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 第100章

作者:藕香食肆 标签: 虐恋情深 系统 穿越重生

  衣飞石也不敢违背父命,如今皇帝也要他明日就走,他乖乖点头:“是。”

  “陛下……”衣飞石看看御案上堆得老高的奏折,“今夜是看折子么?”

  谢茂瞅着他有点纳闷有点遗憾的表情就想笑,一把将人搂住,悄声道:“看你。”

  回了内殿,衣飞石主动吩咐赵从贵把插屏竖起来,自己去拿了装软膏的瓷盒,上榻时稍微脸红,大体还算震惊。谢茂歪在榻上哧哧地笑,一把将衣飞石按在身下,往他耳畔吹气:“忍一忍吧。明年小衣再回京述职时,再……这样。”

  衣飞石被他吹得面红耳赤,不解道:“为何?”昨夜不是都要那什么了么?

  “小衣明儿要骑马。”谢茂叹息。

  衣飞石被他话里的暗示闹得脸更红了:“那我后天走。”

  谢茂知道,依衣飞石的性子,推迟一天走,路上只会披星戴月快马加鞭。

  京城此时偶然还会有一场小雪,西北那边更凉几分,只怕积雪未化。他不愿衣飞石骑快马,嘴里另外找了个理由:“食髓知味呢。万一舍不得小衣走了,朕岂不难熬?”说得煞有介事。

  衣飞石想起去岁与皇帝初尝滋味,去西北整年都在思念,那还是只是小打小闹。想来这最后一步做得更舒服,否则天底下为何那么多人都爱做?顿时很理解皇帝的苦闷。

  他先说:“早几日就好了。”想了想,又说,“臣尽量早几年回来。”

  皇帝说他明年回京述职时再相好,衣飞石心里清楚,他明年未必能回京。

  此次回京,本就是个意外。衣飞金是要在西北有大动作,惟恐污了他的名声才把他送回来。如今催他回去,他估计就要在长兄的帮助下一步步掌权了。根本不会有闲暇抽身。

  临别在即,二人腻在榻上亲热了许久,近四更了衣飞石都不肯歇息。

  谢茂心疼他次日要赶路,故作疲惫不堪:“朕累了,小衣乖些。”

  衣飞石才老实下来,一晚上都攥着他不放。谢茂欢喜又心疼,不止一次想,若朕不是皇帝,小衣也不是衣家子,朕种田盖屋养着小衣,与他日日相好,不知世事,多么逍遥快活?

  想完了之后,他心里也很明白。若他不是皇帝,衣飞石不是将门之子,二人更不可能在一起了。

  他与衣飞石的脾性,没有了君臣之分约束,没有了衣飞石对天下的忠诚,根本磨合不来。

  日久生情,也得有命在才能“久”啊。

  ——就衣飞石那要命的狗脾气,只怕谢茂才说一句想勾搭,就被衣飞石当场捶死了。

  ※

  衣飞石低调地离京了。

  皇帝高调地宣布要给追封的宝珍公主择地凿陵,命相王世子谢莹督造,礼部、工部、卫戍军都拨了专人给谢莹听用。

  这事情就不是随便封个公主那么简单了。

  凿陵要动用工部许多资源,银子又是镇国公府出的——若是动用皇室内帑,上上下下还能沾点油水,衣尚予那煞神的银子,谁敢去动啊?占不到朝廷的便宜,还要看别人(衣家)占朝廷便宜,这对某些人而言,就比掘了自家祖坟还难受。

  劝谏弹劾的奏折哗啦啦上了一批,劝谏自然是给皇帝,弹劾的则是衣飞石。

  ——衣尚予不敢惹。衣飞金离着京城十万八千里,衣飞石刚还在京城,得,就他了。

  谢茂收了奏折哭笑不得,得亏把小衣送走了,天天看着这些玩意儿不糟心么?

  他如今也不再玩杖毙御史的把戏,一帮子想送儿子进宫的宗室都在讨好他,听说他阴着脸在朝会上拍了一次桌子,几个写折子反对给衣琉璃凿陵的御史就被扒了个底儿朝天,这个内帷不修以妾做妻,那个骄纵亲族在老家圈地害民……

  谢茂不是喜欢玩弄权术的皇帝,架不住文帝、孝帝都喜欢玩儿。

  如今朝廷里大半朝臣都是党同伐异的玩意儿。千里做官只为钱,细究起来,哪个屁股是干净的?连裴濮这样混到户部尚书的牛人都和巨贾暗通款曲,谢茂用起来不膈应,杀起来也不心疼。

  如今朝廷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廷推阁臣。

  谢朝挑选内阁大臣没什么硬性条件,有官声,有资历,有政绩,当然,具体到廷推上,还得会做人,得有人举荐,九卿投票,票数最多的,很大可能就会入选——皇帝登基没两年,此前也不是继位皇嗣,根本没有文官根基,他既然没有立场,就不会凭着好恶去挑选阁臣。

  所以,朝野都认为,这应该是极少数不受皇帝好恶考量的一次廷推,全都卯足了力气想飞升。

  谢茂冷眼看着也不着声,在廷推上就撕上几场,总比入阁之后再继续撕妥当。这时候是小打小闹,入了阁再掰腕子捅刀子,折腾的不就是江山庶民了么?

