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北海君南海 第52章

作者:林暮烟 标签: 天作之和 因缘邂逅 前世今生 穿越重生

  季青临直直看着他,一时没能转过弯来。

  乌兰达“啧”了一声,着急道:“你说,牛除了能用来耕地,还能用来做什么?”

  季青临怔了片刻,迟疑道:“……吃?”

第69章 千年铁律一甲子

  “对啊!”乌兰达一拍大腿, 身子前倾,手指点着桌子分析道,“既然他们对这些老人施封魂之术不是为了将他们化为爪牙, 那他们为的, 说不定就只是封魂之术本身, 也就是……封魂之术造成的结果。”

  乌兰达“嘶”了一声, 咂了咂嘴,似乎有些苦于无法表达清楚, 皱着脸道:“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季青临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一旁一直静静听着的解无移却已经明白了乌兰达的意思,道:“你是说,他们的目的只是以封魂之术分裂魂元。”

  季青临疑惑地看着解无移,脑中却飞速地回忆着之前池若谷对封魂之术的解释。

  池若谷说, 封魂之术的结果就是魂元随着躯体的腐烂而分裂,而魂元最初是由灵气所聚而成, 一旦被分裂,便会再次散为灵气,重归世间。

  季青临一边想着,一边喃喃道:“他们使用封魂之术将魂元分裂, 散为灵气重归世间, 这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解无移的面色愈发凝重,声音也沉下了几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暂且不知,但此举对于人世繁衍,却是百害而无一利。”

  “人世繁衍?”季青临未曾料到还有这么一层影响, 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解无移缓缓点了一下头, 道:“若世间无人亡故,便无人新生。”

  季青临先前已是知晓魂元转生之事, 却从未细想过死亡与新生间的因果关系,如今听解无移这么一提,他才静下心来好好捋了捋这二者之间的先后次序。

  新生儿出生的前提是要有一个魂元,但若此前无人亡故,这世间便无等待转生的魂元。

  所以,如果封魂之术将所有将死之人的魂元都化为灵气散去,世间便不再有魂元转生,也就不会再有新生儿降世。

  这么一捋之后,不仅是季青临,就连一贯嬉皮笑脸的乌兰达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苍白地干笑了两声,道:“这,这哪里还是什么损人不利己,这是想同归于尽呐?”

  季青临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之后,反而平静了下来,他抿了抿唇,道:“可若是他们的目的真的在此,可为何到目前为止针对的大多数都是老人?既然想要这世间魂元越来越少,分裂谁的魂元不是分裂呢?”

  乌兰达听了这话,提醒道:“若谷不是说了,封魂之术只能对将死之人施法,老人里将死之人不是最多吗?他们针对老人也不奇怪。”

  季青临思忖片刻,这道理是没错,但他却总觉得好像不仅仅这么简单。

  他看向解无移,发现他的面色比方才又凝重了几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更加严重的事。

  果然,解无移听了乌兰达的话后缓缓摇了摇头,道:“恐怕不仅是因为这个。”

  他迎上乌兰达和季青临探寻的目光,没有直接解释,却是先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们可有想过,这世间的人为何越来越多?”

  季青临与乌兰达都是一愣,似乎是一时间没能明白这一问意义何在,但是很快,两人都发觉自己先前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如果亡故与新生是一一对应的,一人亡故便有一人新生,那么世间人的总数就应该也是固定不变的,人又怎么可能越来越多呢?

  既然人越来越多,也就意味着魂元越来越多,那么,这些多出来的魂元,是从何而来呢?

  解无移看见二人恍然大悟的神态,知道他们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关键所在,这才继续道:“世间常说长寿之人是有福之人,‘福气’盈满,这并非空穴来风。”

  魂元乃是灵气所聚而成,其‘大小’并非一成不变。

  在人成长的过程中,魂元也在不断从周围吸收灵气,存活时间越长,聚集灵气越多,魂元也就越‘大’。

  若是一个人活得足够久,魂元汇聚的灵气足够多,亡故之时魂元便会一分为二,成为两个新的魂元,支撑两个胎儿的新生。

  正因如此,这世间的人才会越来越多。

  所以,如果这个施术者的阴谋真的是遏制人世间的新生,那么分裂一个老人的魂元比分裂一个孩子的魂元要有用得多。毕竟若是分裂一个孩子的魂元,减少的只是一个新生儿,而分裂一个老人的魂元,则说不定可以一次减少两个。

  季青临很快便明白了这利弊关系,又问道:“那这魂元‘大’与‘小’之间,以何为分界?”

