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 第961章

作者:藕香食肆 标签: 虐恋情深 系统 穿越重生

  谢润秋小心翼翼地不曾踏入那方新世界,君上却依然顺着这条线截住了谢润秋!

  谢润秋震惊之下,很快就接受了现实。

  他不曾试图逃跑,也不曾焦躁愤怒,短暂的错愕之后,他回头看向早已变得混乱的诸世界出口,已经分不清哪里有谢茂和居白衣了。就这么短暂的一瞬间,他就失去了坐标。

  他哑然道:“看来……我是高估了自己。你布下这么大的局,是为了诱杀刘判?”

  谢茂不置可否。

  谢润秋自知必死,在扁舟上舒服地坐了下来,看着儿子冷峻的眉眼,说道:“区区一支船桨,舍了便舍了,你竟为此与你那件小衣服生气,是你太小气,却来怪我?”

  谢茂冷冷盯着他。

  “哦,我倒是忘了。你是很大方,可人性就是这么地坏。”谢润秋满脸嘲讽,“有人弄丢了你的船桨,你不生气,那丢了东西的人却害怕你生气,更怕你迁怒怪罪他的师父,不管你怎么说没关系,无所谓,绝对不怪罪,他就是不相信,非要赔罪……就这么赔了一条命给你,是也不是?”

  “你是不是还要怪罪我从中作梗,故意哄着那小东西心生惶恐,不得已去死了?”谢润秋将手深入时间长河的水中,清凉透彻,使人忘忧。

  这种徜徉在时间长河的悠闲使得谢润秋心情极度愉悦,连面对死亡的恐惧都消散了。

  ——当你游弋在古往今来所有的时间里,死亡对你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谢润秋能够毫无负担地嘲讽儿子:“你怪这个,怪那个,还要怪你爸爸我。就是不曾怪过自己吗?若你素日里对那件小衣服好一些,叫他的徒弟们对你多一分信心,哪怕就那么一分,我说一千遍蛊惑人心的话,能有用吗?”

  “我曾想过今日。”谢茂说。

  谢润秋爆笑:“杀我的时候?你杀了我很多次。”

  “这是最后一次了。”

  话音刚落,谢茂就从小舟上消失了。

  他离开的时候,带走了那一根银白色的长桨,失去了护持的小舟瞬间被时间长河所吞没,谢润秋也在同时陷入了河水之中。

  刚刚还显得清凉透彻、令人心神愉悦的河水,霎时间变成了无比黏腻的液体黄金。人们常用金子般的岁月来形容时光的美好,又用一寸光阴一寸金来形容世间的宝贵。这一条河,伟大而致命。

  没有圣人护持,没有法宝加持,哪怕是修为迄近半步圣人的谢润秋,也无法抵挡时光的力量。

  他被液体黄金的河水捕捉,泥足深陷。

  河水浸没他的身体,他在瞬间变得苍老,枯竭,死亡,腐朽。

  那是一段极长又极短的时间,时间长河吞没了谢润秋,将他腐朽成虚无,没有卷起一丝浪花。

  不是所有人,都能征服时间。

  至少谢润秋不行。

  ※

  静静漂浮在太空中的瀚海星河舟上,多了一只漂亮的银白色木轮。

  ——失落多年的溯世木轮,终于重新回到了星舟上。

第786章 皆有来处(99)

  流放星的时间,被君上停止了下来。

  所有入侵的海族与被至高海印异化的人类都被阻隔在时间之外,他们恍惚不全的意识,使他们根本察觉不到被停止的时间内发生过什么。眨眼呼吸之间,一切就已经开始,也已经结束。

  唯一在这被控制了时间的空间里感知到恐惧的,只有被谢润秋当作弃子的居白衣。

  时间停止的一刹那,无边无尽的恐惧就占据了居白衣的心灵,无比清晰!

