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洗白计划 第25章

作者:阿辞姑娘 标签: 青梅竹马 甜文 系统 穿越重生

  京渊闻言,微微侧头用余光瞥了一眼他身后,望着他们离开却没有追上来的那名蓝衣少女,萧霁宁递到她手中的那枚银簪此时正在斜阳的余晖中随风振翅,折射出红灿灿的霞光,像是一团跳跃的萤火。

  

  京渊收回目光,淡淡道:“没有。”

  

  “那就好。”萧霁宁这才放下心,和京渊一起踩着黄昏余霞坐上回宫的马车,“希望她没有受伤。”

  

  “她是没受伤,还得了九公子的银簪与金瓜子,九公子就这样送出了够寻常百姓吃穿数年金瓜子,真是心善大方。”京渊今日不知为何,话比平日里要多一些,甚至语气也是格外的柔和徐缓,还有兴致和萧霁宁开玩笑,“只是京渊的衣服,却是受了伤啊。”

  

  这便是在说被萧霁宁扯断袖子的事了。

  其实萧霁宁也无辜,京渊平时常常穿些牙色,茶白的浅色衣裳,制衣布料皆是昂贵结实的锦缎,今日不止为何却穿了一身轻薄的麻织黑衫,稍一用力便扯坏了。

  

  萧霁宁转过头,看向坐在他身边的京渊:“京渊哥哥,我以前从没见过你穿颜色这么深的衣裳诶,你今日怎么突然就穿了呢?”

  

  京渊回到马车后又开始看他从晨时就开始看的那本书册了,书册不算太厚,是黑色的封皮,萧霁宁一边问他,一边凑过看了一眼书册的名字——《祭文集》。

  

  何为祭文?

  祭文便是祭奠和祭祀时表示哀悼或是祷祝时唱读的文章,用以追念颂扬死者,亦或供奉神仙,《祭文集》便是这多篇文章的集成的书册。

  

  可是京渊看祭文做什么呢?萧霁宁满眼的疑惑。

  

  而京渊又翻了一页书,眼睫未抬,开口回答他的问题:“这是因为今日是家母的忌日。”

  

  萧霁宁听完他的话就愣住了。

  是了,他和京渊相处四年,从来没听过京渊提起他的母亲半句话,可京渊父亲京钺身为镇国大将军,倘若他的夫人去世了,宫内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唯一的可能,便是京渊的生母很早之前就去世了,现在的京夫人,是京钺后来娶的续弦。

  

  也许是萧霁宁的沉默有些突然,京渊掀眸看了他一眼,随后竟是笑了起来,语气轻快道:“往年家母忌辰,都恰逢上书房休沐,京渊未进宫,殿下自然就见不到我穿黑衣了。”

  

  萧霁宁见京渊笑了,反而更加无措,讷讷道歉道:“……对不起。”

  

  京渊脸上笑意未褪,反问他:“殿下为何与我道歉?”

  

  萧霁宁没注意看京渊的表情,低头轻蹙着眉:“今天是这样的日子,我却还缠着你让你带我出宫给大皇姐买璎珞……”

  

  “殿下不必自责,家母岁去的早,生前多受病痛折磨,缠绵病榻,死时反而面带灿笑,也算是喜丧了。”京渊说着又笑了一下,扬声道,“家母每年忌辰,京渊都会上街游乐一番,今日就算殿下不说,待殿下下课后,京渊也会到这长街游玩夜市的。”

  

  萧霁宁蓦地抬头,这喜丧明明是说死者生前福禄安康,不受灾病蹉跎,无疾而终,自然老去,且必须寿满七十才可成为喜丧。京渊的母亲如果真如他所说那样,去时年轻,又受病痛折磨,最多只能算是解脱,怎么叫喜丧呢?

  

  而京渊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带笑,虽然眼底的神色平静,不是真的在笑,可也瞧不出一丝悲痛伤心的情绪,反而冷漠疏离——在他生母忌辰的这一日,他是真的一点也不难过。

  

  萧霁宁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京渊了。

  

  或许是萧霁宁的目光太过惊讶,京渊骤然转头对上萧霁宁的双眼,他坐在马窗边,晚风吹起一截车帘,送进几缕长街上摇曳的街灯火芒,照在京渊身上,将男人面庞的棱角勾勒得越发深邃,也越发冷漠。

  他眸光沉寂,静默如死,如同一口无波古井,世间再无任何事物能在其内掀起波澜,他开口,淡声问萧霁宁:“倘若纯姬娘娘去了,殿下会在她每年忌辰恸哭哀悼吗?”

