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食无忧[穿越] 第75章

作者:青猫团 标签: 布衣生活 种田 美食 甜文 穿越重生

  余锦年又感叹:“啊,睡了。”

  石星抓耳挠腮,痛苦万状道:“您能不要再说那两个字了吗。”

  “做都做了,还怕让人说了么?”余锦年拍拍衣裳站起来,自井里打了清水,到厨房去给姜饼人熬粥,米是上好的粳米,气味芳香又容易烂,用小火慢慢地熬,还加了点芝麻粉和槐花蜜提点甜味。又看厨中还剩下一大块猪腿肉,索性拿来洗净,也另起锅,用紧火煮熟,再换文火,入几朵肥美的香蕈同煮至软极烂透。

  人虽然被糟蹋了,但营养还是要跟上的,这样哭了一天不停歇,总得吃点衬肚子的东西才行,硬件儿是吃不得了,只能吃些软绵好克化的,遂决定做个肉松,来配粥吃。

  此时这个时候,季鸿多半是爱在房里看书习字,因今天房间被那霸道的小少爷占了,他无处可去,只好跟来厨房看余锦年做菜,他方才也听到姜秉仁哭喊的那两句,眉心微微皱着,一边帮余锦年搅动着粥汤,一边问道:“可是石星犯戒,打杀姜家公子了?伤得可重,伤处可包扎过?”

  “啊?”余锦年一愣,盯着季鸿看了半天。

  “看我做什么?”

  余锦年啧啧摇头,不忍戳破了季公子的纯洁之心,支支吾吾道:“伤是伤了,只是那地儿好像也不需要包扎,况且这事儿说不清楚的,他们自己还辨不清楚呢,你莫要给他们添乱了……”

  季鸿道:“如何论不清楚,府上侍卫都定下了规矩,无故伤人是重罪,杀罚打骂、是非对错皆有定论。若是二哥见他伤人,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那你们季家也没规定无故捅人是什么罪啊?你这金贵公子还要带头捅呢,该不该以身作则?”余锦年小声嘀咕了一阵,见季鸿真要出去质问石星,忙伸手拉住季鸿,“好了好了,你听我的,还不到你做主的时候,你且做个旁观,闹了乱子都有我管。”

  段明中午就跟着清欢出去采买,这会儿也回来了,他左右开弓提着不少东西,身后的小女娘则只拎了些轻巧的蔬果,应当是他将人家手里的重物都接过去了,如此走了一路也只是额上微微透了些汗,还不觉得如何疲累。他兴致勃勃提着东西到后院来,瞧见院中坐着个多年未见的人,霍地吓了一跳:“石星?!你也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石星抬头,苦着脸道:“五哥助我!”

  段明:“……”

  上次石星来时是深更半夜,段明并不在店中住,所以未曾打上照面,时隔半月,石星在春风得意楼吃胖了一圈,才终于和段明胜利会晤,只是他面上愁苦,显得也不那么愉快了。

  两人坐着交谈起来,余锦年则叫来清欢,开了张方子,列了硼砂二两、龙骨二两半,川贝、冰片、朱砂各半两,并一斤滑石粉,俱让药坊打成末,额外再拿半斤苦参,又叫她取药回来路上再买一斤猪脂膏,一瓶香油。

  姜饼人这是病也是伤,但说出去总是不好听的,那小少爷又好面子,恐怕宁愿自己疼死也拉不下脸来叫大夫诊看,不然也不会冒着疼躲到他这里来。余锦年就辛苦辛苦,做个野郎中,提早想到这些事,也省得人落下什么后遗症。

  前面些药材是用来做九华膏的,最后要用猪脂膏熬化了搅上药粉,晾凉了涂抹伤处使用,能够消肿止痛、去腐生肌,尤治外痔肿痛;而苦参则是用来煎汤坐浴,以促进伤口收敛、活血;香油则不必提,余锦年已替他想到极致,如今伤口新鲜还不觉得,过两日愈合时才叫难受,抹些香油,无论是睡觉还是如厕都能舒服点儿。

  仅准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余锦年已生出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明明受伤的不是自己,他却犯起了怂,连季鸿的眼睛都不敢看了,走路都要绕着走。

