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您成功逃生 第165章

作者:桑沃 标签: 无限流 爽文 穿越重生

  莫奕有些出神地轻轻地转动着指根处的指环, 指腹下冰冷的金属已经染上了自己手指的温度, 妥帖地熨烫着皮肤——如果不是梦境的话,那么就很有可能是这枚戒指令他看到的景象,但是莫奕所不知道的是,他在那个房间所看到的景象是实时的吗?还是, 只是戒指中的一段记忆呢?

  他将戒指从自己的无名指上缓缓地褪下, 放在手心中端详着。脑海中闪过之前在那个房间中见到的那幅尚未完成的油画,画面中,女子的漆黑的双眼含情脉脉地凝视着画面之外, 玫瑰色的脸庞明朗而生动,正是侧厅中悬挂着的那幅肖像的主人公——既然这样, 那第二个解释就更行得通些。

  那么……这枚戒指让他看到的, 竟然是这幅画的完成过程吗?

  莫奕若有所思地缓缓收紧手指,然后将尚带着体温的戒指重新塞入自己的口袋中,正当他直起身子准备翻身下床时, 余光却扫过了自己在熄灯前放在床边低矮柜子上的玫瑰花。

  花瓣已经犹如缺少水分而枯萎了, 就连花茎都泛着没有生命力的枯黄色, 萎靡蜷缩的花瓣上残余着深棕色的血迹,看上去仿佛失却所有活力的尸体一般。

  他伸手将那株枯萎的玫瑰花拾起,但是它在脱离柜面的一瞬间就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道凭依,枝头上失去水分与颜色的花瓣纷纷洒洒地落下,在接触到地面的一刹那就化为了齑粉,他的掌心中只剩下了光秃秃的花枝,显得颓靡而孤独。

  肩膀上传来了轻轻的压力。

  莫奕微微侧过头颅,正巧对上了闻宸投来的视线,那近乎无机质的眸色内仿佛蕴藏着什么深刻而静默的情绪,似乎在传递着无言的关切。莫奕指尖微微一收,顺手将手中的花枝随意地抛在一边,然后轻轻地摇摇头:“没事。”

  在昨天之前,他心中不是没有失落和烦躁的。

  但是,在得出这个副本背后的操纵者不像以往一样是某种既定的规则,而是另外一个和玩家们有着同等智力的存在这样的推断之后,莫奕基本上也就知道了为什么自己很难找到副本中的关键线索——因为以往是他独自克服副本内固定的障碍来寻找线索,而现在,棋盘的对面还坐着另外一个存在,在莫奕寻找时藏起线索,甚至是将无关紧要的线索放出来迷惑他的视线而且对方在暗,自己在明,这就导致莫奕从一开始就出于劣势。

  所以他才会觉得这个副本内的线索繁多而冗杂,但是就是无法找到能够触及到副本核心的东西……

  但是,现在也并不是毫无希望的。

  因为这个副本内依旧有一些既定的规律存在,而莫奕和对方都不得不受到同样的规则的限制,那么现在,他翻盘的希望就寄托在这些既定的东西上,只有找到玩家和对方都必须遵从的规律,才能摆脱受制于人的局面,令双方终于处于相同的位置上进行对弈。

  根据上次的经验,第三天内是不会有人死去的,虽然意味着玩家被限制在自己的房间内无法行动,但是也同样是副本内可操纵的变化最少的一天。

  莫奕知道第三天是分水岭,但是他却不知道该具体怎么做。

  所以……只能到时候见机行事了。

  莫奕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然后放在地上的双腿猛地用力,整个人被弹到的床上,身子下方柔软的鹅绒被被他的体重压的一荡,他双腿交叠,将自己的双臂弯曲垫在后脑勺下,双眸直直地看向天花板上繁复的纹饰。

  身边的床铺微微向下一沉,莫奕扭头向自己的身边看去,只见闻宸也躺到了自己的身边,学着他的样子,用同样的姿势凝视着天花板,在发现莫奕投来的视线之后,闻宸侧过脸颊回望过来,唇角微微带笑:

  “怎么,我不能也偷懒一下?”

