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山 第102章

作者:蜜秋 标签: 宫廷侯爵 年下 天作之和 强强 穿越重生

“好!”秦念衾拍了拍手,“共生死,同进退!”

不知不觉到了子时,屋外很远的地方突然传来清晰又突兀的撞钟声,一下一下一下,还掺和着节奏缓沉的鼓声,众人一惊,陈佶猛然起了身,那是……皇宫的方向,这钟鼓声……是丧鼓!

众人面色都惊疑不定,这当口,宫中究竟是谁死了?

殷涔眼皮跳得厉害,心中有个很不好的预感,他知道有人不会坐以待毙,但若是陈泽这当口死了,某人的胆子也太大了!

众人还来不及猜议,跟着前院就传来叩门声,殷涔示意大家安静,跟着快速批了件睡衣袍子去了前院。

来人是高仁手下的一个小太监,口齿伶俐地通传,“皇上驾崩!请殷大人速速前往宫中,听候遗诏。”

殷涔问道,“今日早朝时分皇上明明还好好的在上朝,为何夜间突然驾崩?”

小太监毫不迟疑地摇头,“奴才不知,奴才只是按规程奉命行事,还请大人速速前往,奴才这会子还要去别的大人府中通传,就不多耽搁了。”

殷涔回到书房,走到陈佶身旁握住他的手,再对着一屋子惊疑的面容沉声说道,“皇上驾崩了。”

他留意着陈佶,白日里才刚刚知道母亲去世的真相,夜间竟又听到父亲突然去世……殷涔怕他受不了这接连打击,然而陈佶看起来虽吃惊,却并不见得悲痛,他对殷涔说道,“来人必是宣你进宫,我跟你一同去。”

殷涔已经有了计划,换上朝服,将那封死劾奏疏揣进了胸口,却又取了青山刃交给沈沧,对众人说道,“此时朝中官员都需进宫听宣遗诏,阿月、念衾、云将军,我们一同前去,”又看向沈沧,“沈哥哥带着刀,以及带着世英局所有特卫潜入宫中,别叫人看到,以防万一……”

沈沧又与云渐青互视一眼,后者不易察觉地微微点了点头。

跟着众人便兵分两路各自去做了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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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进了宫,沿路不出意料地禁军把守着,殷涔发觉,原本应该在京城内巡防的禁军今夜也都调集进了宫中,这景象离他那不好的预感又贴近了一分。

朝中大臣们也纷纷挤在前往广明殿的道路上,彼此议论纷纷。

“早朝时皇上便不怎么讲话,没想到夜里就……”

“嘘——这种时刻少说为妙。”

“听说驾崩之时也是在广明殿内,那道士方守敬就在跟前。”

“你怎么知道?”

“问那小太监就知道了。”

……

殷涔只沉默着,很快到了广明殿,禁军将所有朝臣们拦在了殿外,众人在礼部尚书的指引下跪拜在了殿前院内。

四周火把与宫灯照得宛如白昼,新的禁军统领严枫将广明殿围得严严实实。

陈佶拨开众人,走上台阶,严枫拦在了他身前,陈佶怒道,“我是太子!父皇驾崩,你竟敢拦我?!”

严枫却仍旧岿然不动,眼神越过陈佶,看向跪在院子里的群臣。

陈佶高喝道,“高仁!”

高公公从殿内这才忙慌出来,走到门口,却并不叫陈佶入内。

跟着便见秋忆人也走出了殿外,已然一袭国丧素衣,身后贴着一个吧嗒吧嗒掉眼泪的韩王陈仪。

秋忆人见着陈佶,面色如冰如寒,道,“殿下不必急于一时,待阁老宣完遗诏后,入殿内凭吊也不迟。”

殷涔在院内跪在人群中,却抬头紧紧盯着殿前的景象,一一扫过去,赫然发现祁言之早已站在殿前秋忆人的后侧,心道不好,若是正常皇帝驾崩,紧跟着便是太子继位,如今秋忆人这般沉稳,显是早有准备,这驾崩有异,当下的遗诏更有诈。

