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来开荒 第40章

　　“嗯咳嗯咳。”有鱼知咳嗽几声，热闹的女声这才一一消下去。

　　看到几人出现，女人们安静下来等待族长发话。

　　族长之前只说大概他回来的时候要她们出现在围口就成，却没说到底有什么事情。既然是跟阿七有关的事情，那肯定就是跟种地有关的事情吧。

　　女人们在部落里原本就忙着家里的事情，每天挤出一些时间种地，也只是为种出菜后和肉一起做菜确实比较好吃。不然她们也不可能放下手边干不完的活来弄连发起人阿七自己都不是很明白的事情。

　　白燕作为最先开始种地的女人，加上儿女们跟阿七关系不错，直接把疑问问出口。

　　“族长，你把我们都叫来是要说阿七弄出来的种地的事情？”

　　“你们也已经种了一些时候，总是去找阿七不是不方便吗？我刚好有事跟阿七说，索性就让你们一起来问阿七好一些。”有鱼知本意是想干脆就让阿七当训管，这样也算是给阿七几个月来的辛苦一些回报。训管虽小，对阿七来说信任意义很大。这样一来他们这些老一辈也算是表了个态，部落里其他人也就不用再有所顾忌。

　　红河部落的人那次来时，就曾跟有鱼知说过请阿七去他们部落长住，还说不怕木杨部落来人带走阿七。一个外族部落尚且如此，身为阿七娘亲一方的他们部落，确实很是不如。水鲅这一次会去红河部落送亲，更多也是想要看一看红河部落那边的各方面条件。

　　阿七就算真跟水鲅一起去了红河部落，有鱼部落的人也不会多说什么。族里本来就不曾限制族人去其他部落，不然也不会有部落间互相结亲的事情发生。他们一直所顾虑的，也只是怕阿七会跟木林去木杨部落罢了。木杨部落近年来孩子稀少，他们其他部落孩子出生率也不比木杨部落多多少。

　　东部大陆上，最为人诟病的，恰恰是大陆的孩子出生率，这也是他们珍视族人生命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一个部落，要是连基础人数都不够，要在大陆上长久生存下去就会比较困难。一直以来，有鱼部落最主要的生存交换品，便是取之不竭一般的海盐。海盐再多，东部大陆的部落用盐却远远没有出盐量多。他们虽然掌握了制盐的诀窍，在东部大陆的地位，确实不算多高。

　　便是为了阿七想出的渔船弓箭房子种地养兽等东西，有鱼知也有必要为有鱼部落留下阿七。阿七对木林有亲缘牵绊，小溪和他之间，也有。而况水鲅也是在部落里长大的，只要部落的人诚意够了，阿七留下的可能性还是最大的。

　　有鱼知自认过往的态度，更多是因为阿七本身的无用以及自己对部落受累多年的迁怒。他们这些老人，哪里能这么容易放开过去，哪怕是过去二十年。

　　只要这一次和木杨部落的对抗里，阿七一如现在，他们也会抛开所有的成见。

　　现在，就先多播种，让女人们能够学会更多对部落有用的东西。

　　就像种地一样，挽回人心，只要诚意够，就不怕晚。

　　就算已经不能再留下阿七，至少阿七留下来的技能都还在。

　　无论怎样，有鱼部落都不会因为阿七的走或是留有太多变动就成。

　　白燕安静地在人堆里站着，看见族长脸上一直露出的沉思表情，轻轻地摇了摇头。

　　连她都知道覆水难收的道理，族长还是看不透。

　　世上能看透的，几人？

　　45、番外5：好好爱你，是我能给的全部

　　他记事的年纪,远比旁人要早。

　　他甚至记得遗弃自己的那些亲人,他的爹,他的娘,还有他的哥哥们。

　　他知道，这些记忆,都跟自己一族有关。

　　他也知道，在他们遗弃自己的那一刻,他的那些记忆，就只会是记忆。

　　那些人，这辈子都不会是他的亲人。

　　那时小小的他还不满一岁,不会说话不会笑，连孩童最常的哭泣都没有。

　　那时他们都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以为他没有传承他们一族的记忆能力。

　　如果他们哪怕流露出一丝的不舍，他也会迫使自己相信他的亲人不是故意要丢掉自己的。

　　那时的他，只能无声地落泪，那些眼泪，在他那些亲人面前，什么也不是。

　　那时，小小的他在兽皮襁褓中就已经知道了，眼泪和亲人，是这个绿色世界里最靠不住的。

　　婴儿的绝望没有人会在意，只有路过的野兽会在路过的时候，慢下脚步，甚至会扔一些果子在他身旁。

　　他就那样一个小婴儿凭着本能活了下来，每一日，连他都会好奇，为什么那些亲人口中的野兽不吃掉自己还给他果子。他不会思考，只是看着自己身边的一切在发生。

　　直到某一日开始野兽不再路过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也许真的要死了。跟那些丢掉自己以为自己很快会死掉的亲人想象的一样，他是真的要去见主神了。那个亲人口中无所不能的主神，也会迎接自己这样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小婴儿吗？

　　连着两天下来，他已经连对着天空的思考都不能了。他想要爬一爬，襁褓却被牢牢捆在树上，他动不了。身边的叶子都被他吃了，光秃秃一片树叶里一个浅灰色的兽皮襁褓，怎么看都会是很怪的吧。就像他一样，一出生就被族里当成怪物，亲人们护了他几个月后，还是在迁徙途中把他扔得远远的。

　　既然是怪物，为什么要让他什么都记得。伸出小手，擦去眼角看阳光看久了流出的眼泪，他有些困了。

　　也许这一睡，就不会再醒来了。

　　主神，他会找到那个无所不能的主神吗？他是族里的怪物，他们的主也不会想要见他吧。

　　那就只是睡过去吧，这样活着也没有意思。

　　“宝宝没有人要了？小七哥哥捡到你会照顾你的。”