  莫奕轻笑出声,胸腔随着笑声微微震动:“我可没说我要偷懒。”

  闻宸用手肘支起身子,凑过来吻他。

  他放开莫奕的唇,又轻轻地亲了亲他的额头,低沉的声音温暖的仿佛阳光下蓬松的棉絮:“我倒是觉得你该偷懒一下。”

  莫奕眨眨眼,注视着闻宸漆双眼中自己小小的影像,唇边带笑:

  “等事情结束之后,或许吧。”

  闻宸眸内情绪莫测,他微微抿起唇角,沉下身子用自己冰冷的脸颊蹭了蹭莫奕的,轻缓地说道:“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早餐和参加婚礼所需要穿的礼服像是上次一样被送到,莫奕这次已经能够处变不惊地看着门外古怪诡异的景象了,今天等待的时间实在是太过漫长,他到底没有能够耐着性子闲下来——在下午六点前的时间段内,莫奕开始在在房间内翻找着自己上次可能留下的没有搜寻过的角落,但是却什么新线索都没有发现。

  虽然不是很意外,但是心中却仍旧感到隐隐的失望。

  下午五点三十,门口传来了熟悉的敲门声。

  莫奕和闻宸早已换上准备好的礼服,快步走到门口,将已经能够转动的房门拉开——

  管家熟悉的脸孔在门后缓缓地显现出来,莫奕越过他的肩头看向后方,只见管家身后已经变成了和上次一模一样的纵向的走廊,以敞开的房门为起点向着黑暗深处笔直地延伸着,无声无息地通向未知的远方。

  他们跟在管家的身后沿着走廊地向前走去,厚重的地毯吸收了所有的脚步声,犹如坟冢般黑暗和死寂包裹着三人的身形,重复而单调的场景令人不由得感到有些昏昏欲睡。

  终于,走在前方的管家停下了步伐,熟悉的黄铜门在眼前展现出来,黯淡的灯光将门上凸起的浮雕印出浅浅的反光,门上雕刻的男人的痛苦面容在黑暗中凝视着三人,半裸的身躯肌肉偾张,似乎在用全身的气力托举着什么似的——

  管家的身形遮挡了莫奕探究的视线,他冲着莫奕伸出苍白瘦削的手掌,漆黑空洞的双眼无神而冷漠地凝视着他的面孔,声音平淡的没有丝毫起伏:

  “请出示您的请柬。”

  莫奕从自己的口袋中将那张烫金的请柬取出,递到了管家的手中。

  管家接过请柬打了开来,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一遍后,将请柬重新递还给莫奕的手中,僵硬的面孔上扬起了与往常分毫不差的礼节性微笑,侧身将身后的大门推开——

  “请。”

  刺眼的白光袭来,那个苍白的大厅在他的眼前缓缓地铺展开来,无论是桌椅还是纱帘都是极度干净的白色,莫奕微微眯起被刺痛的双眼,毫不停留地迈步走入其中,黄铜色的大门在自己的身后合拢,也将闻宸的身影挡在了外面,轻轻的喀拉喀拉声在身后响起,莫奕知道那是墙壁苍白的颜色将黄铜色的大门覆盖的声音,但是他没有回头,只是顺着这了无生气的大厅向前走去。

  他穿过挡在眼前的白色幔帐,熟悉的景物在眼前显现出来。

  一片惨白的房间尽头是被血红色的玫瑰花围拢着的神坛,鲜艳如血的颜色雪白的地毯上仿佛尚未干涸的血迹,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将整个神坛围拢在其间。身旁所有的座位上都坐满了身着黑色礼服的宾客,之后最前方还有空余的座位能够坐下。

  莫奕这次没有急着向前走去,而是开始挨个仔仔细细地审视着大理石像的宾客,他出乎意料地发现,虽然所有的大理石像的面容都是僵硬而苍白的,但是,所有人的面容都是不同的,从种族到五官细节都各有千秋,仿佛每个都是不同的人似的。

  莫奕回想起自己见到的变成大理石像的玩家,脑海中顿时冒出一个想法。

  难道……这里的每个大理石像曾是活人吗?

  他缓缓地深吸一口气,然后顺着中央的道路缓缓地向着前方走去,一边走一边更加仔细地观察着所有人的面孔——

  突然,莫奕注意到其中一个大理石像的面容,竟然正是那个曾经为他引路的女仆。

  如果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话……那么难道这个宅子里所有的仆人都曾经是牺牲品吗?也就说……他们曾经都是活人?

