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北海君南海 第48章

作者:林暮烟 标签: 天作之和 因缘邂逅 前世今生 穿越重生

  丈夫便答:“汝念吾时当可归。”

  妻子笑道:“时时不见时时念。”

  丈夫便道:“可寄相思山海云。”

  于是,丈夫出海之后,每当妻子想念他时,便会对着山,海,云遥遥相问。

  有时,妻子问山:“敢问青山可知晓,此去何日是归期?”

  山林簌簌,答曰:“飒飒秋风妆红叶。”

  妻子欣然一笑,静静等候。

  果然,时至秋日,枫林红透,丈夫便于海上归来。

  有时,妻子问海:“敢问沧海可知晓,此去何日是归期?”

  海波粼粼,答曰:“银河引路月为丘。”

  妻子夜夜仰望,静待弦月渐满。

  果然,月圆之夜,薄云将其半掩,银河倒映于海上化作长路,半月则如远山,丈夫的渔船便沿着那灿灿星河的倒影缓缓归来。

  有时,妻子问云:“敢问浮云可知晓,此去何日是归期?”

  云卷云舒,答曰:“落霞雁影共当空。”

  于是某个黄昏,当一行大雁伴着晚霞同现于天边,丈夫便从海上归来。

  就这样过了许久,有一天,丈夫再一次出海而去。

  当天夜里,风云骤变,电闪雷鸣,海上翻起惊涛骇浪,层层巨浪拍打在岩石之上,惊醒了睡梦中的妻子。

  她遥望着那黑云中劈下的闪电,心中隐隐不安,却只能默默祈祷这狂风暴雨能够快些过去,祈祷夫君在海上能够寻得庇所,安然无虞。

  次日雨过天晴,海面恢复了平静,妻子便继续等待着丈夫归来。

  一日,两日。

  一月,两月。

  妻子心中的不安日渐浓重,可海面千帆过尽,丈夫的渔船却迟迟未归。

  她再也无法按捺心中焦急,只得去向山,海,云询问归期。

  这一次,山海云都发出了低低一声轻叹。

  山曰:“万山无陵石成烟。”

  海曰:“江河回逆四海枯。”

  云曰:“羲和未落玉兔升。”

  于是,妻子带着答案回到家中,等待着山海云口中的归期到来。

  一年又一年,她一直在等。

  等海枯石烂,等群山无陵,等日月同天。

  等一不归人。

  ……

  季青临托着下巴眨眼:“后来呢?她等到了吗?”

  解无移摇了摇头:“没有。”

  妻子遥望南海苦等数年,却终究未能等到丈夫归来。

  最后,她在海边化为了一座石塔,面朝大海,名曰“望溟”。

  这座塔远远看去犹如一位眺望海面翘首以盼的女子,海风拂过时,塔身会发出连绵不断的低鸣,如泣如诉,如问如答,也如吟唱。

  这旋律被后世记载下来,便有了这曲《问归期》。

  季青临放下托着下巴的手,撇嘴摇头道:“不好。”

  解无移道:“什么不好?”

  季青临道:“这结局不好。”

  未等解无移答话,他便接着说道:“往后要是遇见哪个戏班子演这出戏,我非得把它结局改了不可。”

  解无移微微一怔,随即问道:“如何改?”

  季青临转头看他片刻,忽然夸张地张开双臂道:“啊,娘子,让你久等啦!夫君我回来啦!哈哈哈哈!”

  解无移被他环住双肩,瞬间僵成了一块石板,季青临抱了半天发现他毫无反应,松开手推了推他胳膊嗔怪道:“啧,你这人好没意思,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配合?”

  解无移缓缓转头看向他,季青临理直气壮道:“你应该说‘啊,夫君你终于回来啦!妾身想死你啦!’这样啊。”

  解无移无言许久,转过脸去,评价道:“不像渔夫。”

  “哦?不像吗?”季青临装模作样道,“那像什么?”

  解无移微不可见地弯了弯唇角,道:“土匪。”

  季青临挑眉一笑,随即偏头满不在乎道:“管它呢,土匪也好渔夫也罢,反正我若是那夫君,定是舍不得让所爱之人孤苦伶仃等我的。有情人嘛,就该终成眷属才好,我猜若是他知道,也一定希望有人能把这结局给改了,你说呢?”

  季青临目光明亮,似是有繁星点点,三分笑意,三分期待。

  解无移静静凝望着他,眼中波澜微起,喉结微微动了动:“嗯。”

  季青临迎着他的目光,只觉得他眸中光亮甚是灼人,面上不由自主微微一热,垂眼轻轻干咳了一声。

  也不知怎的,平日里解无移看向别处时眸中总是淡淡的,就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可每回只要与他视线相触,季青临总觉得这双眸子就像是能直入心底一般,叫他无所适从。

  季青临静了片刻,随即想起一事,抬起头一本正经道:“对了,先前在苓芳园我就想问你一件事,不过当时池若谷也在,我就没好开口。”

  解无移道:“何事?”