  大有“你们这些人都不是好东西”的感想,让人很不知所谓。

  药膏趁热调好放在一旁晾凉,粥也米水交融,余锦年捞出煮烂的猪腿肉,切去肥处弃之不用,仅保留精瘦的部分,用手并杓背一点点撕搓揉碎,弄成肉絮。

  之后锅中烧热,下黄酒、糖碎、五香粉,最后加一杓酱豉汁,与肉絮同炒。

  这肉松看着只是随手拈来就吃的小肉食,其中制法却无不费功夫——肉须是精健的腿子肉,一点肥都不留,而肉松的口感如何也全看厨子的手艺,撕肉时是否细致,也关乎着肉松入嘴是否绵软,最后炒肉更是要专心注意着火,还要不停地翻弄,一点分神就要前功尽弃。

  为个受了伤的小少爷,余锦年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待酱汁收尽,肉松也渐渐上了颜色,干燥蓬松起来,便可以盛出来收存,随吃随用,如今天气寒冷,这么一罐子肉松,可能放不少的时日呢,日后早起晚间配粥配饭,都是不错的选择。

  汤粥配食都做好,药膏也都凉了,他用个食盘端着这几物,前去敲了敲房门。

  里头不应,余锦年道:“是我。他不在外头。”

  话音落了半晌,才听到里头磨磨嗦嗦的一番动静,门栓轻响,正在院中与段明说话的石星也不由绷直了身体,远远注视着房门,仿佛是蓄势待发的一头猛兽,准备随时冲进门去把那只小猎物给抓出来。可真当房门打开一条缝,露出姜小少爷一张惨白的圆脸时,石星心里不禁猛揪了一下——这哪像那个娇惯得不可一世的姜小纨绔呐!

  石星到底是忍住了,没过去找麻烦,眼看着姜秉仁开门将余锦年放了进去,紧接着房门紧闭,砰的一声,似将他心口的那道墙也钉牢了。

  开完门,姜秉仁又挂着张哭朽的泪脸,趿拉着鞋,慢悠悠七老八十似的扶着腰趴回了床上去,脸朝下大气没有一个,俨然似个死人了。

  余锦年端着食盘:“要不要喝粥?芝麻蜜糖粳米粥,配了现炒的五香肉松,又滑又嫩,香死了!别人都没有,独你一份呢!”

  “不吃。”姜秉仁闷声。

  “还有乳汁鱼汤,你要不要来一碗?”

  “不要。”姜秉仁丝毫不为所动。

  遇上病人,余锦年总是很有耐心的,他问:“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弄。人是五谷杂粮所,再生气也不能不吃东西呀!再说了,你占了我们的床,那我和阿鸿去那里睡?”

  姜秉仁拗死了不肯起来,恨不能直接在床上化成一块石头,也免得再出门去见那个禽兽东西:“你们、你们去春风得意楼,有很多房间,你们随便睡!”

  余锦年实在无奈,只好说:“那你好歹说说哪里不舒服,我配了些药,你过来我跟你讲讲都如何用,今日就该用上,能少吃不少苦。”

  “我哪里不舒服你不知道?”姜秉仁终于动了下脑袋,偷偷转出一只眼睛来看,见余锦年并没有要嘲笑他的意思,这才蠕动着坐起来,然屁股还疼,不敢直接挨在床板上,只能姿势扭曲地僵着。他在房中哭了这半天,头发早乱了,发丝湿黏在脸上,衬得眼下绯红一片,他小声问,“你们睡在一起,每天都这样疼吗?这样的疼,你是如何受的……”

  他神色严谨,似是真的想跟余锦年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余锦年怔了瞬,想说不,他们根本还没进行到那一步,但看姜秉仁这般委屈可怜,生怕自己说出来这位小少爷又该闷头大哭了,只好硬着头皮胡扯:“啊,是啊,刚开始是很疼的,但是习惯了就好了。得用些脂膏、香油什么的,你整日勾些男男女女出双入对,这你总该知道罢……”

  听说人家靠这种活计谋生的,不仅轻轻松松,还十分舒爽。姜秉仁以为自己就算被人糟蹋了,也能当做被禽兽舔了一口,谁想他和人家不一样,疼的这么撕心裂肺!这时听到余锦年也说疼,心道,原来不只是他一个人会疼,心情才好了那么一点。

  余锦年趁此机会语重心长:“姜小少爷,倒也不是我气你,你整日糟蹋别人,今儿个被人糟蹋一回,该知道人家有多疼了吧?”

  姜秉仁巴巴地看着他,一脸狐疑:“我什么时候糟蹋人家了!”

