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山 第5章

作者:蜜秋 标签: 宫廷侯爵 年下 天作之和 强强 穿越重生

“哈什么奇?你怎么净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不懂就算了,我的意思是,你真好!”

沈沧低头,又看到一张仰起来满目真诚的小脸,他抬起手,想了想,缓缓落下,轻轻捏了捏殷涔腮角,柔声说道,“去,先跑一个时辰,再去那堆石头木头中爬一个时辰。”

“得嘞!”殷涔颠颠跑开,摇头摆尾。

夜里对战照旧,沈沧又给了一个惊喜,“今日开始练习攻击。”

“你可知我惯用什么功夫?”沈沧发问。

殷涔想了想,“不知。”

“我师承乃是军中第一高手,曾任先皇近身侍卫的辛尚允辛大人,辛家二十四手在刚猛之余,更重轻巧变化,以巧胜直,以柔克刚,习练辛家二十四手之人也须保持身体的轻盈灵敏,才能在万变之中根基不倒,游刃有余。”

“也就是我不能太壮,更不能发胖。”殷涔简单总结。

沈沧皱眉,“太过直白的理解是不是有点肤浅?”

殷涔想的却是另外的事,上辈子他散打出身,后转攻泰拳和巴西柔术,一则刚猛,一则柔巧,但都糅杂了强悍的力量在内,他不知道这种柔巧和力量,与沈沧说的是否有共通,但一年交手下来,他对于沈沧的力量感有不一样的感受。

这力量由内而外,由身体调动,却又不完全只来自于身体,他见过沈沧独自练习,轻能飞檐走壁,重能击穿石墙块垒,一具凡胎肉身断不会有这效果,起码,MMA选手也做不到。

沈沧见他独自发愣,又补了句,“心法与拳法同时传授予你,须日夜背诵,仔细揣摩,其中真意只能自己领悟,领悟多少,则拳法精进多少,若领悟不到,徒有其形,只能算强身健体,无大用。”

殷涔站定,沈沧出拳虎虎生风,殷涔照着身形紧随其后,沈沧的一双手在拳法中变化多端,如叶亦如刀,虽未着兵器,一双肉掌和十根手指却当了利刃,只叫眼前人万般小心。

一套拳打下来,殷涔不由胸腹微喘,全身密密汗湿,看似柔弱不含力道的拳法,实则内力刚劲,这力不仅要打得出去,还要收得回来,这般对力量气息的自如控制,让第一次尝试的殷涔稍稍乱了分寸。

沈沧见他已经记住了形态,便任他自行练习,随之挥了挥手,四面墙壁的烛火尽灭,殷涔眼前一黑,手脚停了下来,跟着后背便受了一击,“谁叫你停!”他赶紧又摸黑比划起来。

沈沧的声音由四面传来,殷涔辨不清方向,“黑暗不是你的敌人,黑暗是你的武器,同样,练习功夫用的不是眼睛,等你眼睛看到再去想应对,早就死透了,你的感觉,遍布全身的感觉,耳朵、皮肤、汗毛、温度、味道……这些所有的感受,是你的保护,也是你的武器。”

沈沧顿了顿,“唯独不需要眼睛。”

殷涔心知是这么个理,只是这六七年来他的感官早已钝了,此刻他就像初次学步的孩童,让自己所知的一切常识都回归白纸,再在黑暗中建立一套能来去自如的规则。

夜间沈沧依旧送他返家,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册子,殷涔知道这是辛家二十四手的心法,沈沧说,“你才刚启蒙不久,识字应也不多,这本心法且先看着,看久了也能懂个一二。”

殷涔对心法甚是好奇,他本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然而此生的种种遭遇让他对此前坚信的很多东西都有了怀疑,譬如此刻最关心的问题,人体的极限在哪里?气吞山河与飞檐走壁这明显反物理学的现象在如今貌似只道平常,是这个世界疯了吗?

更多的,他想到一件事,这辈子决计做不了施瓦辛格了,既然跟了沈沧,既然习了辛家二十四手,这弱柳扶风的外表怕是要一直延续下去……想到如此,殷涔不由悲从中来,理想就这么升起又破灭,不过,他不服输的想,“猛|男不行,我可以选择做个沉密狠人。”

心思缜密照样杀伐决断,横扫千军。

第6章 狠人

殷涔将辛家二十四手须将所有拳法烂熟于心,力求在手中不必过脑子就变幻万千,令人防不胜防,这套拳法看似有形,实则组合变幻多不胜数,近似无形,殷涔远没达到熟练程度,但偶尔神来之笔的应变令沈沧心中赞叹,嘴上却是从来不松口,殷涔听到的永远都是“太慢、太软、太轻、太重、太……没脑子!”