  他愣了愣,还没有来得及做些什么,就只听有玩家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喂!这里!你在等些什么!”

  莫奕回过神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腕表:马上就要到六点了。

  他快步走到前方,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表盘,指针滴滴答答,毫不停歇地向前走去,就在距离六点还差两分钟的时候,缓缓地开门声响起,紧接着,无尽的黑暗吞噬苍白的颜色,以一种势不可挡的迅疾势头向着众人袭来——!

  身边的玩家早已不像之前那样惊慌失措,只是静静地闭上双眼,忐忑地等待着黑暗的降临,等待着最后一个周目的开启。

  和其他玩家一样,莫奕也没有动。

  他睁着双眼,定定地凝视着黑暗深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一般,黑色蔓延的实在太快,几乎只是眨眼间就来到了他的面前,就在黑暗吞噬他的前一秒,莫奕指尖用力,狠狠地捏破了自己攥在指尖的玻璃球,黑沉沉的眼眸内神色宁静而淡然。

  动作毫不犹豫,干脆利落。

  ——这是他第一次在副本内使用道具。

第一百八十八章

  汹涌的黑暗恍如波涛一样势不可挡地席卷而来, 沉重的眩晕感犹如巨大的锤子似的向着莫奕迎面砸来, 眼前的所有色彩都仿佛在狂乱地舞动,最终被浓郁的黑暗整个吞噬成寂静的颜色——

  莫奕死死地咬紧牙关,感到自己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疯狂地冲撞和颤抖着,然而却被皮肤和骨骼紧紧地包裹禁锢住, 只能发出嘶哑而不甘心的摩擦声, 天翻地覆的错觉在脑海中疯狂地搅动着, 令他不由得从身体深处都涌起生理性的反胃感。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 冰冷尖锐的触感从刚才将缓缓将玻璃珠压碎的皮肤传来,仿佛一根冰冷的钢针顺着指甲缝缓缓地嵌入,那种折磨人的疼痛感犹如附骨之疽一般难以忽视。

  莫奕在进入副本之前,一般都会适当地兑换些可能会在副本内派上用场的道具以防万一。

  但是从第一个副本开始到现在, 他一次都没有使用过。

  因为这些能力看似bug的道具的使用实在是太坑了, 24个小时的使用冷却期意味着在使用过一次道具之后,一整天都无法使用第二次,并且还会给玩家带来效果和持续时间都随机的负面效果, 而在副本内的环境向来凶险,谁都不知道在使用道具过后的一段时间内会不会出现更加危急的情况, 所以莫奕对这些副本内道具的态度都是能不用就不用。

  而这次使用道具, 也是莫奕深思熟虑的结果。

  因为这个副本的时间线拉的实在很长,而且副本里固定的时间点和具体的死亡手法都基本上被摸清,所以整整二十四小时没有道具保障和一定的负面效果还是可以接受的, 再加上……不管是从副本内的潜藏规则来说, 还是莫奕的推断, 今天都是非常关键的一天,倘若这个时候不抓住时机,就不会再有第二个机会了——毕竟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在副本内苟活,而是通过完成支线任务来深入解剖副本。

  莫奕的耳边传来了熟悉的的女声:

  “亲爱的玩家莫奕,您好,您所拥有的道具【醒】已使用成功,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您将免疫副本内固定剧情所带来的昏迷效果。”

  手指处冰冷的疼痛已经完全消失,之前的眩晕和模糊似乎随着那个女声毫无感情的陈述而逐渐消失,脑海中重归清明一片,只听那个女声继续说道:

  “副作用及持续时间将在道具失效后随机生成。”

  女声在脑海中消失了,耳边重归成冰冷的安静,仿佛所有的声音都消弭在了永寂无声的黑暗中。

  莫奕深吸一口气,试探性地缓缓地睁开双眼——幸运的是,这个举动对现在的他来说还并不算太难。

  眼前是一片深沉浓郁的黑暗,沉重的暗色将视线范围内全部覆盖,几乎让莫奕疑心自己有没有真的睁开双眼,但是当他向着黑暗中仔细地看去后,才发现眼前的黑暗似乎像是缓缓转动的漩涡,其中似乎有着无数种颜色在缓缓地转动着,几乎能将人的灵魂吸入其中似的,带着魔魅般的诡异。

