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卿相 第16章

作者:凤九幽 标签: 穿越重生

  “走这里。”一根修长手指点到地图上,沿细线轻移,“南行五里,往西,绕过河坡,取此渡头。从这里走,到长安水路最短。”崔俣笑容温煦,眉心红痣在阳光下殷红如血,“水路不平,路途越短越安全,二位觉得呢?”

  范灵修看着地图,眼睛渐渐瞪大:“这路找的好啊!虽弯道多了些,但距离的确最短!崔六你怎么找的,我那会儿看了半天看不出来!”

  崔俣微笑不语,看了眼杨暄。

  杨暄仍然没动,假装没注意到。

  谢丛仔细看着图:“最短当然最好,就是……不知前方是否也有意外路断。”

  “所有路都不明,不如走走看,不行就折回来。”

  “就是!谢书呆,做人要果断,你总纠结的坐在这想,也是想不出所以然的!”

  ……

  讨论完毕,日头也稍稍偏了一点,蓝桥套上车,众人一起上路。

  车内枯坐无聊,几人又开始找话题聊,只是这次不再是神秘八卦,糟心前路,话题方向很轻松,聊的是长安城,从吃喝风俗到宴饮故事,什么都有。

  既然说到这里了……

  崔俣眸内流光闪过,微笑道:“在下孤陋寡闻,也听说过长安有秋日宴,传闻乃盛事,赴宴者自世家新贵,才子佳人,到隐士墨客,不一而足。多人齐聚饮宴,场面竟不忙不乱,老有老伴,幼有幼耍,女眷亦不会被轻忽打扰。此宴自开始起持续十数年,未有一桩丑闻,所有长安人以有一张秋宴请贴为荣,在外者甚至早早奔回,唯恐错过……可真如此?”

  随着崔俣的话,谢丛身板渐直,面上微红。

  “哈哈哈……”范灵修大笑,挤眉弄眼撞了撞谢丛,“这事你得问这书呆子,他最清楚了!”

  “哦?”崔俣视线落到谢丛泛红脸庞上。

  范灵修笑声更大:“这秋日宴,就是他家办的!听说这次宴上,他叔爷爷也会出来,是吧谢书呆?”

  谢丛尽力绷住表情,可到底太年轻,语气中仍透出隐隐自豪:“也没那外头传的那么厉害……”说着说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崔俣,“崔兄想来看看么?我可以给你一张请贴!”

  他念头转的太快,崔俣有些意外:“这……可以么?”

  谢丛越想越应该这么做,语气相当热情:“有什么不可以?崔兄救我一命,别说小小秋日宴请帖,你但凡有要求,我家长辈没有不答应的!”

  “可是……”崔俣语气微顿,想了想,还是直言,“我家无名,我父只是小官,我也只是庶子。”

  “庶子?”范灵修相当惊讶,“崔六你竟是庶子么!”一点也不像啊!哪家无名庶子能养的这么好,这么好看,还这么风仪无双这么谦雅大气!

  谢丛也愣了下,他也没有想到崔俣是庶子。

  崔俣却是大大方方,没有自卑没有不自在,只实述直言:“如此场面,在下是去不得的。”

  “怎么就去不得!”范灵修见不得有好感的人受委屈,而且这个人样样不比世家公子差,还长的好看,还救过他!他瞪向谢丛,“你家秋日宴,没有庶子不能进的规矩吧!”

  谢丛微微摇头。是没有这个硬性要求,可是世家礼制森严,嫡庶分的很开,对待庶子,不管谁家的,都不算太友好。

  “谢丛,”范灵修指尖敲打着桌面,冷笑,“崔俣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无妨的,”崔俣面绽微笑,灿烂干净,“我只是道听途说,有些好奇内里故事,并非要亲身参与,范兄不要引谢兄为难。”

  谢丛脸爆红,赶紧连连摆手:“我不是忘恩负义,不是不想邀请崔兄,我只是担心崔兄受委屈……那日我会很忙,无太多闲暇招呼崔兄,如若别人对崔兄不尊重,我恐不能及时出现……崔兄救我,不应受此轻视。”

  “原是如此……这也不怕嘛,崔六又不是小孩,乖乖看自己的,玩自己的,不招惹别人就是了。”范灵修看向崔俣,“我看崔六不像多事的人。”

  “我自不是多事之人,不过……还是不用麻烦了。”崔俣仍然微笑婉拒。

  崔俣越拒绝,谢丛心里越难受,世家发展至今,陋习良多,很多东西早该换了,他并不是那种随意看身份就下定论的人,否则在泥潭时他就不该拉住范灵修的手!

