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 第495章

作者:藕香食肆 标签: 虐恋情深 系统 穿越重生

  九幽十八重,深渊更九重。

  走到深渊第七层时,主人和它都已经到了极限。主人没有说话,他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不过,它和主人的交流并不寄望于语言。藤甲是主人的法宝,自从它成为藤甲的器灵之后,它和主人就拥有了意识交流的渠道。

  【我就知道你不靠谱,你个小东西害死劳资了……叫你不要那么早撑起护罩,真元全部浪费在细枝末节上,你给劳资等着,劳资要是活着出去,肯定让你知道谁才是爸爸!】

  【现在还有两层,我跑快点,应该能撑一个来回。】

  【你自己先出去吧。内衣开智你也是开天辟地第一奇葩了,别把小命栽在这里。】

  【快跑,快跑!】

  主人一边和它意识交流,一边释放了手中的真符,让它可以自由离体,飞出九幽深渊。

  它单纯的脑子并不能处理诸如逃生、牺牲之类的行为,作为器灵,它寄居的藤甲已经濒临崩溃,它有一种本能地恐惧,让它无比地想要逃。主人的命令通过意识传达,明确无比。

  逃生的欲望与主人的命令叠加在一起,让它无法在阴火灼烧中思考,瞬间就朝着九幽之上飞去。

  逃出生天的喜悦占据了它的意识。

  它疯狂地逃跑。

  跑得前所未有的快。

  直到它一连飞出四重深渊,在稀稀疏疏的阴火中找到罅隙,它才发现主人并没有上来。

  ——这叫舍我其谁,懂不?

  ——我跑快点,应该能撑一个来回。

  ——快跑,快跑。

  这是它第二次犹豫。

  第一次犹豫是它成为器灵时,痛苦得想要放弃。那次犹豫很短暂,因为,它很快就知道了什么更重要。

  与痛苦相比,与主人相伴更重要。它愿意忍受痛苦——它以为那是长久的痛苦——成为器灵留在主人身边。

  这次不一样。痛苦和死亡,是彻底不同的两回事。

  就如同它害怕被投入篝火中被烧成灰烬,它现在也害怕第七层、第八层、第九层的阴火。

  也许,主人会死掉。也许不会呢?他说他跑快一点,就能从九幽深处跑出来了。用死亡去换取主人的无伤?要这么做吗?去吗?还是……不去呢?

  它惶恐慌张地站在九幽深渊的第二层,陷入了平生第一回 的痛苦挣扎。

  它的决定并没有任何意外。

  它回去了。

  用比逃命更快的速度,朝着九幽深处飞奔而去。

  它不认识路。

  那没有关系,它是主人祭炼的法宝,知道主人在什么地方——不需要找天地树种子,找到主人就行了。

  九幽深渊第九重。

  主人正在恶战。

  谁也没想过天地树种子的旁边守着一只死去的雪凰之魂,它等待着天地树发芽,意图借助幽冥之阴与天地树之阳,混沌重生。幽冥是否消失,它不在乎。它只在乎复活的希望。

  主人想要取走天地树种子,就是灭绝雪凰复活的希望。

  必然恶战。

  主人很聪明,他利用阴火将雪凰烧得奄奄一息,奋起一击之后,终于消停了。

  他同样被阴火和雪凰拖累得只剩下一口气,一头栽倒在天地树种子前,伸手将之握入掌中。

  “命啊。”主人叹了口气。

  只剩一口气的意思,就是在天地树种子和他自己之中,他只能选择把其中之一送进时间罅隙。

  天地树种子的力量太强大了。主人躺在阴火之中,看了那枚晶莹可爱的种子片刻,催动最后一口真气,将之送入了时间罅隙。失去了至阳之物的压制,阴火顿时烧得更猛烈了。

  主人痛苦地呻吟一声,浑身溃烂,似乎下一瞬,曾经完美的神体就会彻底分解,化为灰烬。

  就在他身体被阴火烧成惨白色的刹那间,一件同样着火的藤甲飞坠而至!

  藤甲扑灭了他身上的阴火。

  藤甲发出幼弱凄厉的哀嚎声——它在为即将死亡的自己哭泣。

  主人顺势在地上一滚,捡起雪凰之魂遗留下的魂珠,狠狠拍进藤甲之中。

  藤甲依然在哭泣。

  它并没有意识到,雪凰魂珠挤入它的身体“藤甲”之后,它被阴火烧得破破烂烂几乎腐朽的身体,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维持住了局面。

  有雪凰藤甲护体的主人优哉游哉地用紫金葫芦收了一簇阴火,取了两瓶深渊水,这才懒洋洋地往外走。

  它一直嚎到主人回到深渊第六层,才发现……安全了?