  解无移道:“一个甲子。”

  寿短于一个甲子,离世后魂元不变,直接转生。

  寿长于一个甲子,离世后魂元一分为二,降生为两个新生儿。

  季青临点了点头,余光却瞥见乌兰达的眼中突然浮现出一丝醍醐灌顶般的惊愕,直勾勾看向解无移。

  解无移迎上乌兰达错愕的目光,淡淡道:“没错,这就是四季谷寿不逾甲子的原因。”

  季青临这才知道,原来四季谷有这么一条千年未改的铁律,那便是所有人的寿长都不可超过一个甲子。

  他忽然想起在他还未见过释酒之前,银锣在兰泽殿里第一次对他讲述通天殿掌奉“返老还童”的传说时,曾说过这位掌奉大人每隔一个甲子便会闭关十余年,而后再回到宫中。

  那时他还以为“每隔一个甲子”只是一种大约的虚指,没想到还真就是整整一个甲子的意思。

  这条铁律的用意不难理解,将年岁控制在一个甲子以内,转生时魂元便可保持完整,不会一分为二。

  得知这些内情之后,季青临心中缓缓升起一丝不安。

  起初他还未明白这丝不安从何而来,直至他将近来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环环相扣之后,才忽然抓住了这不安的源头。

  他皱了皱眉,缓慢而凝重道:“你们觉不觉得,这个幕后主使之人,知道的未免也太多了?”

  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寻常人,他们对于转生,对于魂元的认识不过只来源于传说,戏文和教派宣讲。

  有些人因为信仰而笃定这些事物的存在,也有些人甚至连轮回转世一说都嗤之以鼻,更休说掌握具体方式和细节。

  而这个幕后主使之人,到目前为止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大大超乎常人之所能。

  他知道魂元有“大小”之分,知道如何利用老者的魂元来对世间繁衍进行“截流”,甚至知道知道龙血树松针的作用,知道连解无移此前都闻所未闻的封魂之术。

  对于寻常人而言,四季谷已经是超脱常人认知的存在,四季谷对世间万物的了解已经堪称通透。

  而这幕后主使之人所掌握的细节,甚至比四季谷还要详尽。

  乌兰达细品着季青临话中的意味,不禁也觉得背脊发寒。

  一千多年来,在鱼尾存忆的助力下,四季谷早已习惯了自己在世间的地位,他们几乎从未遭受过来自外界的威胁。

  帝王之位的更迭,天灾人祸的起灭,都不足以对四季谷产生冲击。

  漫长而平静的时光里,他们几乎已经忘却了死亡的存在。

  而如今的这一股势力,如黑暗中无声刺出的一把利剑,它准确地掌握了要害,甫一出手便精准狠辣。

  季青临垂眸看着桌案,忽而抬起头问道:“你们四季谷第一次有人遇袭是什么时候?”

  解无移想了想,道:“大约十年前。”

  “哦……这样啊。”

  季青临听到这个答案似乎有些失望,乌兰达见状问道:“你问这个作甚?”

  季青临指尖摩挲着嘴唇,道:“我原本在想,此人既然对魂元转生一事知悉至此,会不会也和你们四季谷一样,有个什么类似于玉佩的器物以保长生。但听你这么一说就不大可能了,如果他和你们一样一直存在于这世间,为何一千多年来都没有对你们动手,偏偏要等到十年前呢?”