遗诏虽为“诏”,却并非皇帝本人亲自拟下,而是驾崩之后,由当朝首辅所拟,遗诏内容大多为皇帝生平政绩总结,于国、于民、于内、于外,皇帝一生的功过论述,因是身后所拟,惯常多有批评悔过之意,以示皇帝的胸襟与慈悲。

陈佶与陈仪一起跪在了院内群臣的最前方,秋忆人挥了挥手,祁言之走上前来,站在殿前台阶最上端开始宣读诏书。

如殷涔预料的那样,从这遗诏的最开始便是一副尽皆悔过的语气,将朝政的衰败、任人唯亲、关西七卫的失手与被屠、满朝贪腐……全然以皇帝的口气揽在了自个身上,群臣听得面面相觑,虽说遗诏一贯以悔过自省为常态,但自省到如此地步的却前所未见,殷涔听着也不知作何感想,心中冷笑一声,若这是陈泽生前发自内心的忏悔,字字句句倒真没说错,但,此时这些话是祁言之与秋忆人的共拟,这便不行!这是二人明晃晃地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待到最后,按着惯例,便是宣布由太子继位,群臣听了这许久,等的便也是这一刻。

然而祁言之停顿少许,继续宣遗诏,“朕自立太子陈佶之日起,终日寝食难安,太子生母前有主使行刺之谋逆行为,此子如何担得了太子之位?若说朕半生无所作为而误国,则因一念之情而保留太子之位也在其中,朕思来想去,终不能将国交付于谋逆之臣的后代,故今日废去陈佶太子之位,着令陈仪即刻继承大统!钦此。”

此言如冷水入滚油,满朝文武呆立当场,随即议论之声如沸水喧天。

陈佶与殷涔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陈佶冲上台阶,厉声质问,“身为首辅,有代拟遗诏之职,何时来的改换太子之权?!”

殷涔盯着秋忆人,只见严枫如同另一个辛尚允一般,紧紧护在她身前,并与其他禁军一起,将陈佶拦在殿前。

秋忆人将已经傻掉的亲儿子陈仪拉到身前,呼喊道,“韩王乃是陛下驾崩前亲自改换的太子,见遗诏如见皇命,谁敢不从,便是抗旨!”

而陈仪却似完全懵掉一般,被母亲拉扯着,却只顾奔往陈佶身旁,不管不顾地哭嚎着,“太子哥哥,为何不是你当皇帝?为何成了我要当皇帝?”

秋忆人将陈仪揪过来,抬手就是一巴掌,陈仪怔怔呆住,却止住了哭嚎,秋忆人寒声道,“你记好,从此之后,你才是皇帝!他不是你的太子哥哥,他是你的臣子!”

这一连串的变故都在殷涔的预料之外,当日放走祁言之是一个大错,本以为死劾之后这些该杀的该囚的都将各得其所,却不料秋忆人狠到极致,她也知此一战只能有一方活着,而祁言之也深知他再无其他活路,两个垂死挣扎之人联手竟密谋出这惊天一案。

用无耻对无耻,总能被刷新下限。

秋忆人抬手指向院内,“今日谁有反抗,通通拿下!”

严枫得令,禁军手中的刀皆已出鞘。

殷涔与云渐青互视一眼,千钧一发之际,二人飞身向上,一人向前从殿前抓了陈佶,一人裹挟了秦念衾,四个身影飞速向外掠去。

今日这广明殿被围得水泄不通,满院子朝臣哭丧的哭丧,朝天怒骂的怒骂,还有人神志不清地大笑,而禁军们将刀架在那些怒喝大逆不道的言官脖子上,不一会便有人血溅当场。

一派混乱之中,宫墙上飞起一个黑衣峭直身影,大声喝道,“涔儿,接刀!”

一刹那殷涔又仿若置身六年前的角斗场,四周混乱之中,沈沧直直朝他扔过来他青山刃,一刀在手,便可大杀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