  堂堂飞升仙人,能在诸天诸世界里自由行走,居白衣的专注力与感知力都堪称宇宙顶级。他甚至能够听见七十万光年外某颗星球上春虫破土的细微声响。

  时间被停止的一刹那非常短暂,也已经足够让居白衣感觉到时间被暂停的违和与不适。

  然而,他知道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刹那间发生了,却没有阻止或逃离的能力。连他的意识都停在了极度恐惧的一瞬间。

  也直到这一刻,被居白衣折腾了快一天的谢茂,方才获利得片刻的喘息之机。

  居白衣把他的魂魄泡在诸世界中最阴秽邪恶的药池里,底下架起七尺阴火,试图慢慢煮化谢茂的圣魂。这一池子龌龊玩意儿说是“药池”,其实汇集了各种邪物的污血粪便、远古存留下来的邪气阴毒、智慧种族开智以来酝酿出最阴险的恶念暴戾……

  各种神器圣物一旦扔进去就会蒙尘掉品,换了仙人神君冷不丁被泼上一瓢,也得祛病净心闭关修炼三五百年。至于像谢茂这样被人去了仙身神躯,魂魄扔进去浸泡熬煮……一两个小时或许能行,时间长了必然心智蒙尘,心境狂跌,一直到跌下凡尘,被七尺阴火烧得灰飞烟灭。

  君上把谢茂捞了出来。

  谢茂四仰八叉完全放弃治疗地躺在地上,圣魂强悍,他的魂魄除了痛苦,没受太多损害。

  然而他空有一条圣魂,并没有圣人记忆,自然也就没有圣人级别的心胸与眼界。饶是他在谢朝看了几辈子奇葩刑案卷宗,还是被邪池里各种阴诡所滋生的恶念刺激得不行。人性之恶……不,但凡智慧种族,都有属于内心深处不可告人的罪恶,居白衣来了个集世界恶念之大成,刷得谢茂恶心。

  仰在地上缓了许久,谢茂才慢慢地冷静下来,心也是很累:“好歹给我洗一下?”

  这么臭,我以为这颗星球都要被邪池的臭气污染了,你那圣人鼻子是闻不见吗?

  才拿谢茂当了饵的君上还算好说话,话音刚落,谢茂就感觉浑身上下的臭气不见了,身上松快了许多。身上?他一骨碌坐起来,发现自己已经不是魂魄状态,被居白衣砸成肉泥、烧成蒸汽的肉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不。

  这不是原来那个身体。这是……

  谢茂摸了摸心脏,很容易就开启了内视,能够很顺利地检视体内的五脏六腑与经络各处。

  这是新古时代的身体。

  被徐以方所孕育,又被君上夺走的那具身体。

  “你到底……”谢茂看着君上。

  君上的装束明显与新古时代不同了,黯淡青衫,两袖清风,眼底惟有诸天诸世界纷纭翻涌。他此时既没有身披天地,衣章日月,谢茂远远地看着他,依然觉得他就该是诸天诸世界中第一人。

  我怎么这么帅!改天也照着做一套穿穿,就站着侧脸这个角度,小衣肯定得腿软。

  “你把身体给我了,外边怎么办?”谢茂改口问道。

  君上似乎很意外,说:“那就给我?”

  谢茂连忙道:“不不不,还是给我吧。你都出现了,这副本是不是要通关了?”

  不等君上回答,他已经爬起来检查这具丢了七年的身体。

  “我也不想知道,你和渣爹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反正他那人能力心气都是有的,就是心肝太坏,你不杀他,我也想杀他。天生就是弑父的命!你也不想说以前的事,我知道,我知道——”

  很显然,君上把身体给他养得非常好,他感觉自己就像大号交给神级代练托管,自己开小号玩了一段时间。这会儿代练把大号交回来,他上线一看,好家伙,等级升了,装备强了,修为高了,仓库里还有一堆神器……

  这让谢茂非常舒爽,口吻也变得轻松起来:“我比较关心的是,你这么一位身同世界的大圣人,要杀渣爹不是分分钟的事么?怎么闹得一副抓不住人的样子,还得用我做饵?”

  他眯起眼睛盯着另一个自己,“坑自己上瘾?”