  “姜饼人,你不会……”余锦年一下住了嘴,他不禁惊异,低声道,“那你那些风流名声是怎么来的?你难不成在倚翠阁、莳花苑时,就只是跟人家姐儿哥儿斗牌?”

  姜小少爷终于听懂他在说什么,瞬间涨红了脸,强辩解道:“谁说的,我还见过!”

  余锦年追问:“就只见过?”

  姜秉仁被他盯看了一会儿,到底没了底气彻底落败,委屈着脸说:“他们那里……太丑了,还没我的好看,做什么非要和他们一块做那个事,脸好看只看脸不就行了?斗牌没意思吗?他们说话可有意思了,比外头那些人有趣儿多了!”

  余锦年:“……”所以只是因为人家的都没他的好看,怎的这般自恋。

  呵,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信安县纵横多年的小螃蟹,荤素不忌的姜少爷,原来徒有名声在外,有贼心没贼胆,是个只敢耍耍黄腔、调戏调戏姑娘的空谈派,泡在勾阑里只是为了跟一群漂亮脸蛋打牌斗酒、谈天侃地。

  “喜欢漂亮美人有什么不对!”姜秉仁还觉自己理直气壮,“再说了,我只是想想,耍耍嘴上功夫,偶尔看看图册,又没真去强捆人家。你看我也喜欢你、喜欢季公子啊,那我不是悄悄喜欢吗,我强你们啦?哪跟那个禽兽混蛋王八蛋似的,他来真的!他……他疼死我了!”

  余锦年道:“做梦,季公子是我的了!”

  姜秉仁:“……我也没跟你抢啊。”

  姜秉仁这厢揉着腰,在屋里一口一个乌龟王八蛋,把外头扒门的石星骂得头都抬不起来,他骂痛快了,才真觉得有点饿,后头又疼麻木了,心里纠结了一会就主动跟余锦年要粥吃。香糯的芝麻蜜粥,缀上一把松散的五香肉絮,闻着香,吃起来也甜,很快三下五除二就把碗吃空了。

  他还想要,兔子似的湿漉着一双眼睛,余锦年却不给了,到底是为他好,不然吃太多,最后受苦受难的还是他自己。

  吃饱喝足,余锦年知他好玩,遂拿出一捧珍珠、一捧金珠,各放在一只空茶盏里,又在纸上纵横交错画了许多方格出来,晾干了,铺在软绵床铺上,一方执白、一方执金,教他玩五子棋。

  姜小少爷红着眼睛,听他说起一个新棋戏,果然暂时忘却了烦恼,趴在床上与他耍起游戏来,他新上手,总要先输几把才能明白这游戏的精髓所在,可一旦弄明白了又难免上瘾,越挫越勇,拉着余锦年从天明玩到擦黑。

  两个少年躲在房中玩得天昏地暗,殊不知门外一个如风俊雅、一个焦头烂额,都盯着房门翘首以待,各自揪心着自家的小可爱。

  季鸿低头扫过扒门的某侍卫,问道:“究竟做了什么?”

  石星不敢对主子撒谎,却也不好意思直说,想了半天,吞吞吐吐道:“就是把什么东西放什么东西里了,那样呗……”他说着左手食指拇指圈成个圈儿,用右手食指从圈里穿过,低声道,“嗯,就这样……”

  季鸿皱眉看着,平生头一次有了不理解的东西。

  余锦年在窗前支起一只安神的线香,姜小少爷闹了一天了,身体又伤着,很容易疲累。玩够了,余锦年一劝他上些药膏,他起先还挺听话的,待余锦年背过身去,就悄悄褪下衣裤给自己上药,可突然之间也不知怎的了,他又痛骂一声“禽兽王八蛋”,扑在被子上凄凄惨惨戚戚:“你都知道要用香油脂膏的,他就只知道糟蹋我,就是个禽兽!”

  余锦年:“……”怎么又开始了。

  滴答掉了一会儿泪珠子,余锦年老妈子似的哄了一会,姜秉仁终于是累极了,拉长了眼皮昏昏欲睡,手里还攥着几粒充当棋子的珍珠。余锦年小气得很,一个子儿都不愿意漏给别人,正将他手里的珍珠抠出来,一不留神就被对方拽住了袖子,听他睡梦中皱着眉头呢喃道:“你最有趣,你跟我好……”

  “可我已经跟别人好啦!”余锦年小声道,给人盖被时视线不小心掠到他微敞的衣内,见白嫩豆腐似的皮肤上掐着几个青红印子,可见昨晚如何放荡不羁。他浑身一麻,忙捧着两盏金白珠子,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一拉开门,骨碌自脚边滚进来个人形。

  石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拽着余锦年出去悄悄问:“如何了?身上伤可还好?”