  让谢茂意外的是,廷推在即,一直冷箭射向了内阁硕果仅存的两位阁老之一。

  大理寺审谢沣谋逆案,意外牵扯出一桩旧事。

  谢沣的乳母秋氏,竟然是文帝朝被满门抄斩的兵部尚书秋腾云的女儿!她本该是个死人!

  如今仅存的两位阁臣中,陈琦主管钱粮,是从户部尚书升任内阁大臣,吴善琏则擅刑狱,初时在刑部当差,后左迁至大理寺,一路升任大理寺卿,审完秋腾云案后,他就入阁了。由文帝亲自简拔入阁!

  当年被验明正身斩杀在刑场上的人活生生地出现了,作为当年主审的吴善琏即刻陷入风口浪尖。

  这是前几世不曾发生过的事。

  谢茂不认为这件事会是巧合,谢沣是谁?在文帝朝,谢沣也是东宫长子。他的乳母不经过七八次剔选,怎么可能到他身边伺候?谁敢放一个全家都被文帝杀了的女人去照顾文帝的孙子?

  就是如今朝中水有点浑。谢茂不太清楚,这背后放冷箭的,究竟是谁?

  “这事儿挺麻烦。”谢茂说。

  听皇帝啧啧抱怨的人,是冷静跪在殿前的龙幼株,她微微低头。

  “朕不擅长解决麻烦。龙卿可有教朕?”谢茂问。

  “臣替陛下解决制造麻烦的人。”龙幼株道。

  谢茂禁不住笑,点了点龙幼株,说:“行吧,爱卿看着办吧。”

  龙幼株施礼离开不久,在朝野引起轩然大波的秋氏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你说秋氏是应该在多年前被满门抄斩的兵部尚书秋腾云的女儿,证据呢?你说她长得像,她就是啊?人有肖似,物有相类,有何稀奇!看看,如果不是她做贼心虚,她为什么要自杀呢?这是用生命栽赃吴阁老啊!——谁想害我们仅有的两位阁老之一?你怕不是陈朝的奸细吧?

  谢茂去内阁还是满脸和煦微笑,仿佛根本不知道这世上曾有一个“秋氏”存在。

  吴善琏默默给小皇帝磕头。

  当初他才感慨皇帝太过庇护阁臣,没让陈琦下野,现在他算是明白了,这位是只要你能给他办事,他怎么都不会让你没了结果。

  连“病休”的林附殷,前些日子不也赐金赐宅赐了蟒袍玉带,衣锦还乡了吗?

第91章 振衣飞石(91)

  谢朝阁臣无定数,或三人,或五、七人,争议事件方便投票。遇见朝中无事或阁臣凶猛的时代,独一人辅佐皇帝也有先例。自文帝起,谢朝对外战事频仍,内阁大臣就保持在五到七人之间。

  孝帝时,内阁以林附殷为首,吴善琏、陈琦、纪默声、季擎皆次辅。赵良安资历差一截,然而他的出身、人品、才干都让朝野为之倾倒,被上下视为储相,在内阁见习。季擎意外身故后,赵良安直接递补为次辅。然而,皇庄血案,纪默声与赵良安遇刺,刚撵了一个林附殷,又死了一个未来的首辅,内阁损失惨重。

  谢茂的意思,是照前朝旧例补齐五人,以陈琦为首辅。

  ——他在廷推之前,把“病休”的林附殷送回了老家,就是给陈琦腾位置。

  也就是说,此次廷推,共有三个入阁的名额。

  京城官场一番龙争虎斗之后,在正式廷推之前,陈琦与吴善琏先把拟好的名单交给皇帝过目。

  所谓廷推,是群臣举荐,然而决定权还是握在皇帝手里。

  两位阁老递来的名单中,总共也只有五个人。

  排在第一位的,是礼部的文老尚书。

  文老已近八十高龄,虽说能吃能喝,闲来无事还能给皇帝写扇面什么的,可明眼人都知道,这位不可能禁得住内阁动不动值班的折腾。把他列在第一位,是代表着尊敬与礼遇,入阁这事儿,没道理小毛毛都进了,却不举荐这位历经五朝的老大人吧?

