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 第575章

作者:藕香食肆 标签: 虐恋情深 系统 穿越重生

  一位是来自叶家的隐盟弟子,一位是容锦华的直接下属。这两人看上去都不应该在地方任职,也不该来得这么迅速——不应该发生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这两人一个负责与当地派出所做档案上的交接,一个就跟在谢茂和赵爵伟的身边。

  赵爵伟说自己还有个名字叫“岑皖”时,这位叶姓弟子听得清清楚楚,却一言不发,仿佛早就知道了。

  这一切说明什么?

  说明赵爵伟的出现,是叶家和容锦华所安排。

  谢茂前天才约见了叶家大长老,特事办的平衡瞬间就被打破了。

  叶家和容锦华联手对齐秋娴发起了反攻!

  ——“岑皖”是叶家埋了很多年的一颗炸雷,足以炸死齐秋娴的一枚炸雷。

  几乎不用审问,谢茂就知道赵爵伟会说什么。无非是齐秋娴在当初处置石一飞和容舜的事情上犯了大错,为了掩盖这个大错,她可能还干了更多的错事。

  总而言之,今天掀开在谢茂面前的,必然是个能够一举干翻齐秋娴、使之永不翻身的秘密。

  当人和人的利益决定了自身的立场之后,随后即将发生的事,几乎没有新鲜感可言。立场不同的人会利用某些事实去攻讦对手,作为一个理智的判决者,审断事实比深究立场更重要。

  毕竟,立场是会改变的,事实则不会。

  看在容锦华和石一飞的份上,谢茂给了赵爵伟一个说话的机会:“你说。”

第458章 乡村天王(217)

  按照日程,下午三点半,是转场后的第一场戏。戏份少,调用人员也少。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谢茂干脆坐上了剧组给衣飞石安排的保姆车,听赵爵伟“讲故事”,到场准备干活的工作人员全都懵逼了,啥情况啊?谢导闹脾气了?

  衣飞石独自下车来,拿起导筒,简单安排了一下各单位工作。

  因前几天转场时出过车祸,马上就拍摄了,临时找不到分镜图,摄影组和置景组前期都看过本子,勉强还能记得怎么拍,衣飞石和方宪沟通之后,当场拿出纸笔,大概画了几笔。

  看着寥寥几笔即跃然纸上的分镜图,画法和大多数分镜画师有差异,不过,笔触张力太强了。

  拍摄组众人终于明白了一直跟组的分镜画师的苦闷,难怪转场人家直接不来了,来了有啥用啊?主演都能把他的活儿干了!

  画分镜图花了差不多快半个小时,衣飞石讲明白之后,谢茂也从保姆车上出来了。

  “谢导。”

  “谢导您好。”

  剧组众人纷纷打招呼。

  谢茂上前看了一眼,发现衣飞石完全能够控制局面,毫不意外地当了甩手掌柜:“挺好,就这么拍吧。”说着似笑非笑地看着衣飞石,挺温柔地问,“给你讲讲戏?”

  “已经看了剧本,先走一遍吧。哪里不对,您再指点。”衣飞石倒是很想配合谢茂的恶趣味,不过,这已经下午四点了。再不开始拍,稍微出岔子耽搁一下,天黑了,没日光看上去就不自然,何况,这场戏还需要一个日暮的镜头。

  这场戏是岳云回城,寻匠人修理被自己摔坏的砚匣,巧遇奸细身影于奸相府前一闪而逝。

  ——正常导演拍电影,都会把一场戏拍完。如这一场戏,岳云如何收好砚匣出府,如何寻找匠人,如何看见奸细,再跟踪检查一番,最终岳云找到匠人递上砚匣,匠人表示修成原样绝无可能。

  到后期开始剪辑时,导演再照着自己的想法,挑选合适的镜头,完整叙事就行。一部电影从拍摄到呈现在观众面前,通常有很多台前幕后付出的努力都被剪掉了。

  《岳云传》本质上是个山寨翻拍片,原片的剪辑已经做完,这让谢茂省了很多功夫。

  比如这一场戏,他只要寥寥几个镜头。

  岳云捧着砚匣走在街上,岳云看见奸细在秦桧门前一闪而逝,修好且面目全非的砚匣。

  ——多的没必要拍,反正也要剪掉。

  阿鲁导演对这样的拍摄手法就相当心惊胆战,这么拍,素材珍贵到一帧都不能少。万一碰上审查问题,需要修改,剧组连个备用的镜头都没有。重新搭景再找演员来补拍,那是多大的工程啊?

  心惊胆战了一个月,最近他才想通了。人家谢导背后有太子撑着,审查能有什么问题?