  余锦年努努嘴:“睡着了,还好没烧。只是药膏不肯用,我都配好了,你都拿回去。这个是外用药膏,好说歹说也让他涂上点;厨下还有苦参,你且每日熬出一盆来,用温水稀了让他坐在盆中。另外,这两日尽量少走动,吃得也叫后厨做的绵软些。”

  他吩咐完用药的事情,又老气横秋地对石星谆谆教导:“别再欺负他啦,就是个寂寞无聊又嘴硬的小孩子而已,还没尝过春光滋味呢就被你辣手摧花了,可怜死啦!哝,这会儿哭着骂着就睡着了。”

  石星听懂了,脸上露出了一片惊喜,他点点头,敛好了衣襟默默走进去,到床边一看,小小一只蜷在被子上,脸色发白,一双眼皮红的似小兔子,白白嫩嫩的面皮上还挂着道清淡泪迹,脸还是那张天生骄纵的脸,却没有往日那股骄纵气了,此刻正软弱无力地闭目昏睡。

  他一瞬间又泛起心疼。

  昨夜真是个意外,他怒火冲心,脑子里浑浑噩噩,姜秉仁又喝了不少酒,半推半就,两人就这么成了事,第二天醒来,若不是被姜秉仁一声吼叫惊回了魂儿,他至今还没回过味来呢。

  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起来,又格外注意不要碰到他难受的地方。姜秉仁睡中被人晃动,觉得不舒服,却也没醒透,只稍稍蠕动了一下,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把头窝在对方肩窝里继续做梦。

  两个冤家乘夜色而去,余锦年终于要回了自己舒适的床榻,他重新收拾了一套干净的被褥铺好,一头栽上去,舒爽地在被子里打了几个滚。

  人从床那头滚到床这头,忽然腰肢陷入了一个宽阔的手掌中,阻止了他从床榻上直接滚下去。他揪下脸上的被子,仰头去看杵在床边的男人,暖烛微跃,房间里还有残余的安神香的味道,令人身心俱怡,他笑吟吟地蹭到人身边,要跟他一起玩五子棋。

  季鸿捏着一粒金珠,白的手,金的棋,柔腻出一圈温和的光芒,余锦年看他看入了迷,怎么瞧怎么心生欢喜,如此良辰美景,正待他上去一亲香泽,忽地听季鸿一脸思索道:“把什么放什么里面,会受伤出血?”

  “啊?”余锦年愣住,如临大敌,“谁教你的!”

  季鸿:“石星。”说着又比划出那个拈圈穿洞的手势。

  余锦年躲躲闪闪,故作无知,耳颊却臊红了,心里骂了石星百八十遍,直道他祸害了饼人兄还不够,还要来祸害自己,嘴上却嘟囔:“不知道啊,什么意思啊。别想啦,还是睡觉罢!明天就腊月初七啦,我们还要去采买年货,还要准备腊八粥。”

  季鸿搂起少年:“嗯,好。”

  他心中愉悦,也不多做深究,因为这将是第一个与少年一起度过的年节,季鸿往年从未觉得新年除夕是这样得令人期待。

第77章 七宝五味腊八粥

  到了腊月,就是进年了,各方都要热闹起来,但热闹是归热闹,却是分毫乱不得的,哪日祭拜先人,哪日供神礼佛,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若是记错做错了,是要被小心眼的地仙记在簿子上,上到天庭去告状的。

  腊八日是腊月里第一个节,这日的信安县早早就醒了,阶上薄布白霜,口鼻间呵出的气都冒出了白花花,就连猫儿狗儿都爱蜷缩在灶屋里头不出来,冷兮兮一个世界,唯有人爱一大早就出门四处走动,遇了街坊,顶着满口白气相互打个招呼。

  风来的毫无征兆,像是要落雪了一般,呼呼飒飒地挂了一整夜,有些人家窗纸薄的,还径直刮裂了几个洞出来。

  传说这日好有恶鬼邪祟作乱,须得有五谷赤豆镇压辟邪着,故而家家都熬起了七宝五味粥,城外大小寺庙也都支起了大锅灶,敞开寺门,为往来信徒分赠腊八佛粥。大夏人信仙崇佛,腊八这日,人们更是要格外虔诚一些,即便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观小庙,也会偶尔进来几个人,落落脚,吃一碗道长亲熬的善粥,回赠一把五味豆。

  今日,距信安县两座城池的郊外,一座破落得濒临倾倒的小道观中,便破天荒地来了三五个远行客,胯下枣红马,金镳玉辔,精铁的马掌硬邦邦踩进了道观前的小园子。观里老道士和小道士奔出来一瞧,见了地里左一个坑右一个洼,几棵小苗东倒西歪,好险气得当场吹胡子升了仙,拍着大腿痛心疾首道:“老头子的菜园子哟!我的萝卜苗!我的早油冬!”