  

  萧霁宁嘴唇微张,回答不上来。

  这让他怎么回答呢?

  于理,他是该恸哭的,因为纯姬是他的母亲,可是于情,他却不会哭,因为纯姬根本不配称为母亲。

  

  京渊也不是真的想听萧霁宁回答,他不等萧霁宁回话就忽地轻笑一声:“瞧我问的这是什么话。”

  

  “纯姬娘娘身体康健,观面相福禄寿长,又怎么会像我娘那样早就去了呢?”

  

  萧霁宁没有说话,只是仰着头静静地望着京渊。

  

  车外蹄声哒哒不绝,车内却是无端的寂静,京渊迎着萧霁宁的双目和他对视了片刻,最后竟是先行挪开了目光,他看向车窗外热闹繁杂的长街,徐徐说道:“殿下,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

  

  “京渊从不为身边亲近之人逝去而哀伤,反而要活的尽兴,过得快活,那些逝去的人,不会为活人的眼泪感到安宁,他们只希望看到活人的高兴与欢喜。”

  

  “殿下。”京渊忽地又转回身,看向萧霁宁,“倘若有一日,你亲近之人逝去了,你也应当如此。”

  

  说完他低低笑了下,垂眸道:“殿下是否觉得我太过无情?”

  

  萧霁宁如实道:“没有。”

  

  他是真的不觉得京渊有多无情,他不知道京渊生母是个怎样的人,所以他不会听京渊三言两句就妄下评论,再说京渊说的其实也并无道理,生来病死乃人之常态,不论何人,终有一死,而活着的人不该一直沉浸在哀痛之中,应该走出悲痛,继续好好地生活下去,这才是逝者们希望看到的一幕。

  

  只是萧霁宁还有个疑惑没有解开,今日是京渊他母亲的忌辰,那他看祭文集做什么呢?这祭文集,不可能是写他母亲的啊。

  

  而马场快行至宫门时,云山寺报时的暮钟背敲响了,京渊侧眸看向云山的霞云缭绕的山顶,低声喃道:“只是快活的久了,便不知道伤痛为何物。不知伤痛为何物的一生,也会叫人难过啊……”

  

  他的声音太轻,未传到萧霁宁的耳中便在暮钟声中消散,逝去的没有一丝踪迹可寻。 

  

  宫内一切如常,穆奎候在扶云宫门处,见到京渊把萧霁宁平安送回后松了口气。

  

  萧霁宁先前因为喝奶拉稀被萧帝放了几天假,他上午又不和几位皇子一块念书了,下午时训武场的皇子们也不知道萧霁宁病好已经能来上课了,便都没人发现他逃课。

  

  “殿下——”穆奎小跑到萧霁宁面前,弯腰问他,“您给大公主买的璎珞挑好了吗?”

  

  萧霁宁晃晃手上的礼盒:“已经挑好了,在这里。”

  

  穆奎笑道:“那就好。”

  

  京渊扯唇揖道:“既然殿下已平安回到玉笙居,那京渊也告辞了。”

  

  “诶,京伴读您慢走。”穆奎说,“殿下我送他回屋就是了。”

  

  京渊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负手握住《祭文集》踏着落日的余晖离开。

  

  萧霁宁看着他黑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心中觉得他虽然还是看不懂京渊,但不知为何,他却觉得自己与京渊靠近了一些。

  

  晚上,他缩在被窝里和小蛋说话:“京渊的娘……早就去世了吗?”

  

  小蛋回他:“他今天不是都已经和你说了吗?”

  

  萧霁宁蹙眉:“可她应该还很年轻吧。”

  

  “正常。”小蛋说,“古时战争频繁,人均寿命很低,尤其是女性。要是生在王朝鼎盛之际还好,要是生在国之将倾时期,那早早的去了倒还是一种解脱。如果按照京渊所说,他娘亲常年多病,虽然生于大富大贵之家,但病一直治不好用名贵药材吊着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这种感觉萧霁宁或多或少懂一些,就比如上辈子他出车祸醒来后,发现自己腿没用了以后解脱放松的情绪,其实是甚于难过伤心的,因为他不能用腿走路了,就代表着他不用再去参加比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