  和大部分狼烟四起、脏兮兮烂垮垮的战争片不同,《岳云传》大部分镜头都很明亮,真实得就像是每个人镜头外触手可及的生活。在金人铁蹄下颤栗的山河没有传奇小说中那么乐观坚固,天子几度被金人撵得四处乱跑,百姓自尊已然降到了最低点。

  岳飞的出现,阻击金兵,接连大捷,让破碎的山河终于生出了一点力挽狂澜的希望。

  岳云第一次在战场上崭露头角时,南宋已经勉强站住了脚步,岳飞上折要求收复襄阳六郡,被打得怂头缩脑的宋人攀着这点儿希望,期冀着复仇,期冀着太平。然而,对于朝廷来说,既有立朝之根基,守半壁之伟势,如何保住手里的这一点儿权柄才是最重要的。

  岳家军并未输给金军,岳家父子并未输给金人,他们倒在了天家利益的机心权衡之下。

  拍摄过程很顺利。

  几个镜头很快就拍完了,阿鲁导演强烈要求保一条,于是,再保一条。

  衣飞石拍戏速度和管宣没法儿比,哪怕现在不赶日程,他能一次就过的镜头,谢茂也不会让他多拍几次——二人心里都知道想要的效果在哪里,不存在“拍着拍着,让导演找找灵感,觉得那样是不是更好”的问题。

  拍完转场后的第一场戏,衣飞石和阿鲁导演商量,拍摄进度可以加快一些。

  照着他的速度,只怕剧组天天下午两点就收工。

  阿鲁导演请示谢茂,谢茂表示:“这事儿听小衣的吧,他的戏份可以往前挤一挤,反正拍得快。动作戏穿插着拍,不要都排在短时期内密集拍摄,体力吃不消。”

  “晚上有戏吗?”谢茂没往后翻拍摄日程。

  “晚上拍秦府夜宴。”

  “到点儿我过来,现场辛苦你了。”谢茂毫无廉耻心地表示要翘班。

  阿鲁导演能怎么办?只能笑眯眯地说:“哎,您放心。”

  谢茂和衣飞石也没有走远,二人一起上了谢茂的大拖车。

  这是个类似房车的车厢,就停在拍摄点附近的小停车场里,有休息用的小床,也有聊天的沙发小桌子,独立的洗漱间,冰箱、空调、茶具,一应俱全。

  相比起影城提供的小休息室,艺人们都喜欢在自己的车里休息,一则机动灵活方便,二则不用检查房间内部安全。很早以前,某拍摄地就出现过艺人换装被偷拍的事件。

  当然,这是简单休息时用的地方,候场时间稍微长一点,剧组就会把艺人送回酒店休息。

  现在的艺人和从前不一样,个个都娇贵。倒回去二十年,主演候场时蹲在地上啃馒头看剧本也没人嚷嚷受了委屈,从上到下一心一意只想把戏拍好。现在让粉丝知道艺人在候场时躺椅子上没空调,都能脑补一个无良剧组虐待我蒸煮的十八种方案来。

  衣飞石没看见特事办跟来的办事人员,赵爵伟的鬼魂也已经不见了:“先生,事已处置了?”

  谢茂拿着《岳云传》的打印剧本,说:“注定的事。”

  岳云临死之前,在狱中曾受拷问。

  他坐在暗无天日的监牢之中,想着曾经驰骋沙场、飞跃城墙之上的激战与热血,明明那时候被金军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军中缺粮,朝中缺势,遍地伤患,不得已咬牙苦撑,为何心中却比什么时候都畅快?

  ——因为那时候,敌人只有一个。

  ——只要仇恨金军,怀着歼灭敌寇胡虏就能天下太平的想法,心里就充满了希望,一片光明。

  那时候,连朝廷都惊慌失措,只想着打退金军,不使其威胁王驾帝畿。

  千年以来,人情事理再没有改变过。

  丁仪与齐秋娴是换过命的战友,在最初的时候,华夏内忧外患,两位女战士怀揣着报国之心,奉献了自己的青春,也愿意奉献自己的生命。两个光棍小战士,敢拼敢杀敢豁出一切。

  日子是会越过越好的。

  国力一点点增强,科研力量一点点变得强大,特事办握着的底牌越来越多。

  从前办什么事都得靠勒紧裤腰带、拿人命去填,渐渐地,大家也都穿上了鞋子,开始爱护在牺牲中幸存的战士。丁仪与齐秋娴都很幸运,她们熬过了特事办最艰苦的那段时间,收割胜利果实。