更恼火的是沈沧说这些的时候根本看都不看殷涔,殷涔心下一计,爆喝起身,一拳拈花飞叶自上而下到沈沧鼻尖,沈沧闻势侧蹲下身,头只微微转了转,轻松避过,而殷涔此拳却只是虚晃,身形早已挪到沈沧背后,趁着对方身形变低,一肘勾住沈沧脖颈,并飞快绞住另只手的大臂,双腿已然攀上沈沧腰腹,沈沧此刻瞪大双目,微微用了些力,发现竟然挣不脱这诡异的绞锁,压迫脖颈的部位还隐隐有了窒息之感。

沈沧稳住身形,当然他可以借由内力将身后小儿打翻在地,但他想,若殷涔此刻是如他一般功夫在身的成年人,这一记绞锁之下怕是他已经输了,他拍了拍殷涔捆住他的手臂,头一次夸奖道,“这手法不错,打哪儿学的?叫什么?”

殷涔心下得意,嘴上却不饶人,“承不承认你输了?”

沈沧正色,“真正的对战是无条件、不择手段的事情,我若不择手段,你觉得这结局会如何?”

殷涔闻言松了手,却带着些微的不服气,“此乃巴西柔术著名的背后裸绞,若我身形再高大些,力气再足些,能压住沈哥哥十数个呼吸,怕是沈哥哥已经气绝当场了。”

“巴什么西?柔术又是什么?”沈沧觉得自己又着了这小鬼奇奇怪怪的门道。

“就是……异域的东西,很远很远地方的人练的东西。”

“你如何会?”

“可能是……做梦吧。”殷涔望着沈沧,认认真真说道。

沈沧已经习惯了他的胡说八道,也不再追问,殷涔却借由此番的灵光一现,认真思考了起来,如何将辛家二十四手和巴西柔术泰拳结合起来,毕竟后两者曾是他安身立命之本,而此刻多了轻灵巧变的二十四手,他觉得这强大只会加倍。

日日练习日日精进,心法册子也早已被殷涔翻烂,他逐渐感受到沈沧说的由心法带来身体感受上的大不同,体内似有一股可以自由流通的气流,可以轻松将力道外泄,也可以尽数收回,这气流绵绵不绝,随着心法领悟,愈呈现汹涌奔腾之势,如今行步街头也如柳叶飘飞,浑身不着丝毫力道,翻身上梁或纵身跃楼都只是小菜一碟,殷涔有了一种自己能飞的幻觉,还是一般平平无奇的查哈镇,在殷涔眼里却已经天地大不同,原来当自己有了力量,看什么都可爱可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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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许多年,殷涔十三岁。

殷铁匠和甘氏老了许多,殷苁九岁,生得玉雪可爱,殷涔很爱这个妹妹,只是日日练功得小心避开她,九岁的殷苁已经不如小时候好哄,殷涔从沈沧这里软磨硬泡来的零花铜板都给了妹妹买糖吃。

数年前殷涔已经不再和沈沧合骑一匹马,马术也是训练的一部分,沈沧送给殷涔的马通体枣红乌亮,双目间垂下一条细细雪纹,殷涔叫它一剪梅。

如今又是平靖校场,今年春日多雨水,绵绵密密盖着整个草场,不似江南温婉多情,只在这春日里平添一份肃杀。

沈沧今日背着一个长布囊,殷涔揣测这又是要多一个新鲜训练玩意了,如今的沈沧年岁已过而立,却不知道是不是常年隐着身份,又多和殷涔这无知小儿厮混一起,看起来倒比当年在云渐青身边时少了端重压抑,多了份气象疏朗,只是来去仍如影子刺客一般无踪无迹,是以相处多年,殷涔仍觉沈沧身上秘密重重,魅力四射。

雨落在二人肩头,青衫濡湿,沈沧望向殷涔的双眼犹有深意,“拳脚功夫再厉害,都只是肉身近博,在兵器面前,肉身再强悍也当不得铜墙铁壁。”

说罢缓缓解下布囊,“今日为师送你一把刀。”

粗布抖落,露出一柄长长窄窄的木柄长鞘,古朴乌润,殷涔眼有精光,只是有点怀疑,这是……刀?一般的刀哪有这般长,这般细?

没待殷涔看清,沈沧已利刃出鞘,只见眼前一道闪电似的白亮,长刀在半空如云轻薄,似电闪耀,沈沧随意舞动,长刀将四周空间雨水层层劈开,卷起凌厉寒意气流,每一寸都狭风雷之势,扑得人退后三尺。

殷涔心内震撼,一刀在手仿若脱胎换骨,他飞身上前,沈沧将刀从半空抛过,殷涔撩掌接下,将辛家二十四手化掌为刀,心法内力悉数沿着利刃而上,没人教过他刀诀,而他就在这春光雨色中将一柄长刀舞出了开山辟地之势。

沈沧高声说道,“好兵器该有名字,你给了它名,它才真正属于你。”

殷涔一个回旋,刀刃遥遥指向祁连山,雨中祁连山似变了颜色,往日的茫茫褐色添多了一丝新绿,水雾蒸腾之间朦胧苍翠。殷涔大笑一声,在雨中耍起一套随兴而动的刀法,吟出一首诗:“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随着最后一个音落,殷涔挑刀落回沈沧身前,“不如就叫,青山刃。”又仔细打量洁白锋刃,抬头冲沈沧狡黠一笑,“寓意我与它,相见两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