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仙门卧底的那些年 第56章

作者:萝卜蛋 标签: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二哥,二哥!”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他明明都那么努力地维护师风语了,连师尊的权威都挑战了。不惜自己日后声名狼藉,也要带师风语脱离苦海,可到了最后,非但没能救人,反而成了师风语之死的罪魁祸首!

  恍惚间,眼前又浮现出师风语自戕时的神情,既惊且怒,满脸羞愤,毫不犹豫地一掌下去,连天灵盖都生生打碎了。

  天灵盖都碎了,怎么可能不死?

  这下恐怕连师尊都护不住他了。

  可是,他分明没有要逼师风语去死的意思!可所有的矛头还是一如既往地指向了他!

  “师尊,我……我……”

  话音未落,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殿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师忘昔一身玄衣,满脸煞气,神色冷酷到了极致,大步迈了进来。楚卫落后一步,试图将人拦住。

  “贺九卿!你到底对我弟弟做了什么?他为什么好端端地非得自戕不可?!你说!”

  贺九卿吓得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眼角还噙着泪珠,下意识地躲在华笙身后,两手死死拽紧他的衣袍,像是即将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师掌门,你且冷静些,这事还有许多疑点。”

  “我自然知道有许多疑点!可我就是要问问贺九卿,我弟弟好端端的,如何能突然自戕?华笙,你若还顾念你我之间的交情,就闪开些!我今日就要好好问问贺九卿,他到底对我弟弟做了什么!”

  师忘昔怒不可遏,神色如豹,若不是华笙挡在前面。恐怕能当场把贺九卿打死。

  楚卫上前拦道:“师掌门,令弟的死,我等也深感痛心。我们并非是见死不救,而是真的已经尽力。你方才也都看见了,他的天灵盖都碎了,即使身体里有几片残缺的灵魂,可他自己都不想活,旁人又如何有办法?”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更要向贺九卿当面问个清楚!说,你到底跟风语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才让他羞愤到非死不可?”

  师忘昔咬牙切齿道:“你可是对他,对他行了那种龌蹉之事?说!”

  此话一出,华笙整个脊背一僵,呼吸一滞,素日的自若神色迅速瓦解,没了往日的半分气定神闲。

  贺九卿狂摇头:“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他扯紧华笙的衣袍,“师尊,你信我,你信我!我真的没有!”

  “即便你没有,可你敢对着上苍,对着华南先祖,对着你师尊发誓,你对华南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你可敢!”

  师忘昔步步紧逼,手指着贺九卿的脸痛骂,“我早便知道,留着你始终都是个祸害!若不是因为你,我何至于给风语订亲!若不是因为你,风语如何能答应冥婚!若不是因为你任性妄为,风语如何能众目睽睽之下弃门派而去!他一辈子都与人为善,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从来没有半分害人之心!对你更是掏心掏肺,温柔至极!一直以来都对你维护有加,你怎么忍心看他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正如同师忘昔所言,师风语天性善良,从出身起便活在光亮里,受万人瞩目。资质和根骨都乃上佳。凭借清俊出尘的容貌,极好的家世,以及温润如玉的性格,早早便被评为修真界第一贵公子。

  反观贺九卿,乞丐出身,来历不明,无父无母。性格偏执阴狠,圆滑狡诈,还仗势欺人。明明都是一个父亲所生,师风语就得了师忘昔今生所有的宠爱,以及无上的荣光。

  可贺九卿却低贱如尘,任何人都能践踏他,挖苦他,嘲讽他,骂他一句野种。

  老天爷何其不公!

  许念若是泉下有知,不知是否会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把小九也带走,留他一个人在世间孤苦伶仃,尝遍世间冷暖。

  “我没有,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师尊,你信我,我没有杀师风语,我真的没有!我从未想过要害他!”

  师忘昔冷笑:“你怎么有脸说从未想过要害他?你自己是什么名声,自己能不知?你不自尊自爱便罢,还处处祸害旁人!既然我弟弟那么喜欢你,那你就去九泉之下陪他做个伴!”

  话音未落,师忘昔自腰间抽出一柄长剑,一把将楚卫推开,迎面向贺九卿砍了过去。他不躲不闪,仿佛吓傻了一般,也许死在师忘昔手里,所有的一切都能结束了。

  只听“锵”的一声巨响,华笙提剑将之挡下,脚下一挪,将贺九卿整个护在身后,语气冷到了极致:“你弟弟死了,凭什么要拿我的徒弟陪葬!师忘昔,你好大的胆子!”

  “华笙!你我多年的交情,难道就比不得一个狼心狗肺的贺九卿?你可是被他蛊惑,连是非黑白都不辨!你也是看着风语长大的!他是什么脾气,你也不知?若不是绝望到了极致,风语如何会自戕!他今年才多大!”

  华笙提了个音,回道:“可小九也是我从小养到大的,他今年才十七岁!”

