才爬升得这般快。

  冯简暗中勾结权臣,是朝官们私底下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因此对于连枝,有心巴结的趋之若鹜,爱惜羽毛的避之不及。他曾帮权贪说过话,也为清官站过台,其人究竟如何——毁誉参半,真假不知。便是季鸿也不好妄加定论,但至少不是个十恶不赦之人。

  连枝冷静下来后,眉宇间的艳便也淡了下去,颇有些老成持重的感觉,见余锦年并不是个眼熟的,立即心中警惕,不敢贸然叫他同去,恐惊扰圣驾,于是狐疑道:“这位是——”

  余锦年当下还没有拿到朝廷颁的玉符,只能说是赤脚医生,正要张口,季鸿已抢先答道:“这位是余锦年余先生,江南圣手,才请到我府上做私医。季某卧病多年,便是这位小先生给治好的。连少监大可放心。”

  “……”余锦年看了他一看,不知自己怎么就突然升了格调,成了江南圣手。

  季家世子常年闭府不出,便是因为总受病邪侵扰,连枝对近日季府上有位神医的事略有耳闻,听说了季鸿忽然转好,还听说了卢将军那档子事,不想今日竟见到了小神医本尊,不禁多打量了几眼,朝他点点头。

  那边段明牵了马车来,日行千里的宝马良驹,此时被套了绳口做苦力,也无人心疼。形势紧急,连枝道:“二位公子请上车,其余诸话路上再说。”

  他嗓音有着内侍特有的声调,偏轻细,但并不尖锐刺耳,反而不急不缓颇为细润,有些少年人未生展开般的喉音,让人一时间难以对他生出恶感。

  几人也就不虚假客套,先后钻进车厢,驱车上路。

  连枝将自己的宫牌挂到车舆外,凡遇路卡关哨,皆免去盘查畅快放行,不多时就出了京,直奔北去。段明将马鞭抽得噼啪作响,仍不敌连枝一叠声的催促,一架载了三四个人的马车硬是被赶出了一骑绝尘之势。

  颠簸中,季鸿道:“连少监,猎场究竟发生了何事?”

  连枝心神不安地望着车外,此时回眸,松了松手中的帘幔,攥起拳头道:“鹏林春猎几日前就已结束,返京途中,天子一时兴起,便弃车换马。这本也无事,然而途径蜂腰峡的时候,竟有刺客胆大包天,放了冷箭!蜂腰峡想必季世子也有所耳闻,形似蜂腰,外宽内窄,两侧皆是险山峻石,难能藏人。是故冷箭射出时……无人防备。”

  季鸿微微皱眉:“贼人可被捉住?陛下如何。”

  连枝叹了口气,顿了顿才道:“圣驾无虞,贼人三十二名,也已伏法。他们不过是一群落草为寇的山贼,只是听闻今日有一队富商经由此地,便来碰碰运气,谁知竟是圣驾,于是一个个还未严刑便已吓湿了裤子,都毫无骨气的招了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