  “崔兄千万别误会,我是真心想请你的!”谢丛神情急切,“你看你腿伤还没好,到了长安,怎么也得休整看诊,不如就住我家,待秋日宴后,你伤也好了,我再派人送你义城郡寻父!”

  他这么说范灵修突然不干了:“喂喂不准截胡啊!崔六救我一命,待到长安,我是要好好招待的,凭什么去你家?你家有我家吃的好住的好一切随心所欲,还不受任何白眼么?”

  “你裹什么乱!”谢丛这下真生气了,跟范灵修吵了起来,“纵是庶子,崔兄也是官家,住我家才最合适!”

  “哟哟,看不起我商家是不?你世家再好,柴米油盐,檀柜香几,衣裳头面,都是你自家做的,样样不在外头买?有本事别你跟任何一个商家打交道呀!”

  ……

  二人吵归吵,声音再大,气势再足,遣词也并不过分,好像知道对方底线,小吵怡情。

  崔俣就没管。他的目的已经达到,长安一行,谢氏秋日宴,他必要对几个目标人物发起攻略!

  手突然被小老虎扑住,软软小牙轻咬,舔的手指痒痒的。偏头看过去,杨暄慵懒的打着呵欠,狭长眸底有调侃不良笑意……应该是看出他些许目的,笑话他。身上的毒还没解呢,就用尽心思想着玩?

  崔俣好悬绷不住瞪他。他中毒是谁害的!还不速速交出解药!

  ……

  崔俣几人运气很好,选出的路路况不错,一路畅通。

  第三日清晨,避开范灵修和谢丛,杨暄递给崔俣颗乌溜溜的小药丸。

  崔俣眨眨眼,立刻反应过来:“解药?”

  杨暄看着远方,做深沉状。

  “谢啦!”崔俣眉眼弯弯,心里这叫一个美,信任危机过去,接下来加大马力刷亲密值就好了!

  杨暄却冷淡挑眉:“你在激动什么?”他毫不留情打破了崔俣幻想,“下一颗,一个月后。”

  也就是说,身上的毒并没有全解……一个月后还得吃解药,不然就毒发身亡?

  崔俣僵住,要不要这么狠!

  好看的兔子从笑兔子变成哭兔子,终于不再关心其它,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如果自己要走,估计得哭着抱着自己大腿求……杨暄眉梢微扬,心情不错的转身玩小老虎去了。

  崔俣闭上眼睛提醒自己不要跟熊孩子生气不要跟熊孩子生气……咬牙切齿好一会儿,才能淡定转身,分给蓝桥一枚小药丸。

  ……

  这天午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渡头不大,石铺街道,木铺接桥,石兽拴柱,遮顶木棚,样样齐全,就是……没有一个人,没有一条船。

  东南西北前后左右转一圈,仍然……没有一个人,没有一条船。

  范灵修失声惨叫:“天要绝我,好不容易到了,竟然没船么!”

  滚滚河水奔腾经过,有白色水鸟耐不住夏热,呱呱叫着冲入水中,出来片刻又耐不住,继续往水里扎。

  这天……热的不详。

第21章 无船

  渡头空空,河水滚滚,四野无声,人迹全无……

  范灵修差点没形象的蹲地上哭,太绝望了!

  谢丛也脸色发白,两眼无神,前方无路,可如果是好?

  崔俣却束立河边,目扫四野,双手交握,十分淡定:“此处无人,不代表附近无人烟,二位兄台莫急。”

  范灵修和谢丛齐齐转头看他,两人四目俱含惊喜:“你知道这里?”

  崔俣摇了摇头:“第一次来。”

  第一次……不也一样人生地不熟,哪哪不认识?两人又蔫了。

  崔俣于大石上站定,将四下环境了然于心,才冲着饶有兴致拎着小老虎绕渡头转圈的杨暄招了招手:“别玩了,咱们得赶路。”

  杨暄犀利视线立刻扫过来,竟敢调侃他,这兔子胆子越来越大了……

  杨暄目狭眸厉,盯着人看时有种独特的威压,因年纪尚小,骨子里的桀骜凶戾也不能尽数收敛,所以这个眼神凶狠无比,特别吓人。

  崔俣却不怕。现下他正有用,杨暄不可能杀他,下一次解药在一个月后又不会提前,杨暄气他,他怎么就不能气回去?而且他怀疑,杨暄是不是很喜欢玩这样的游戏——控制住的人为了摆脱控制尽全力求他或气他。

