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绝代 第44章

作者:烏夜啼 标签: 情有独钟 系统 快穿 穿越重生

  “我要回京城。”

  “怎么突然想回去了,”叶潜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空,某种糟糕的预感席卷了他,明明穿着沉重的铠甲,也挡不住刺骨的寒风穿透进五脏六腑:“你要回将军府吗,回去也好,京城还是太平的,你回去我也能放——”

  叶潜的“心”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楚辞轻轻打断了:“我要回皇宫。”

  叶潜僵硬地站着,浑身上下连着心跳,一齐被什么东西沉沉地按住了,动弹不得:“阿辞……”

  他哑声喊了一句,声音还未出口,眼眶已经红了:“为什么要回去?”

  “我的族人被抓起来了,”楚辞轻轻抚上叶潜通红的眼睛:“我得回去救他们,不然他们会全部死在皇宫里的。”

  “不要,”叶潜紧紧攥住他的手:“你回去,也会碰到危险的。皇宫里那么多人,你一个人要怎么救他们……”

  叶潜声音越来越轻:“我不放心,阿辞,你回去,我不放心。”

  楚辞无可奈何地笑起来,轻声问:“小夫子,要是叶蕴被抓了,你会回去救他吗?”

  叶潜抿紧唇,不说话了,只是哀求地看着他。

  “你会,对不对,因为你是他的兄长,你是他的亲人。”楚辞手指慢慢擦过铠甲表面遗留的刀枪痕迹:“我也……一样。”

  “不一样……”叶潜执着地重复了一遍:“才不一样,别人想要我的命,可以尽管拿去,阿辞,你比我的命还重要,我舍不得,你受一点伤害,我都舍不得。”

  楚辞没有说话,只是弯起眼睛,沉静地看着他。

  叶潜像是一脚踩进悬崖,四肢连着灵魂一同被坠落的狂风卷得六神无主,他慌乱地眨了眨眼,像是抓到什么救命的树枝一样,忽然急切地说道:“我回去救他们好不好,我向你保证,保证把他们全部救出来。阿辞,你不要回去。”

  昏暗的夜色忽然被无数火光点燃,与此同时,凄厉的军号声响起,守城的战士们撕心裂肺的声音听起来又近又远:“敌袭——!快去找大将军——!”

  [不是说敌人不会在这一天过来吗?]

  [没办法,他是真的想替你回去。]

  [……你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叶潜听到了许多声音,又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一颗慌乱不安的心彻底沉入了幽潭里,慢慢冷却,慢慢僵硬,又慢慢化成一捧碎裂的灰。

  他在声嘶力竭的兵荒马乱里,像一只被逼上绝境的困兽,只能徒劳地想,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为什么他偏偏是将军?

  原来护卫一国安危的担子这么沉,沉到压碎他的脊梁、吸干他的鲜血、剜去他的肺腑,他也不能退却一步。

  他的前方是他一见倾心的心上人,是他愿意付出一切保护的人。

  他的后方是固守王朝安危的西关,西关倘若被破,境内一马平川,再无可阻拦异族的要道,千万黎民都将沦为异族刀下冤魂。

  他从来都别无选择。

  叶潜忽然单膝跪在楚辞面前,颤抖地握住他的手,在他冰凉的指尖吻了吻:“对不起,阿辞,对不起……”

  他连哭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任由眼泪无知觉地往下掉:“我会回去找你的,我一定会回去找你的,你要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就如当初他说要在西关给他种一树荫凉一般,楚辞同样轻轻地回复:“好,我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憋到现在终于能发刀了,唉!

第41章 倾国倾城

  马车匆匆向京城驶去, 马蹄践踏起沙尘飞扬。

  叶潜派了自己最信任的护卫护送楚辞回京, 在他离开之前, 百般嘱咐万事小心, 不要莽撞,倘若时机允许,那就再等一等他。

  动乱中, 两个人也没办法条分缕析地剖开心扉,只是紧紧拥抱了一下之后, 就各自奔往截然不同的方向。

  这一路上,楚辞太无聊的时刻, 也会掀开轿帘, 往外看去。

  王朝繁华不易,衰败却简单得多, 似乎只是一夜之间,盛大的王朝就崩塌成现在这种颓废的模样,被皇帝扶植起来的官员没有治国的胸襟, 溜须拍马很有一套, 个个都用花言巧语哄骗皇帝,以此换来更多的恩典。

  上梁不正,下梁自然也要跟着歪,官员们结党营私,搜刮民脂民膏,苦的自然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在这种情况下,有人揭竿起义实在太正常不过。

  护卫小心绕过了动乱的城镇, 寻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对楚辞说道:“今晚就在这休息吧。”

  楚辞应了一声,护卫转身去找树枝野草,用来点火。

  护卫在面对这位“将军夫人”时总是很拘谨的,不止是他,其他人也是这样。

  说来也怪,将军夫人明明也算不上多出色,容貌气质都不是最佳,大部分时候都是微笑着的模样,似乎很好说话,可总能让人察觉到某种冰冷的距离感,就好像,他不是这个人间里的人一样。

  护卫抱来一大捆枝条,熟练地点起火,他本来想顺手抓个野味,然而附近的活物早就被苦难的百姓抓完了,连野菜也没留下一根。

  他只好热了水,递给楚辞:“夫人,委屈您了。”

  “没有。”楚辞接过水,道了句谢,等护卫一口水一口干粮地吃完饭,他才用幻术让他陷入沉睡。

  篝火噼啪地响,楚辞站起身,下一刻,他已经被系统传送到西关。

  西关刚打完一仗,浓重的焦糊味和血腥味交织在一起,刺得人头昏脑涨,而每一位站着的战士都对此习以为常,他们刚击退一波异族战士,正在打扫战场。

  所谓打扫,也不过是把战友的尸体抬到一旁,从他身上撕下一块布条,留给家人做个念想。

  叶潜几乎力竭,只能以剑撑地,沉默地看着远方,他脸上溅上了几滴血,下颌绷成一道锐利的线,越发显得冷峻肃杀,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森森的寒意。

  [战争真残酷,对不对。]

  楚辞轻叹:[是啊。]

  [只有你能结束这一切。你要是不来,每一个坐在皇座上的皇帝都会受到碎片影响,变成彻头彻尾的暴君。]

  [你有什么事直说。]

  系统顿了顿:[你看你的小夫子多可怜,你不去吻他一下吗。]

  [……]楚辞眯起眼睛:[你为什么,要突然替他说话?]