  贺九卿眼眶通红,恍惚想起,原文中的小九死的时候,连弱冠之年都没有!他连二十年都没活到!就那样凄惨死去,虽是罪有应得,可谁又能设身处地,感同身受。

  师风语死了,还有个哥哥替他过来兴师问罪。可小九死了,连骨灰都没人替他收敛。甚至死后连纸钱都没有。

  贺九卿垂着头,手指因为捏得太用力,连指尖都泛白。缓缓将手松开,无比涩然地道了一句:“对不起。”

  “我不要这一句对不起,我要你替风语赔命!”

  华笙抬手一剑将人斥退,伸出一臂将贺九卿护住,冷冷道:“我看你敢!”

  楚卫见两人为了贺九卿大打出手,心里已经对他厌恶到了极致。可出于两派的颜面,以及多年的情分。上前劝阻道:“人死不能复生,即便你杀了他,也是无济于事。”

  他又转过脸来,同华笙道:“贺九卿胆大妄为,即便师风语死于自戕,可当时只有他们二人,真实情形定然要严加拷问!华笙,这次不能再听你的,必须把贺九卿关押起来,严刑逼供!”

  “不准!他是我的徒弟,要杀要剐,何时轮到外人插手!”华笙甩着衣袖,果断拒绝。

  闻言,师忘昔连道三个好字,气得直接笑了起来:“我倒是要看看,堂堂蘅曦君要如何管教徒弟!”

  楚卫沉吟片刻,道:“贺九卿公然违抗师命,不尊师长,无视门规。若论门规处置,定然要废他一臂。”

  贺九卿手臂一麻,整个人往华笙身后一缩。脸色惨白,满脸都是冷汗,他也顾不得去擦,两臂交叠着,不停地伸手去摸。生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摸了。

  “但贺九卿上回夺回神器有功,还未表彰。功不足以抵过,那便当场向师掌门谢罪便是。”

  楚卫到底是顾念着华笙,知晓华笙护徒弟,遂随便给贺九卿扯了个功劳。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贺九卿哆哆嗦嗦地攥着落华,将剑缓缓地抽了出来。当场谢罪,可又并非是以死谢罪,那恐怕便是三刀六洞了。

  不知道像落华这种上品神器,穿透身体是个什么滋味。反正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正当他要咬紧牙关,当场谢罪时。眼前忽然一花,一道青光闪过,随后一股热流喷了过来,立马糊住了眼睛。

  华笙动作极快,一剑对着自己的腹部捅了下去。手起剑落,快如闪电。之后毫不迟疑地反手将青玄拔/了出来,鲜血瞬间蔓延开来,将衣衫染透。

  “你这是?华笙,你疯了不成!”

  楚卫大惊失色,上前试图要搀扶华笙,被其反手挡开。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过。我既然是他师尊,必定要为他的一言一行负责。”

  华笙语气淡漠得很,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分,如果不是衣衫几乎被鲜血染透了,任谁也不会想到,他方才居然自伤。

  天底下能让华笙受伤的人屈指可数。能让他自伤的,恐怕就只有贺九卿一个。

  “师尊,我……”

  “你闭嘴。”华笙瞥了贺九卿一眼,不准他开口说话。

  这才转过脸来,同师忘昔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节哀顺变。令弟的事,恕我无能无力。我知这事与小九有推脱不了的关系。今日便代他受过,望师掌门从今往后,不要再来找小九的麻烦。否则……”

  华笙语气陡然冷了下来,随手将青玄抛至半空中。剑身通身流窜着光芒,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在殿内游了一圈,尽数将陈设毁成碎片。

  “否则,我也不敢保证,我会做什么。”

  师忘昔暴怒道:“华笙,你可知青玄剑是什么品阶的法器,你也敢拿它自伤?贺九卿何德何能,让你这般袒护?”

  华笙平静道:“他是我徒弟。”

  师忘昔脸色铁青,许久都说不出话来,最后冷冷一甩衣袖,扬长而去。恐怕是要接师风语的遗体回千纵山了。

  楚卫满脸忧色地望向华笙,询问道:“华笙,这可是青玄剑,你当真无事?要不要我……”

  “师兄,我无事。”华笙自若得很,缓缓道:“外头的事,就有劳师兄看顾着些。师家那里,还请师兄代为处理。”

  “也好。”楚卫点头,瞥了贺九卿一眼,伸手指了指他,可华笙还在,到底也没说什么。踏着师忘昔的步伐离去。

  “师尊,我对不起师尊。”

  贺九卿刚一抬脸,耳边猛然一道劲风刮了过来。他吓得头皮一紧,脚下下意识地就要逃跑。使劲攥紧拳头,才逼迫自己原地站好。可预料中的剧痛,以及倒飞出去吐血的凄惨场面并没有到来。

  缓缓睁开眼睛,正好撞入了华笙深不见底的眸色中。

  “我真想挖开你的心脏,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贺九卿,你当真让我失望至极!”