  季青临将语言组织了一番,这才迟疑道:“我在钟藏蝉记忆中看见的芪国皇长子是一个……怎么说呢,十分沉默寡言的人。但看现在的池若谷,我虽与他交集不多,但至少能看出他并非性情孤僻之人,所以我有些好奇,他为何突然转性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画个重点,请小天使们记住这座望溟塔,以后是要考的哦^_^

第65章 穷乡僻壤拦路人

  解无移没急着回答他的问题, 而是问道:“钟藏蝉的记忆,你看到了多少?”

  四季谷从前从未有人被封魂,自然也从不曾出现过记忆被玉佩视作“无主之物”输送给他人的情况, 所以对于季青临究竟看到了些什么, 解无移完全不得而知。

  季青临回忆了一番, 挑着重点把自己所见的那些片段叙述了一遍, 因着其中大多内容解无移都是亲身经历过的,所以季青临也用不着说得太细。

  听完后, 解无移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而后道:“其实以往将记忆还给忆主时,短短一瞬便能完成交接,而你昏睡三日,却只看见了这么几个片段, 这说明‘旁观’他人的记忆和‘取回’自己的记忆到底还是不同的。”

  季青临听着他的分析,虽然不知这和自己方才的问题有何关联, 但还是点了点头。

  解无移道:“你只看到了这么几段,难怪会不知后事如何,你方才说池若谷突然转性,其实并非突然。他已历经数次转生, 每一世境遇皆不相同, 性格自然也会渐渐有所改变。”

  他顿了顿,看向前方道:“毕竟,一千三百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一千三百年!?”季青临双目惊瞪, 他虽是知道那段记忆所处的年代必然久远, 但却未曾想过竟会久远至此。

  他呆了片刻,看向解无移道:“那你……岂不是一千三百多岁了?”

  解无移静静看他, 显然已是默认。

  季青临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难怪。”

  解无移道:“难怪什么?”

  季青临偏头道:“难怪你这般云淡风轻,对任何事都好像不太在意的样子。一千三百年,想必这世间酸甜苦辣悲欢离合你都已历遍,大概早已不再将任何人任何事放在心上了吧?”

  还未等解无移答话,季青临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忽然眉头一皱道:“所以说,你们花了一千三百年还没把大銮灭了?”

  解无移无语片刻,似乎突然不知这个问题要如何作答。

  季青临摆手一哂,刚要开口,车身忽然猛地一震。

  “吁——”

  车夫似是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急迫地将马勒停。

  季青临立即掀开车帘,见此时马车正行于一处乡间小道之上,左边是大片农田,右边则是一所农家小院。

  一人从那小院中疾步走出险些迎面撞上马车,另一人紧跟其后,急急拉住了他的衣袖哀求道:“求求你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啊!”

  狭窄的小道被这两人站在正中挡住了去路,车夫回头看向他,似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季青临回他一个眼神,示意他无妨,先看看再说。

  那先出小院之人穿着一身灰袍,头戴一顶布帽,肩上背着个木箱,手执一杆长幡,幡上是“包治百病”四字,看样子是个郎中。

  他对突然出现的马车视而不见,只厌恶地皱着眉,似是只想快点离开。

  而他身后之人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身穿粗布麻衣,佝偻着身子,黝黑而干枯的双手紧紧拽着那郎中的衣袖,口中苦苦哀求:“别走啊!求你再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啊!”

  那郎中双眉紧蹙,一边继续往前迈步一边扯着袖子嫌恶道:“放手!快给我放手!再不放我不客气了!”

  那老者被他拖拽着躬身往前蹒跚了几步,仍不肯放手:“求求你,求求你别见死不救,要是嫌钱不够您就开口,我砸锅卖铁也给你凑齐行吗?”

  那郎中回头怒目而视,斥道:“救个屁!这病根本没法救!不仅救不了还他娘的会传染!你见过哪个郎中要钱不要命的!?快给我放开!放开!”

  那老者瞪大双眼连连摇头:“不会的!不会传染的,你别……”

  那郎中见这老者还想抓他手腕,如避蛇蝎地躲开,似是终于忍耐到了极限,咬牙扯出衣袖,另一只手将那老者猛地一推。

  老者一个趔趄倒退两步跌坐在地,“咔擦”一声撞断了围院的一截栅栏。

  季青临一惊,跳下车快步上前将那老者扶住,道:“您没事吧?”

  老者一边抹泪一边摇头,在他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起身来。

  解无移也早已从车上跃下,稳稳拦在了那郎中面前。

  郎中险些撞上解无移的胸口,急忙刹住脚步,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似是完全不明白这是哪里冒出的拦路人。

  见解无移面色冷峻,那郎中预感不妙,咽了口吐沫,梗着脖子结巴道:“干,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想拦路打劫?”

  季青临松开老者胳膊,回身上下打量了郎中一番,一边向他走近一边道:“都说医者仁心,你好歹也是个郎中,对待老人家为何如此粗鲁?”

  郎中被夹在两人之间寸步难挪,看了看解无移,又打量了季青临一番,大抵是觉得逃跑无望,烦躁地呼了口气,不答反问道:“你们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