  [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很可怜。]

  楚辞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过了片刻,叶潜收回剑,回城和副将商议接下来的防守,以异族这种时不时派出小股部队袭击的风格看,他们多半是打着消耗他们的注意。

  王朝内乱,自顾尚不知暇不暇,更不要提外战,拉锯战一开,他们的粮草供应就是头等大事。

  这也是消耗时间的战斗,可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就算囤积的粮草能拖得住,他也拖不住。

  叶潜连脸上的血迹都来不及擦,和副将会合后便要走到沙盘前,接着,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急匆匆的脚步不自觉停了下来。

  副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将军?”

  叶潜愣怔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是错觉吗?他总觉得,刚刚好像有谁亲了他一下。

  非常非常轻,就像一缕轻飘飘路过的风。

  “阿辞……”他垂下眼,几不可闻地喊了一声,而后又重新迈开脚步。

  只是,这一回,他眼里忽然燃烧起某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原先准备商议的防守策略,也改成更为激进的进攻。

  他没工夫和异族人玩捉迷藏的游戏,他要找到异族人的老巢,彻底把他们击溃。

  这话一出口,副将们纷纷回道:“不可啊将军!”

  战场上大多先是你来我往地试探,摸熟了对方的弱点之后再进攻,各方都想把伤亡降到最低,没有谁一上来就是破釜沉舟的做法,这是莽夫行为。

  可他们想不到,最冷静沉稳的叶将军居然也想当莽夫,他疯了吗?

  叶潜没有疯,全部理智沸腾以后,他反而进入到极端冷静的状态,镇定自若地分析道:“异族每次只派出小部分人马过来,不像想打仗的模样,更像试探,只有不了解才会试探,试探我们的兵力、战法、甚至于对他们的了解程度。在此之前,我们的确不了解这群异族人,可现在,经过几次战斗,我们真的不了解吗?”

  “想想看异族人每次进攻的时间,再想想他们在战斗时露出的弱点,我不信你们真的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副将们也冷静下来,开始思索起战场上的蛛丝马迹:“他们总是在夜间过来,我知道偷袭最好的时间点就是夜间,可和偷袭比起来,他们的行动又太大张旗鼓了。”

  “对,而且他们总是在有意无意地避开滚火石。”

  “难道说,他们畏光?”

  “如此一来,他们只在夜间行动,那也很合理了。”

  副将们遵循他给出的指引,讨论得越来越火热,恨不得明天就抓来几个异族人好好拷问一番。

  叶潜却悄然离开议室,回到楚辞之前所在的院落。

  他轻轻推开门,唯恐惊扰到谁一般,脱下沾满血腥气的铠甲,勉强洗净了脸,而后一步也走不动,直接坐在那棵小树苗前睡着了。

  小树苗还是楚辞离开时的模样,光秃秃的,但枝桠尖端,已经隐隐可见一点苍翠的绿意。

  副将们商议完才发现叶将军不见了,急急忙忙到处找,最后在院子前停下脚步,看着叶潜要和黑夜融为一体的背影,叹了口气,拦住了想进去叫醒他的人:“不要吵,让将军睡吧,他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

  “可是睡地上会着凉啊。”另一人担忧地说道。

  副将嘴一努,示意他看堆放在门前的战甲:“叶将军在想夫人呢,你就不要进去打扰他了。”

  他们几个人风驰电掣的来,又悄悄的离开。

  叶潜其实并没有睡熟,还是清晰地听见了他们说话的声音,待他们走远以后,他紧绷着的心神忽然平缓下来,不由自主地陷入更深的睡眠。

  夜色笼罩住人间的一切,楚辞无声无息地坐在叶潜身旁,看到他眼底的阴影,指尖若有若无地碰了碰。

  他离开了不过十天,叶潜就将自己过成了另一幅模样,沉肃,冰冷,眉间总有挥之不去的阴霾,像一柄被埋藏多年终于重见天日的剑,浑身都散发着森森的杀意。

  和往昔那个温柔又容易害羞的小夫子判若两人。

  楚辞手指微顿,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滴落在指尖。

  “阿辞……”叶潜在最深沉的梦境里,终于说出了那句掩埋在心底的话:“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楚辞慢慢弯起眼,沉入叶潜的梦境。

  叶潜自己的梦境光怪陆离,一会儿是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一会儿是在寸草不生的荒野,一会儿又变成了将军府里的那棵大树,树叶纷纷扬扬洒落一地,似乎还能听见小孩子模糊的欢呼。

  最后,梦境定格在深深的水里,美貌的鲛人闭着眼睛,像是沉睡,又像是……

  他看着梦里的叶潜不顾一切地跳进水,拼命想要游到他的身旁,与此同时,他听见叶潜哑声念了一句:“阿辞。”

  [这个梦境是他最害怕的事情。]

  楚辞笑了一下,附身进孤零零躺在水底的鲛人,睁开眼睛,鱼尾轻轻一摆,便和朝他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小夫子,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