  ——不过,这就是个凑数的,专等着皇帝把这位否了。

  排在第二位的,则是吏部尚书单学礼。

  六部之中,吏部最贵。吏部尚书又称天官,谢朝吏部主管四品以下文官任免,而上至一品大员,只要没有开府的权力,一样要被吏部的考功司议叙考评。可谓掌握着大部分官员的仕途前程,权力极大。

  单学礼能做上这么终于部门的尚书,其出身自然不简单——他是前首辅林附殷的堂妹婿,正儿八经的林党中坚。不过,在林附殷“病休”之前,他就很识时务地转投向太后那一方了。

  排在第三位的,是前户部尚书黎洵。

  这位是陈琦的老对头。

  当年二人在户部担任左右侍郎,黎洵还比陈琦隐约高一级。他是左侍郎,陈琦是右侍郎。

  然而,黎洵仕途多舛,当年老户部尚书姬牧原获罪下狱时,黎洵母丧丁忧,陈琦捡漏升任户部尚书。

  等黎洵守完母丧重新起复时,文帝本来有意招他入阁。又不幸的是,黎洵的老座师,当年的内阁首辅齐建云突丧长子,打击之下直接死了。取而代之的,是林附殷在内阁风头渐劲。陈琦作为林党顺利飞升,黎洵这个标准的齐党又跟在陈琦背后吃屁,憋屈地回户部,当上早就该是他的户部尚书。

  这其中党争的门道自不必说,黎洵在户部尚书位置上背了无数黑锅。

  眼看林党一家独大,他心灰意懒,干脆就乞骸骨回乡逍遥去了。

  排在最四位的,则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蔡振。

  蔡振也是一位老大人了,身为九卿之一,历经四朝。

  他是谢朝第一位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殿试被皇帝点中头名时,只有二十二岁。当时在位的还是仁宗皇帝,想把他留给文帝,就搁在翰林院养了几年。

  偏偏这位和文帝不对付,自求外任多年,这也是一位出身大族的豪杰,千里当官只为爽,不贪污不受贿,连女色都没什么心思,一门心思搞建设,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一路上官声鹊起。

  文帝爱才,蔡振照样青云之上,后来被文帝召回京,叫他去当时最有前途的枢机处效命,他倒是也去了,不过,见天上书骂皇帝这不对那不对,骂得文帝头大如斗。

  后来文帝裁撤了枢机处,就把这个骂架的秧子丢去都察院了。

  物尽其用嘛!

  不过,很奇怪的是,在文帝朝后期,蔡振一反常态安静得很,常年借口足疾不理事,近乎神隐。

  排在最末位的,居然是黎王谢范!

  这个人选让谢茂惊讶极了。

  就算你们要找人凑数,也找一个正常一点的啊!这样不是显得太欺负皇帝智商了吗?

  内阁只进三个人,你们送五个名字来,必然要剔掉两个。头一个文老尚书明显凑数,最后一个黎王也明显凑数,这是逼得朕不得不取中间这三个?完全不给朕选择权?好歹你第五个弄个文臣吧?黎王他是宗室也罢了,朕还让他领着卫戍军呢,把他添在这名单里算怎么回事?

  “老尚书年纪大了,这样的国之瑰宝,朕还想留着他多镇几年呢。”

  文荣老尚书可谓是当代书圣,皇帝都恨不得把他供起来。真把他弄内阁熬更守夜夙夜辛劳,那还真是没弄对专业。

  谢茂一边说着,一边用朱笔把单学礼的名字圈出来。他不反对单学礼入阁。

  单学礼人品上没有太大的瑕疵,办事也还干练。他是林党,与同为林党的陈琦有共事的默契,然而,二人私底下却不怎么对付。陈琦会挑选这么一个人入阁,显然也是颇有深意。

  然后,他把黎洵的名字也圈了起来。

  黎洵也是有才华的,可惜跟错了老大,只能黯然下野。

  黎洵以前所在的齐党早已烟消云散,不过,他和吴善琏都是卢县人,同乡之间不可能不抱团。此次黎洵的名字能出现在廷推的名单上,大约也是吴善琏的手笔。

  然后,谢茂看了蔡振的名字一眼,撂了笔,说:“蔡老大人恁大火气,叫他好好养着足疾吧。”

  一副还在跟蔡振耿耿于怀的孩子气模样!

  当初谢茂杖毙都察院御史余标丽,被蔡振上折子骂得狗血淋头,谢茂火起来命羽林卫灌了蔡振一碗下火药,这件事至今还在坊间传得风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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