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 第586章

作者:藕香食肆 标签: 虐恋情深 系统 穿越重生

  宿贞订购的首饰、名表,陆陆续续送到家里,徐以方名义上是带童画看宿婆婆给她的礼物,实际上就是教她各个场合如何穿搭。还有京市圈内各种贵妇最新的消遣,如何玩,怎么玩。

  徐以方说:“我在疗养院待了十多年,她们玩的什么,我也不会。咱们一起学。”

  这几个月就常常有京市高官夫人在家中出入,陪伴徐以方和童画玩耍。徐以方说自己不会,难道还有人敢嘲笑她?到了新年前,谁家里都忙,徐以方也不好常常叫客人来家里陪着玩,童画却已经来习惯了,隔三差五就会拎着自己买的菜,做的小点心,到家里来找徐以方和宿贞。

  若童画在家里,容舜与常燕飞下了班也会结伴来家里蹭饭,热热闹闹的景象,很让徐以方欣慰。

  这日腊月二十二,容舜小两口与常燕飞都在。

  宿贞在书房忙碌,徐以方则和孩子们商量明天过小年,邀请他们都来家里吃饭。

  一家子正包饺子聊天呢,有人摁门铃,门卫汇报:“一位谢先生来访。”

  容舜擦了手出去察看,最终把人领了进来:“太太,是……”

  是谢约翰。

  当初谢约翰冒昧上门要求见谢茂,被徐以方拦住,最终,谢约翰只留了一份礼物就离开。且他离开之前,告诉徐以方,以后大概不会再来。

  谢茂把《道德天书》送到杭州岳王庙不是秘密,宿贞知道了,徐以方就会知道。

  徐以方可不觉得谢约翰把《道德天书》送给谢茂是好意。她对谢约翰极其恼火,就知道这见面就哭诉的狡猾孩子心肝坏坏的!

  可是,她如今见了谢约翰,却发不出脾气来。

  原因很简单,和当初见过的那个英俊潇洒、高大洋气的谢约翰相比,眼前这个孩子都瘦得脱形了。

  倘若不是患了重病绝症,绝对是吸毒了吧?徐以方继续包着饺子,说:“吃了没?”

  谢约翰上前鞠躬施礼,说:“徐阿姨,我想见茂茂。”

  “他这几天有事,我都没见着他。”徐以方一口拒绝。

  不等谢约翰再说,她一直显得温和的表情生硬起来,直接地问:“你从前健康的时候我都不肯让你见他,现在你这样——你觉得我敢让你见他吗?”你健康活力生命质量很高的时候,我都不许你见我儿子,现在你看着病怏怏的快死掉了,我当然害怕你临死之前找我儿子垫背!

  谢约翰低头就看见自己瘦得皮包骨的胳膊,他愣了愣,沉默片刻,说:“打扰了。”

  “快中午了。”徐以方不肯让他见谢茂,对他却有些不忍,“吃了饺子再走吧?”

  谢约翰背身考虑了一会儿,转身满脸笑容:“好啊。谢谢阿姨。”

  他这个样子实在太像重病患者,童画还怀着孕,容舜十分紧张,就怕他洗了手也要过来帮忙包饺子——万一是传染病怎么办?童童还是孕妇呢!

  哪晓得谢约翰并没有那么好的精力,很歉然地向徐以方说:“阿姨,我得稍坐一会儿。”

  徐以方让常燕飞去陪他:“你这包的什么饺子,别捣乱了。去去去,陪茂茂他哥哥坐一会儿。”

  宿贞不在,常燕飞就是在场唯一的修士。容舜目前完全是玄学界王语嫣第二,理论知识相当扎实丰厚,半点真元都没修出来,谢茂教他的山川咒术是死也学不会!让常燕飞去陪谢约翰,也是以防万一。

  谢约翰左右看了一眼,连客厅都没有坐,直接到廊厅的小沙发上坐下了。

  常燕飞跟过去作陪,保姆阿姨送来热茶和水果,谢约翰将头往后一靠,双眼微合,似是睡着了。

  ……我陪他坐?常燕飞见谢约翰满脸疲惫之色,整个人都瘦得跟骷髅似的,也不忍心打扰。让人独自睡着也不像样,他示意阿姨拿条毛毯来,给谢约翰盖上,谢约翰睁眼说了声谢谢,又眯了过去。