  乌兰达沉默不语,似乎对这问题也毫无头绪。

  到目前为止,他们根本就还是身处于一团迷雾之中,只知道有一把剑悬在上空,却不知这执剑之人是谁,也不知他究竟想要图谋什么。

  季青临和乌兰达都是一副眉头深锁的模样,解无移倒还算平静,他轻轻叩了叩桌面召回两人神思,道:“未知之事暂且不论,眼下最重要的是阻止他们继续施展封魂之术。”

  季青临这才回过神来,想起他们此行的目的便是前往南山毁掉龙血树,使施术之人失去松针来源。

  乌兰达也很快敛了心神,点了点头道:“此处距离南山不远,明日天亮之后启程,大约午后便能到达南山脚下,不过南山并无成型的山路,上山还需步行。”

  见二人对此都无甚异议,乌兰达站起身拍了拍衣摆,对季青临轻松道:“走吧,带你找间屋子睡觉。”

  季青临愣了愣,奇怪地伸头看了一眼旁边卧房里的床榻,问道:“这里不能睡吗?”

  乌兰达理所当然道:“这间是给先尊的啊。”

  季青临坐在原地未动,他也说不清为何,似乎是近来与解无移同吃同住惯了,现如今听说要分开安歇,心里总觉得有些不情愿。

  芪南屋宅多是竹楼,因气候炎热湿润,不需要用以御寒的厚重棉被,就连床榻也不过只是铺在地上的一张稍厚些的软垫。

  季青临看着里屋那张软垫,舔了舔嘴唇若无其事道:“反正都是睡地上,我看这屋子也挺宽敞的,随便挤挤就是了。”

  乌兰达那句“先尊喜欢独处”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季青临忽然灵光一闪,抢先道:“乌兰达,你领兵驻扎在此对百姓就已是叨扰,多征用一间房就是给百姓多添一分麻烦。你堂堂一个大将军,怎能借朝廷之名作威作福,欺压百姓?”

  乌兰达呆呆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解无移淡淡道:“言之有理。”

  季青临对着解无移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又看向乌兰达道:“所以不必再劳烦百姓挪屋了,我睡这里就行。”

  乌兰达听着二人一唱一和,神游般“哦”了一声,便转身向屋外走去。

  刚踏出屋门,他便回过神来,转身道:“不是,我怎么就欺压……”

  “砰”的一声,屋门在眼前合上,他极快地眨了眨眼,还是倔强地把后半句接了上去:“……百姓了?”

  嘀咕完后,他茫然转身,歪嘴吹了吹脸颊旁被白毛扯下的一缕碎发,百思不得其解。

  一名官兵见他出来,连忙迎上前来道:“将军,您这间屋子给他二人休息了,属下再去给您征用一间?”

  乌兰达定定盯了他半晌,直到将这官兵盯得浑身僵硬险些落下冷汗来,他才抬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道:“不,不必再劳烦百姓了,在你的住处给我添张垫子,我跟你挤一挤。”

  “啊?”那官兵似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又不敢忤逆,只得愣愣道,“哦,是,属下这就去办。”

  他呆呆挠了挠脑袋,狐疑地又看了乌兰达两眼,却终究没敢问出什么来。

  屋内。

  季青临保持着关门的动作,站在原地低头暗笑,好不容易笑得差不多了,才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回过身去。

  刚一转身,便见解无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问道:“笑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继续三更(^。^)

第70章 以谎圆谎苦难言

  季青临赶紧将嘴角残留的笑意收敛, 一边往回走一边状似随意道:“哦,我就是觉得乌兰达这性子还是像当初那么有趣,一千多年都没怎么变。”

  解无移随手端起案上茶盏抿了一口, 放下杯子道:“先前倒是没有发现, 季公子竟如此深明大义。”

  季青临一听便知他是指方才他义正言辞胡诌的那番“欺压百姓”的言论, 虽是有些不好意思, 但反正说都说了,他便也厚着脸皮回应道:“过奖过奖, 你不还夸我言之有理来着?你也不遑多让。”

  其实季青临之所以说出那番话纯粹是一时情急,但凡稍作推敲便知那是无理取闹的歪理邪说。

  只是他没想到,解无移竟会在旁出言附和。

  这么一想,季青临强压下去的笑意又忍不住悄悄浮了上来,连忙欲盖弥彰地说道:“那个, 明日还有要事,早些歇息吧。”

  解无移也未多言, 点了点头从案边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