  丁仪唯一比齐秋娴幸运或说不幸的一点,就是她陪伴容锦华执行了巴黎任务。

  当时,除了丁仪之外,整个小组全军覆没。随后丁仪因代孕离开了一年半,归来时,她的职务就比齐秋娴高半级了。这导致她在此后十多年的升迁当中,都始终压在齐秋娴的头上。

  这世上能同甘不能共苦并不可怕,无非一拍两散,各自寻找生路。最可怕的是,携手走过了患难,需要分割利益时彼此却有了冲突——那通常都会撕得面目全非,极其惨烈。

  如强盗分赃不匀,如豪富镇魂元妻,如赵构冤杀岳飞。

  相比起此三者,齐秋娴对丁仪所做的不算太刁毒,她只是不甘心一辈子做丁仪的副手而已。

  替石一飞改命是羲和的主意。

  在特事办打算把容舜和石一飞掉包之前,羲和就策划了改命之事。

  也就是说,当宿贞在自家医院生产之时,就有两拨人在打她儿子的主意。特事办通过容家,顺利支开了重重保护的保镖和医护人员,准备好的安全通道却被羲和钻了空子,在特事办来人之前,羲和就派人把石一飞抱走了。

  羲和派来抱孩子的是赵爵伟,特事办负责此事的人是齐秋娴,被她派来的执行人则是岑皖。

  赵爵伟带走石一飞之后,羲和使用借命术,替石一飞改了命。为了不受天机窥视,也不被特事办等众人追踪抓捕,还得防着常家和宿贞,所以,赵爵伟一直带着石一飞在云省乡下生活。

  那是个现代化程度极低的小村庄,一天里十六个小时都停电,村民们习惯点煤油灯。

  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煮饭烧柴火,用井水。出入没有大路,赵爵伟就在这里大咧咧地养着孩子。

  羲和还常常去探望石一飞,他曾说石一飞抱住他叫爸爸,确有其事。

  那段时间不止宿贞在疯狂地寻找儿子,齐秋娴也焦头烂额地寻找着石一飞的下落。

  那是齐秋娴面临提干的重要时刻。丁仪因为某些不必明言的功劳与牺牲,并向组织言明了再不婚育的决心,任何提拔都要优先一步——这与性别无关。在特事办这种特殊机构,无论男女,没有家累都是绝对的加分项。

  齐秋娴绝不肯在丁仪高升的时候,主动承认自己把事情办砸了。她隐瞒了任务失败的消息。

  类似于掉包安置计划,孩子的下落都是绝密。具体执行人,负责人,再有记录员,三人核实之后,只会上报给主管领导。当时特事办刚刚经历一场大败,人手紧缺,齐秋娴担任了负责人与记录员,岑皖负责执行,她写好文书递交领导备查,没有人会再走一趟,确认孩子是不是真的——刚出生不久的婴儿,除了宿贞,也没人认得出来到底是不是石一飞。

  事情被遮掩了下来。不过,事件并未结束。

  尽忠职守的岑皖一直在追查赵爵伟的下落,被带着在云省一带到处跑,几次都只差一线就抓住了赵爵伟,皆被神通广大的羲和玩得团团转。

  特事办与境外势力交手并非初次,岑皖很快就意识到对方不简单,请求齐秋娴派人支援。

  作为岑皖的直接上级,齐秋娴篡改了岑皖所有的报告,她甚至捏造出岑皖为了躲避境外势力对石一飞的窥伺追杀,不得已带着孩子暂时隐匿在云省某地开摩托车度日的记录。她也曾想过,除掉岑皖一劳永逸,不过,被她安排在安置点的孩子并不是石一飞,检查DNA就能真相大白,这终究是个隐患。

  她希望岑皖能把孩子找回来。只要孩子到手了,后面的事情她才能掌握主动。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经过四年多陆陆续续的借命术修补,石一飞早夭的命格被补齐,羲和认为这个情分足以撼动自己被宿贞杀死的宿命,决定功成身退——

  疯狂找了几年孩子的岑皖,突然就在一次突袭中扑到了赵爵伟,抢走了哇哇大哭的石一飞。

  长达一千多个风餐露宿的日日夜夜,岑皖终于完成了自己失之交臂的任务,原本襁褓中的婴儿长成了一个会蹦会跳还会骂他人贩子的孩子,他兴高采烈地给齐秋娴发了邮件,报告任务经过。

  他从未想过,自己辛勤近五年的大任务完成之后,得到的不是组织的嘉奖和升迁,而是死亡。

  他甚至在齐秋娴的指令下,一步步给自己挖好了死亡的墓穴——他开了个户,存了十万块钱,把写着自己名字的房产,和孩子一起交给了姐姐。他对姐姐说,自己得了癌症。

  齐秋娴告诉他,会安排他去海外做几年文职,刷个履历回来,让他接替自己的位置。

  岑皖没有怀疑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的老领导,那时候的齐妈还不是齐妈,底下人都尊称她为齐姐。和性格冷硬脸很臭的丁姐不同,齐姐虽然也脸臭,但是对底下人很好,处处维护大家,所有人都喜欢齐姐。岑皖也很喜欢齐姐,他还想跟着齐姐干一辈子,永远做齐姐的小弟。

  岑皖就成了验尸报告上,那个并未罹患癌症,却以癌症晚期之名绝望自杀的可怜虫。

  ——这也是谢茂与衣飞石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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