  常燕飞就坐在一边陪他。一边陪一边玩手机游戏,还细心地游戏调成了静音模式。

  包完了两屉饺子,徐以方擦了擦手,出来看了一眼。

  远远地看着谢约翰仰头休息的模样,徐以方心中感慨。谢约翰坐的位置在廊厅的西边,并不是最方便的位置,普通人都不会选择坐那里。然而,那也是谢茂透气时最喜欢坐的位置。

  连他们兄弟俩仰头休息的姿态,看上去都一模一样。

  这天午饭时,谢茂与衣飞石依然没出现,厨房准备了岳云爱吃的炭烤韩牛与冷面,昆仑来取。

  家里除了谢茂和衣飞石,没有人爱吃蒸饺,大家都爱吃水饺,喝饺子汤。徐以方想起谢约翰与谢茂共同选择的座位,试着蒸了一屉饺子,果然很受谢约翰欢迎,几乎全被他吃光了。

  家里吃饺子都蘸醋,谢茂吃饺子要蘸甜辣酱,这是很典型的闽省吃法。谢约翰也一样。

  容舜、常燕飞都跟着谢茂“出过差”,对谢茂的习惯比较熟悉,见状都忍不住感慨,兄弟就是兄弟,哪怕不同母,哪怕不生活在一起,很多选择的偏好都似刻在了骨子里。

  吃完了饭,谢约翰客气地告辞:“谢谢阿姨,那我就先回去了。愿您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突然就来一句祝福,听上去特别突兀。徐以方见他瘦得实在太过分了,风吹就要倒,京市腊月天气也实在挺冷,问道:“你开车来的么?要不要司机送你回去?”

  正说话时,谢茂从旁边的小道走了出来,说:“不用了。妈妈,我送他。”

  ——昆仑替岳云取餐时见了谢约翰,回去就向谢茂汇报了谢约翰来访的消息。

  谢茂也不着急,陪着衣飞石吃了饭,二人聊了几句闲话,他才换了外套步行过来。如今岳云还在大快朵颐,下午依然安排他给衣飞石修复玄池,谢茂选择独自出门。

  徐以方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她留谢约翰吃饭,是一时恻隐之心。任谁见了瘦成皮包骨的谢约翰都不会无动于衷。

  可她绝不想这一丝恻隐之心变成了谢约翰接近儿子的隐患!

  谢茂走到谢约翰身边,冲徐以方笑了笑。

  一个年轻英俊,身形精悍,充满了自信与力量,一个瘦得气息奄奄,仿佛一把枯骨。

  徐以方瞬间就明白了谢茂的意思:你怕他害我?我不弄死他就不错了。

  关心则乱吧。茂茂这么大的本事,贞儿都要让他几分呢。徐以方突然就放心了。

  ※

  谢约翰没有开车,也不让谢茂开车送。

  二人沿着路散着步往机场走,谢约翰对谢茂显得很亲热,说了些小时候的事。

  谢茂没有原身的记忆,很坦然地告诉他:“我不记得了。”

  谢约翰对此很沮丧:“你怪我。”

  “是,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我弟弟。村子里没有秘密。谁家埋了几个女儿,街上的哪个孩子是谁家不要了扔出来的,三姑六婆都知道。对门的伊姆你还记得吧?搭条板凳在房檐下,天天和闲得无聊的婆婆们说这家的闲话,那家的丑事——她最喜欢说我们家。”

  “你那时候长得最白,最好看,整个村子里找不出比你更好看的小娃娃。女孩子都没你好看。”

  “明明你感冒了就挂两条鼻涕,还喜欢在路上拉屎,可你就是最好看。像城里的孩子。”

  谢茂脸都黑了。你才喜欢在路上出恭!滚你个蛋!