  这是今早拿到暂缓解药,电光火石间的感想。对比上辈子囚禁PLAY的种种种种……崔俣突然很想试一试。

  杨暄目含杀气的看了他片刻,也没旁的动作,只把手里拎的小老虎扔到地上。

  小老虎被杨暄拎时跟鹌鹑似的缩着,动都不敢动,现在可算落了地,跟解放了似的,喵喵嗷嗷地冲着崔俣狂奔过来。可能心情太急切,小老虎四腿没捯开,左前腿绊右前腿栽倒,滚着就到了崔俣脚下。

  晕乎乎爬起来,小老虎也不害臊,亲亲热热的围着崔俣转圈,扒着他的腿求爱抚,嫩嫩小嗓子叫的可谄媚可缠绵。

  杨暄怒目瞪向小老虎,那眼神好像在看阶级叛徒。

  崔俣没忍住,“噗”的笑出声,抱起小老虎,搔搔它下巴:“阿丑好乖呀!”

  “喵嗷——”小老虎受了夸奖,得意的尾巴狂摇。

  见好就收,崔俣翘着嘴角,没再撩杨暄,抱着小老虎转头喊范灵修谢丛:“上车,咱们去镇上。”

  “镇……上?”谢丛没反应过来。

  范灵修却随着崔俣指示方向,看出点什么:“这草矮一点的地方……是路?”

  “渡头是做生意的,不管接运货还是人,总得送到这里,才能上河。”崔俣提袍角上马车,“我观四周都有小路,只有这条路看起来最宽,尽头连接之处,就算不是镇,也会是个不小的村庄。”

  ……

  这条长满矮草的路不太好走,一路行来着实花了不少时间,不过崔俣所料不错,路的尽头,果然是个规模不小的村子。大约临近渡头,村子虽规模比不上小镇,却也如小镇一样样样齐全,客栈食肆茶楼酒馆金店银庄,外出行人所需样样皆有。

  有了人烟,一切就好办了。

  一行人先是找家客栈,要上温水浴桶把自己从上到下打理一遍,再要一桌饭食安抚苦巴巴的肠胃,接着,便是打听消息了。

  遭遇意外,范灵修身上钱财尽失,非常没有安全感,迫切想回到长安自家地盘;谢丛抱着邸报,一路行来辛苦非常,也是归心似箭;杨暄想揪出内鬼,尽快找到最安全的联络人,长安人多眼杂最安全;崔俣体恤杨暄有麻烦,不能在一个地方久呆,也想早早离开……所有人想法一致,就算小村庄住着很舒服,也没谁想在这里多呆。

  天色渐晚,打听消息,茶楼不如酒馆,几人问小二得了个店名,一路找过去。

  小酒馆门脸不大,挑着两盏红灯笼,酒美菜好,老板爽快好说话,是以宾客盈门,吹牛做耍,气氛很是热闹。

  崔俣杨暄范灵修谢丛四人进店,找了个合适桌子,要了招牌酒和小菜。范灵修人活泛,一口酒一个‘兄弟’,很快和旁边人聊上了。

  “啥?出村的路也被泥瀑淹了,过不了?”范灵修听到这个消息是崩溃的。在他听到出村的路只有一条,想去长安只能取水路时,差点没把手上的酒盏扔了。

  “可是渡头没船啊!”

  说话的大汉有点幸灾乐祸:“所以兄弟啊,且等着吧!”

  范灵修仍然不死心:“那路被淹了,官府呢,官府不管么?你们村的人也不可能不出去啊!”

  “官府……呵,连天下雨,四下遭灾,邻县都淹了,官府得紧着赈水灾,咱们这只是埋了条路,又没死人,官府哪会管?等着呗!哪天等不了了,就组织乡里大家伙一块铲,官府反正没空闲。”

  “那……不能去别的村?”范灵修眼珠子转着,“我们从渡头过来时,看到路并不只一条,往别的地方也有路的。”

  大汉一脸‘小伙子你太天真’的同情:“咱们这片前边靠水三面环山,这里是方圆四十里最大的村子,走水路也就算了,要是想走陆路往外,呵呵,甭管哪个村,都得绕到咱们村取道!”

  范灵修真想哭了。往外只一条路,已被封,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通,去长安只有水路,可渡头没船……这是要逼死人吗!

  谢丛问了个实际问题:“敢问这位大哥,渡头为何无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