　　“宝宝快点起来吧，小七哥哥抱久了会累的。”

　　“宝宝……宝宝……”

　　哪个小七哥哥对他家宝宝这么好？这样的亲人真好啊。蹬蹬腿，好舒服。

　　又挤了挤，兽皮被挤掉了。不用再被包在树上动也不能动了，真好。有些饿，睁开眼看到一个脑袋小小的孩子在说话。

　　这些话，和他们族里的话不很像，不过他也能分辨。

　　这个男孩，是要把他捡回家去养吗？他不会觉得话都不能说的他是怪物吗？他连哭出声都不会啊。

　　男孩叫他宝宝，他就先做宝宝。

　　男孩的脸好脏，宝宝再蹭一蹭，你这个叫小七的男孩，不要捡到宝宝后又扔了。

　　脏脏的脸，好看的小七，宝宝很喜欢。不嫌弃宝宝的都是好人，小七哥哥最好最好了。

　　宝宝决定，小七就是宝宝的主神。

　　宝宝没做多少天的宝宝，就换名字了。

　　七七八八，这样的搭配宝宝喜欢，这个部落虽然对小七哥哥也不好，总算也是留下他们两个了。不管这个部落怎样，小八也会和小七哥哥一样留下来的。

　　等到小八有力量了，小八也会照顾小七哥哥的。

　　小七哥哥每天都会去找食物带回家，小七哥哥个子小小的，带回来的东西往往只够一个人吃。小八不会给小七哥哥添乱，小八会乖乖找些吃的不麻烦小七哥哥。

　　“小八，你饿不饿？”

　　摇摇头，不饿。

　　“吃个果子顶一顶。小八要快快长大，这样就不会饿肚子了。”

　　点点头，好的。

　　这样的日子，虽然不那么美满，小八已经很满意了。

　　有小七哥哥在身边，小八就算吃不那么饱也好。

　　小七哥哥永远不会嫌弃小八，小八也永远不会离开小七哥哥。

　　这样的日子，就这样过一辈子都会很好很好。

　　有人在乎的日子，小八想要一辈子都有。

　　从有到无，从无到有。

　　他相信，小七哥哥永远不会像是族长那些大人口中可能会背弃部落的人。

　　这样的人，连自己这样被遗弃的小孩都会捡回来养大的小七哥哥，怎么可能会是大人口中那个坏木林一样的人呢。

　　小七哥哥在他们面前不爱说话，也是因为听到那些大人那样说话吧。

　　大人们说话时总以为孩子不明白，却不知道孩子耳边的话也会记住很多，有些话，一记就是一生。

　　他们不心疼小七哥哥，小八会一直心疼。

　　“凡凡，你要记得哥哥的话，还活着的话，想要什么，都要自己去要。”

　　突然想起襁褓要被丢掉时，那个唯一对自己坚持了耐心的小哥对他说的话。

　　平凡如那时的他，甚至不懂族人为何对襁褓中的自己，就已经判定了他的平平无奇。

　　小八很小，但是小八也会护住小七哥哥。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一无是处襁褓里无能为力的“凡凡”。

　　过了几年，小八已经可以跟在小七哥哥身后跟小七哥哥一起捡果子吃了。有时候小八还能打到一两只小动物给两人加点肉吃。

　　小八觉得这样的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好，等他再大一些，力气再大一些，就可以给自己和小七哥哥更好的生活了。

　　小七哥哥不想要大人们给的食物，他也不会要的。

　　他们已经不会挨饿了，每天很多的果子，小八也会长得很好很好。

　　小八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候，小七哥哥却变了。

　　那一天一切都如常，只是突然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和小七哥哥很像，就是眼睛不一样，比小七哥哥好看很多，但是小八就是一看到男人就不喜欢。这个男人怎么看都是太耀眼的那一种，他们一族多的是比他还好看的人，男人和小七哥哥极其相似的面容让小八很不喜欢。

　　女的倒是比较平常的长相，也是一双眼睛长得好看些。

　　这样的一男一女在一起，给了小八很大的危机感。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样的两个人，来意不善。

　　果然两人开口就没有好话，直说要把小七哥哥带回家。

　　结果小七哥哥就问了一句“娘亲要我留在有鱼部落可不可以爹爹留下？”他们就狠狠骂起了小七哥哥。

　　男的说什么“别提你娘现在这个才是你娘，跟我回家就回家，不回你就在这饿死得了。”

　　女的说“那死女人死都死了你说她干嘛，我看你是知道自己不是你爹的娃这才说什么要留在有鱼吧。”

　　还加了句“我看啊，你就是个野种，小杂种还装什么留恋，真是小小年纪不要脸就学得这么全了。”

　　女人之后没有停嘴一直在说，说的话里没有一句好话。

　　小七哥哥听到这些话后眼窝里眼泪一直在打转，只是没有掉下来。

　　后来连男人也在骂他野种的时候，小七哥哥牵过自己的手就往前走。

　　被小七哥哥牵着手带走时，小八回头看了眼打了小七哥哥的男人女人，把那两个人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里。

　　因为他们对小七哥哥开骂，小八才会开口说话。他会感谢他们，但是他们对小七哥哥的伤害，他也会一直记得。

　　就像自己记住那些遗弃自己的人一样，有鱼部落和这两个人，只要跟小七哥哥有关的人，他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也就是这一天，小八会说话了，小七哥哥却不怎么再说话了。

　　只有在小八一人在场时，小七哥哥才会偶尔说说话。

　　小八知道，那个会对小八很好很好的小七哥哥还在，只是再也不像从前那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