  后头这才姗姗来迟又一匹,马儿乌黑油亮,上头的人一身飒拓骑装,红得耀眼,肩上裹着件儿被风扬起来的氅衣,看着不若凡夫俗子,贵气逼人。那黑马扬起前蹄长嘶一声,吓得道士老小瞬间闭上了嘴,只心里干嚎自己辛辛苦苦好容易发了苗的萝卜白菜,全叫这群纨绔给糟践了。

  “二哥!”毁了菜园子的公子哥儿抚着马儿,回头喊了一声,嗓音中蹦着掩不住的欣喜,“你太慢了!瞧我这新得的马,可真是好,竟比二哥你那宝贝疾风跑得还快!”

  红衣公子慢悠悠停下来,眉头一皱:“还不滚出来。懋弟,下马去与人家赔礼道歉。”又抬起头,温和款款地对那道观老小说:“愚弟鲁莽,纵马毁了先生的菜园,我先替愚弟向二位道歉,这园中一应损毁,我们定会赔偿。”

  “啊?”对方塌了嘴角,这才留意到道观前一老一小,嘴里嘀咕道,“这是菜园子啊,我还以为是片杂草……”又被二哥瞪了一眼,他才巴巴地跳下马来,老老实实跑过去,诚心诚意地说了声“对不起”。

  红衣二哥下了马,后面自有随从上来拴马,他走进园中,掏出一兜银珠道:“道长,稍北处下了雪,我们几个顶着风雪而来,见此处有间道观,便想进来避避风寒。这些俗物,权当是替舍弟赔道长的园子了。”

  这袋子银珠莫说是赔他们菜园子了,就是翻修一下道观都不成问题啊。

  闵懋忙缩头缩脑地朝后挥挥手,生怕二哥一个不待见,把他的马宰了赔给那道观老小做肉火烧吃:“诗情画意,还不来把琥珀牵出去!”

  琥珀就是他心得的这匹枣红宝马,毛发红得油亮,本是威风凛凛的一匹骏马,却平白套了个娇滴滴的名字,这品味,比起二公子那匹肃穆庄严的疾风来,可不知差了几百个层次。

  诗情、画意两个老大不乐意地哄着琥珀出了菜园子,与疾风栓在一处。

  许是物似主人形,琥珀一见了疾风,哪还有那股凛然嚣张、毁人菜园的气势,恹恹地塌下了架子,低着头嚼脚边的一簇杂草。反观其主人,此时也狗腿子似的跟着红衣公子进了道观,笑眯眯的一口一个“二哥,二哥”,巴结之心昭然若揭,就连诗情画意都很是看不下去。

  那小的诨了些,可这“二哥”却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说话彬彬有礼,风度翩翩,老道士尽管心中对他被毁的菜园有一百个舍不得,却也实在挑不出这红衣公子的错处来,毕竟人家歉也致了,钱也赔了,再抓着不放委实是泼妇行径,有损道家清名,只好笑着把人迎了进来。

  又恰是腊日,便用小碗各盛了一碗腊八粥给他们驱寒。

  那小道士用食盘端着几碗,去送给守在外头的几名随从,诗情画意都是跟着闵懋野惯了的,见那娃娃才七八岁的样子,手脸都肉呼呼的一团包子样,甚是可爱,遂逗着玩了起来,又掏出几个路上买的小玩意哄他笑。

  观里甚小,挤挤巴巴地奉着三清像,也都落了颜色,脸上的彩泥片簌簌地往下掉。闵懋这人一身娇惯气,从没吃过钱财上的苦,自然瞧不上这几尊掉色儿的三清像,更加吃不下碗里黑糊糊泥巴似的腊八粥,但他只敢心里嘀咕,是万不敢说出来的,因为二哥闵霁崇道,他要是敢对三清天尊口出狂言,怕是当场就要被二哥罚抄三百遍清静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