  君上对谢茂的态度一直都不能算很坦诚,他似乎有很多事情都避免让谢茂知情。这个问题让他停顿了片刻,不很迟疑就做出了解释:“我最大的敌人,是自己。”

  杀谢润秋很容易。只要他想,很轻松就可以做到。

  “若我以厌恶天诛谢润秋,这片天地、诸世界中,有父母者杀亲,无父母者杀天。弑父之后,我心中有多痛快,天下子女杀亲弑天的念头与惯性,就会有多强烈。”

  “我曾以为不以心念天诛,手刃或借刀杀之,情况会有不同。”

  君上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同。我恨他,要杀他,我心所欲,即是天道。”

  “所以,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追求不恨他却要杀了他的心境?”谢茂愕然道。

  君上微微颔首。

  “我就是随便那么一说,你还真的点了头?如果你真的不恨他了,为什么还要杀他?耿耿于怀追杀他这么多年……”谢茂一句话没说完,已经被君上打断。

  “我不曾追杀他。”君上说。要杀早就杀死了。

  谢茂被他噎住。

  这就是大圣人的境界。

  这世上有什么人他杀不了吗?没有。

  这世上有什么事他做不到吗?也许有。或为天道,或为纲常,肯定不涉及与人正面对抗。

  ——在君上的所有遭遇中,唯一有资格做他对手的,只有他自己。

  “你在谢朝也曾勾决死囚。朱笔一点,人头落地。你憎恨他们吗?”君上问。

  这么多年来,君上放任谢润秋在时间长河里肆意流窜,始终没有动手,多半是因为他自己心中的问题还没能处理好。若怀恨弑父,必然搅乱世间造物心智。重点不在于“弑父”,在于“怀恨”。

  身同世界的大圣人,原本就不能有属于自己的情绪,他对世界的影响太大了。

  所以,在抽走溯世木轮,任凭谢润秋溺毙在时间长河时,君上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谢茂突然醒悟过来:“那你用我做饵是为了钓……”

  他想起君上曾对他说过的话。

  “刘叙恩?!”

  “那是小衣的徒弟,你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他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咱们做家长的也不能把孩子打杀了啊!”谢茂也不管劝不劝得动,先劝了再说。他是真有些急了。

  君上和刘叙恩交锋的一回,谢茂已经被封在墙里。

  拜君上的全方位投影所赐,他倒也知道个七七八八。君上的态度似乎很忍让,任凭刘叙恩通过血池逃回地府,也不曾为难帮着刘叙恩的白小青,还一再表示,可以和刘叙恩面谈和解。

  ——可是,君上也说了要解决渣爹和刘叙恩的问题。

  现在渣爹已经被解决得死透了,刘叙恩呢?就算君上愿意和刘叙恩和解,刘叙恩貌似头甚铁,只怕不会轻易服软。到时候刘叙恩拔刀反抗,得,还能是什么下场?

  反正谢茂不能想象君上满脸慈爱的模样。这货连小衣都舍得下手,何况小衣的徒弟?!

  “你在乎他吗?”君上突然问。

  “当然在乎啊,他是小衣的徒弟!”谢茂即刻道。

  “你在乎的是衣飞石,不是刘叙恩。”君上说。

  君上说出这句话来,可以从不同的立场听出很多种解释。

  谢茂却准确地领会到君上的脑回路。他并不是说刘叙恩不重要,杀了刘叙恩,花点功夫把衣飞石哄回来就行,君上的意思是,他从来就不在乎刘叙恩,当然也就不在乎刘叙恩造成的麻烦。

  那么,不在乎刘叙恩,又为什么要亲自来解决刘叙恩的问题?

  ——因为,刘叙恩的问题,本质上就是衣飞石的问题。

  “你还有什么很重要的事不曾告诉我?”谢茂心跳都漏了一拍,说来说去,怎么又绕回到小衣的身上了?说好的这回对我对小衣都没有恶意呢?“当初的事疑点重重,小衣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刘叙恩说你杀了他,铠铠又说他撒谎……你是不是对小衣的记忆动了手脚?”

  君上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你说一句会死吗?”谢茂只要想起衣飞石为徐莲残魂痛苦的模样就心慌。

  他从不怀疑衣飞石对自己的感情,哪怕君上真的杀了小衣的徒弟,小衣也不可能为此与自己反目成仇。可是,衣飞石不会反叛,不会对他抱怨,很可能一句话都不提,一如既往地服从他,侍奉他,他就能安安心心地享受衣飞石的忍让与驯服,将衣飞石的痛苦视若无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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