  而这样的黑暗正紧紧地包裹缠绕着他,几乎令他感到窒息。

  死一样的寂静在身周蔓延,莫奕除了冷之外什么都感受不到,就像是整个人都深陷入低温而粘腻的沼泽中似的,冰冷刺骨的感觉顺着四肢百骸传入身体,几乎让他的骨头缝都冻的发疼。

  他尝试性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

  还能动。

  莫奕用力抬起自己的胳膊,感受到仿佛黑暗中有什么反作用力在牵拉撕扯着他,阻止着他的每个动作,就像是深深地陷在胶水中一样,即使是一些简单的动作都要耗费千钧的力量,仅仅是刚才的动作几乎都耗尽了他身体中全部的气力。

  他有些喘息地停下来,然后转动头颅试图将自己身周的环境看清楚。

  余光里似乎瞥到了什么奇怪的轮廓。

  莫奕用尽全身力气微微侧过身躯,然后将目光向着身侧的黑暗中投去。

  在一片漆黑的深处,有一幅肖像画静静地悬浮在不远处,画布上的颜料干涸开裂,虽然几乎看不出来原始的模样,但是仍旧能够看出画中女子惊人的美貌——画上已经被施了颜色,乌黑的长发犹如瀑布般散落在腰间,血红色的嘴唇在惨白的皮肤上显得鲜艳而刺目,黑如浓墨似的眼珠仿佛能够摄人心魄似的,毫无情感地凝视着远方。

  这副被副本内玩家身体中的颜料重新上色后的油画就这样静静地悬挂在黑暗中,画面整体呈现出来的效果就像是一幅大师细腻的杰作毁在了学徒工粗糙的上色技巧上,那死板的黑白红三色令整幅画呈现出古怪的诡异感。

  只不过,与之前在侧厅看到时不同的是,油画旁边还零散地落着颜料盘和画笔,颜料盘的一角上孤孤单单地放着一朵枯萎的玫瑰花。

  就在这时,黑暗和寂静中毫无预兆地响起一声嘶哑而狂暴的尖叫,尖锐而凄厉的仿佛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就像是尖刀撕裂布帛与指甲在玻璃上划过的声音的结合,从四面八方层层叠叠地传来,仿佛钢针似的给耳膜带来锐利的痛感。

  莫奕的心头狠狠一震,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刻意地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到平缓的状态。

  尖叫声消失了。

  莫奕的心脏仍旧在不受控制地跳着,他缓缓地将眼皮偷偷地掀起一个缝隙,悄悄地瞄着身边的环境——依旧是一片黑暗,没有丝毫人影。

  寂静中,传来喃喃的细语声。

  恶之花。

  莫奕认出了这个熟悉的音色——正是那个在昨天晚上他的梦境中出现的男声,同时,他也想起来了自己在昨天晚上的时候为什么会对这个声音感到熟悉……因为这正是那个当他作为红色的被害者而在走廊中被追杀时,陷入幻境之后听到的男声。

  那么……身边这些旋转着的,仿佛是由无数种颜色揉捏在一起之后混杂而成的黑色,应该就是自己在走廊中看到的那个缓缓蔓延的黑暗了。

  即使能够听到喃喃的诵念声,但是莫奕依旧没能在视线中看到丝毫的人影。

  过了许久,那喃喃的诵念声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低沉的男声用自言自语的音量咕哝着:

  “错的。”

  紧接着,莫奕看到,那副画上的颜色缓缓地褪去,白色黑色和红色都像是被洗去的妆容似的缓缓地顺着画布向下滑落,在画布上留下肮脏的痕迹,将其下模糊的轮廓和干涸的颜色露了出来。

  油画又重新变成了最开始的样子。

  眼前的黑暗在缓缓地流动着,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无数的颜色随之分散开来,逐渐构成了熟悉的墙壁,地板,装饰,走廊,房间,所有的东西都在眼前飞速地分割构建着,克劳斯宅的样貌被蠕动着的黑暗迅速地勾勒,那些黑暗如有实质地贴着皮肤划过,留下冰冷而粘腻的触感。

  莫奕后知后觉地发现,那顺着自己的身边攀爬的粘稠触感。

  似乎有点像颜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