  “我让你当我新娘子,是因为林老六他们想欺负你。你当了我的老婆,就是他们的大嫂……”

  谢茂终于忍无可忍:“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呀。聊聊从前。”谢约翰见他生气了,却没和从前一样暴脾气跳起来飞踹一脚,心中越发感慨,“依叠,你真的长大了。”依叠是闽省方言,称呼比自己年纪小的男孩子。

  寒冬腊月的天气,二人散着步走了快半个小时,居然走到了航站楼。

  谢茂以为谢约翰是要搭乘飞机离开。

  哪晓得谢约翰晃悠着进了航站楼里一间金拱门,站在自助点餐机前,来来回回的翻。

  他这副吸毒鬼的模样吓到了不少人,金拱门的服务员都很迟疑。不提供服务显然是不行的,没有把客人往外撵的道理,可瘦成这个样子,万一喝一口可乐就猝死当场……摊上事啊!

  谢茂耐着性子陪着他,谢约翰很遗憾地说:“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

  “猪柳蛋。”谢约翰露出怀念的神情,“你以前吃不惯炸鸡,走进开封菜的大门就觉得头晕,我就带你去吃麦记,现在叫金拱门了。你不吃鸡,我就给你买一个猪柳蛋套餐。你吃掉了自己的鸡翅,还要吃我的薯条……”

  谢茂只能给他几个省略号。

  最终,谢约翰还是点了两个汉堡套餐,和谢茂坐在靠窗的位置,边吃边聊。

  他一直都在说谢茂完全没有记忆的糗事,实际上,兄弟二人相处的时间非常短。谢茂被徐老爷子送回闽省老家时,谢约翰已经被谢润秋接到了美国,只有在谢润秋的事业剧烈动荡的特殊时期,谢约翰才被送回国内住了一段时间,和谢茂原身有了短暂的相处。

  原身和谢约翰真的关系好么?谢茂无法判断。

  他之所以肯来见谢约翰,是因为衣飞石告诉他,谢约翰的命数变了。

  根据生死簿记载,谢约翰原本应该在去年夏天,死于弑父不遂。可现在谢约翰还好端端地活着。

  两杯可乐在金拱门消磨了整个下午,直到晚上七点钟,谢约翰看了看手表,谢茂以为他要摊牌了,哪晓得这货问:“该吃晚饭了。我去点,你吃什么?”

  “……我不饿。”谢茂不想再吃汉堡包了。

  谢约翰也不理他,又买了一堆汉堡辣翅薯条,还拎了几杯饮料过来,说是柜台推荐的新口味。

  谢茂就看着他啃着汉堡包,翻来覆去地说从前的事。

  一直到半夜十一点。

  谢约翰似乎终于说累了,面前的餐盘也早已吃得干干净净。

  他用最后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说:“时间不早了。回家吧,依叠。”

  谢茂跟着他走出航站楼,谢约翰转身就走,连一声告别都没有。

  “谢宗宝。”谢茂在背后喊他,“你真的没话跟我说?”

  他举手挥了挥,没打算回头。

  机场的路灯把他枯瘦的身形拉得很长,一直到他到路边,似要上一辆车——

  谢茂将拉开的车门摁了回去。

  “茂茂……”

  “你可能不知道。”谢茂敲了敲车窗。

  贴着防窥视玻璃纸的车窗滑了下来,露出特事办主食组成员炒面的那张脸:“主任。”

  “走吧。”谢茂吩咐。

  车很快就开走了。

  看着谢约翰略带诧异的脸,谢茂说:“我升官很久了。虽然不怎么管事。”

  谢约翰是真的不知道谢茂已经升任特事办主任,自从《道德天书》被谢茂藏到杭市岳王庙内,他就被愤怒的谢润秋召回了美国,昨天才被放出来。这种时候被放出来,并不是危险解除的信号。

  谢润秋给了他一个近乎必死的任务。很难说谢润秋出于哪一种心理,谢约翰不大侥幸。

  至于为什么来见谢茂……

  临死之前,想来见见世上唯一的亲人,很奇怪吗?

  “你知不知道特事办主任意味着什么?”谢茂突然问。

  谢约翰一愣,旋即苦笑。

  特事办主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只要是任何与非自然力量相关的事,谢茂都一定会有情报。

  比如他以为自己上的是谢润秋安排的车,开车的司机却对谢茂言听计从,且尊称谢茂为“主任”。

  ——在京市地界上,谢约翰玩不过谢茂,谢润秋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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