  华笙愤怒地将手收了回来,即使再生气,还是舍不得动手打小九。缓缓呼了口气,转身就往外走。鲜血顺着衣袍落在地上,很快就走出了一条血路。

  “师尊!我错了,师尊!我真的知道错了!求师尊给我一次机会!”

  贺九卿亦步亦趋地跟在华笙身后,伸手就要扶他。青玄剑可是上古流传之神武,有开天辟地之能。寻常人根本连剑气都受不得,更何况方才华笙那一剑毫不留情,一剑将自己捅了个对穿。

  即使在外人面前再如何镇定自若,从容不迫,可到底还是受了重伤。华笙侧过脸来,漆黑的睫毛被冷汗打湿,更显得脸色惨白,挥袖一挡,便将人推开。不冷不热地吐了一句:“跪省!”

  贺九卿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两手茫然地在半空中乱抓,可什么都没有抓到。见华笙的背影越行越远,心口仿佛被人硬生生地挖掉一块,疼得连面容都狰狞起来。他的一生都在失去,所得到的东西总是屈指可数。

  如果连师尊都不再喜欢他了,贺九卿都不知道,活下去还能做些什么。

  殿门轰隆一声被人从外面沉沉地关上,华笙的身影同落日余晖一齐被阻断开来,昏沉沉的大殿一片狼藉,贺九卿垂着头跪着,眼底的那一小片地板,很快就下起了小雨。

  他不是神灵,渡不了师风语,也渡不了他自己,一个人在尸山血海里苦苦挣扎,求生无路,举步维艰。

  可若是有人能拉他一把就好了。

  华笙缓缓喘了口气,落了道重锁。他心里清楚,即使不落锁,小九也不敢再违抗师命,决计不敢踏出殿门半步。可华笙为的也不是关他,而是不想让任何人进入打扰。

  小九那么喜欢师风语,定然承受不住师风语昼息之间惨死。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人,再进去冷嘲热讽一番。谁都不敢保证,小九会做出什么傻事。

  索性就落道锁,与其说是关他,不如说是护他。

  华笙缓缓往自己的寝殿行去,鲜血早已经将衣衫染透。他也不甚在意,除却面色惨白之外,神色并未显出半分苦楚,同往日的自若神态并没有什么差别。

  只是在踏进门槛时,身形一晃,整个人摔了下去。身后立马伸过来一双手,将人稳稳扶住。

  “华笙,你这又是何苦?”

  楚卫去而又返,见华笙此番模样,更是加倍厌恶贺九卿,口里便道:“你宁愿自伤,也不动贺九卿半分,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你要这般维护他?华南上下八千余弟子,何时也没瞧见你为了谁,如此作践自己!”

  “师兄,我早便说,小九是我的徒弟,要杀要剐轮不到别人动手。我说什么,便是什么。”

  华笙语气淡漠至极,冷汗潸然,“师忘昔想要个公道,我给他便是。什么脏水都往小九身上泼,当我是死人不成?”

  楚卫将之扶入殿内,安置在榻上坐好。闻言,沉沉地叹了口气,道:“人家死了个弟弟,能不着急上火么?再者说了,师风语自愿同梦漓冥婚,说来说去,还不是要维护贺九卿?罪魁祸首一直逍遥法外,任谁也消不下来这口怨气。更莫说是师忘昔了。”

  “什么罪魁祸首?小九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小小年纪就背上如此骂名?”华笙语气冷冽,顿了顿,不悦道:“师兄,当日你为何要支开小九?”

  “不支开他,难道要把实情告诉他,任由他打上千纵山不成?”

  楚卫薄怒道:“贺九卿是好生回来了,可我派出去的其他弟子,至今为止还未归山。也不知道被贺九卿弄到哪里去了!我还未曾向他问罪,你倒是先问罪起我来了!”

  顿了顿,楚卫才又叹了口气:“这事恐怕还没完,你若当真心疼徒弟,以后就把他关好了,莫放他再出来四处招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替你疗伤要紧。”

  想起这个楚卫又来了火,沉声道:“华笙,不是师兄说你。青玄剑是什么品阶的法器,你也敢拿它自伤?一不留神就是魂飞魄散,你居然也敢!”

  华笙淡淡道:“我自然知晓。我受,生命无虞。小九受,必死无疑。”

  “你就这么护着他罢,我看什么时候他把天都捅下来,你要怎么护他!”

  “我没事,师兄请回罢,我需要闭关数日,在此期间,还望师兄通传弟子们一声,不许任何人擅闯望曦峰。”华笙略一思忖,又补了一句,“包括师兄。”

  楚卫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焉能不知华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怕自己闭关之后,有人再为难贺九卿,索性就不许任何人上望曦峰!

  “行吧,横竖你才是华南的掌门!”楚卫起身,“你放心好了,在你闭关期间,不会有任何人过来的。你好生修养,莫要伤了根基。”

  顿了顿,楚卫又问:“你离渡劫飞升,还有多久,你心中可有数?”

  “约莫三月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