  主人将手按在胸口上,就似捂着它的脑袋,笑道:“得亏你来救爸爸了。”

  差点就挂了。

  ——谁会知道那里守着一只雪凰之魂呢?给藤甲升级之后,下九幽简直跟散步似的。

  它宁愿灰飞烟灭,也要保护主人。

  这种近乎绝种的忠心打动了主人,主人说话算话,真把它当兄弟儿子一样爱护,教它修行成人。

  它变成了他。

  他的本体是一件藤甲。主人很少穿戴,把他当做真正的人看待,并且用各种珍贵的天材地宝频繁替他升级。他的本体变得越来越华丽,越来越珍贵,越来越威风凛凛。

  就和主人一样。

  可是,他还是喜欢做一件战甲。主人的战甲。

  每当主人出战的时候,他就紧紧贴在主人的身上,保护着主人,不被任何力量伤害。

  这世上,没有任何战甲,比他对主人更忠心、称职、无私。

  他可以为了主人去死。

  ※

  “可我还是没能保护好他。”

  一片虚无中,衣飞石失魂落魄地单膝跪倒,双眼失去了焦距。

  他的面前是一具无人的盔甲。这具盔甲就似有了自己的灵魂,哪怕没有嘴巴,也能说话。

  【咱们不是都尽力了吗?这件事他都没办法,咱们只是一件衣服,能怎么办啊?】系统音在衣飞石的脑内响起,【主子,当务之急,您得拿个主意。君上已经有恢复记忆的迹象,我又进不去君上的灵台……】

  衣飞石仍旧在恢复记忆的巨大冲击中略显恍惚,脑中的铠铠提及“君上”二字,他就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君上不曾食言,给了他承诺与未承诺的一切。

  他却恋慕君上。

  如今更是趁着君上沉沦万劫之时,伺机强辱。

  君上心不沾尘,睥睨天下,他竟然强逼着君上寻找殉奴,几世不得超脱,非要君上找到他了,才能去下一世!

  衣飞石没有安排铠铠做寻找殉奴的任务,更没有逼着谢茂必要找他做殉奴才能离开。

  可是,他心中很明白。铠铠是他的附灵。就算铠铠自生灵智,铠铠依然做不了负责安排轮回任务这件事——如此精细的轮回条件,诸天诸世界中,唯有两人可以做到。

  一个是亲自教他修行、助他登真的君上,另一个,就是他!

  君上当然不会如此安排。会如此安排的,只有封掉记忆追随君上沉沦万劫的自己!

  衣飞石满心羞耻、痛苦、内疚,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他害怕自己的私心,更害怕君上恢复记忆之后,与他相见对峙的那一日。他要如何解释呢?解释不了。

  他安排君上对他念念不忘,安排君上对他爱不释手,安排君上与他夜夜亲昵日日不休。

  救君上解脱万劫?那也不必如此下流行事。

  衣飞石很清楚,一旦君上恢复记忆,他必要受制裁。

  无论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无法遮掩他丑陋的私欲,他如此强辱了君上,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你可以进君上的灵台。”衣飞石冷静地说。

  【怎么进?】铠铠懵逼。

  “现实世界里,我目前应该处于昏迷状态。君上……”衣飞石声音略低,隐怀内疚,“他会很着急。在试过所有办法之后,他会冒险直接来识海里找我。”

  【这么莽!】铠铠吃惊。识海是一个人最神秘的地方,没有人会轻易去另一个人的识海里游荡,一个不小心就会迷惑本我,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最重要的是,进识海不能造成有效攻击,所以没人研究这个。

  “我会造境留住他。时间很短,你趁机去君上灵台之中,加固前尘禁法。”衣飞石说。

  【那我要不要留下继续装系统,指导他完成“任务”?】

  “不。他已经开始修行,你瞒不过他。加固前尘禁法之后,你依然回我这里。”

  【好吧。】铠铠担心地看了脸色憔悴的衣飞石一眼,【主子,你目前这个状态,能够造境吗?】

  衣飞石微微闭眼,原本虚无的场景瞬间就变成了一间古雅的轩室,阳光从窗棂间流泻而入,干净整洁的坐席上摆着凭几,茶案上放着果盘与竹笛。这是衣飞石几次在虚境中见过的场景。

  【这不是古木堂吗?主子,你要在这里和君上说话?不怕他想起来?】

  “必须赌一把。”

  【你可以不必赌啊,我给你提供十八张设计图。】

  “只能是这里。”

  【为什么?】

  “因为我也只认识这里——你在离开之前,必须先把我的记忆封存起来。”

  这是衣飞石第三次要求铠铠封掉自己的真实记忆,“只留下谢朝到新古时代的记忆。与你,与君上,与谢朝之前的一切,全都封起来。”

  必须封印起来。

  有了真实的记忆,明确地知道自己对君上犯下如此大罪,哪里还敢理直气壮地演下去?

  不是贪恋君上的温柔。也或许是贪恋君上被自己强加的虚假温柔。——目前衣飞石骑虎难下。他已然做好了事发之后被制裁的准备,但,在此之前,他必须照着原定的计划,把君上从万劫沉沦之中带回去。

  计划,必须被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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