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加冕为王前 第78章

作者:是非非啊 标签: 逆袭 爽文 西幻 穿越重生

  希恩没有回答,似乎在听着雨声发呆。

  “身体有点疼。”过了会儿,他忽然平静地说。

  赫莱尔愣住了,之前这人被火焰炸出几十尺都不见咧嘴叫的,这会儿躺着床上休息竟然开始喊疼了:“疼……哪里疼?”

  “身体每个地方。”希恩说。

  赫莱尔撇了下嘴:“所以怪谁了?是你说要靠自己恢复的。”

  “这样比较真实,好的太快会很奇怪。”希恩说,“而且大家会觉得我很弱势。”

  “有点意思。”赫莱尔低笑了几声,“这就叫弱小有弱小的优势。谁能想到大象发疯是因为蚂蚁先钻进了他的鼻子里呢?”

  墨点大的雨水打在黛青色的钟罩上,约书亚学院的钟塔树立在风雨中。在它的地底下,有人收起了老式的长柄伞,打开了由纯秘银打造的密封空间。

  “这几天待在这里的感觉如何?玛丽夫人。”那人甩了甩伞上的雨珠,“虽然比不上庄园,但是这里胜在坚固安全。”

  “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妇人坐在木椅上,头发披散着,“你们没有资格处置我。”

  “确实,两天后你就会离开这里,到时候您就要被帝队接管了。”校长从胸前的口袋拿出一根卷烟,“我们这毕竟教书育人的地方,擅长讲道理的,和他们那不好比。”

  玛丽没有说话,脸上是不屑的冷笑。

  “昨天中午,我收到了一封信,还有一只装满金币的破皮旅行包。”校长吐了一口白烟,“亨利大公希望我在其中为你周转。”

  “你同意了?”玛丽夫人抬了下眼皮。

  “我把那些钱以匿名的方式捐进学院专属的修建款里了。”校长抖了抖手里的烟灰,“然后我回复了亨利大公,上诉法庭是不会变的,但是惩罚不至于要了你的性命。”

  玛丽夫人发出了阴沉地低笑:“惩罚?我是贵族,是万万分之一的魔导师,我不接受任何惩罚。”

  “玛丽·维多利亚,魔法不是万能的,个人在群体面前是渺小的。”校长摇了摇头,“谁都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就像现在,你已经像笼中鸟一样被囚禁在这里了。”

  “那是因为你们对我的身体动了手脚。”玛丽夫人愤怒说。

  “是的,我们给你注射了一些具有麻痹效果药剂。”校长大方承认,“没有办法,为了防止你精神错乱,我们向上面递了药物控制申请,皇室已经批准了这份文件。”

  “精神错乱……你们认为我精神错乱?”玛丽夫人的眼珠突出,“开什么玩笑。”

  “事实上就是如此,不然没有理由解释,你那天一切反常的行为。”校长摊了摊手,“还是你现在愿意说说自己杀人放火的动机?”

  两人对视陷入寂静。

  “他……没有死,”玛丽夫人低声说,“他回来了。”

  “他指的是谁”

  “希恩·卡贝德。”玛丽夫人的手紧紧攥起,尖锐的指甲刺进手心的皮肉,“他还活着,他换了一张脸依旧活在这世上。”

  “希恩·卡贝德,那位已经病逝的希恩子爵?”校长愣了下,“看来你是真的忘记了,希恩子爵的葬礼还是你一手布置的。”

  “那棺椁里是空的。”玛丽夫人的情绪激动起来,“他就是他,他没有死!从香水开始,不或许更早!他一直潜伏着,谋划着什么,他故意进入这座学院,故意加入猎鹰会,故意接近艾瑞克斯……他想要报复,报复我,报复艾瑞克斯,报复整个卡贝德家族!”

  “看来希恩子爵的死,对你的刺激很大。”校长抿了抿嘴,“不过他为什么会找你复仇呢?这听上去就像是你害死的他。”

  “你不会明白的。”玛丽夫人的眼神深沉,“他是杀不死的魔鬼。”

  “嗯,书里说,‘魔鬼无法杀死,只能驱逐。’”校长微微颔首,“所以我们还是谈谈你的事情吧,玛丽夫人。基于你精神不稳定的现状,我们这边提交给帝国法院的建议是为你佩戴特制的魔法监控项圈。”

  “你说什么?”玛丽夫人愣住,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们理解你的精神情况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但是你必须接受治疗,而且在康复前你需要被严格监控起来,以防再发生这样的恐怖的伤害事故。”校长说,“这些都是很正常的防范措施,不是吗?”

  “你们疯了吧!魔法监控项圈?那是给亚兽人带的东西。”玛丽夫人咬着牙说。

  “其实不太一样,我刚刚说了是特制的。”校长顿了顿说,“如果你十分介意的话,我们也可以把项圈改成戒指,或者手环。”

  “开什么玩笑,你们想要羞辱我!”玛丽夫人的肩膀颤动着,“我是绝对不可能接受这种东西——”

  “我想你搞错了一点,玛丽·维多利亚。”校长抬起手打断了玛丽夫人的话,“在这件事上你没有选择的权利,魔导师的身份确实尊贵,但是你犯了致命的错误。这里是圣维亚都城,不是什么乡野小镇。女王陛下再怎么仁慈,也不会放任一个精神失常的魔导师待在都城。你现在就像不安稳火药,今天你能在学院放火,谁能保证你明天不会将这把火放进皇宫。”

  “还是说比起佩戴魔法监控器,你更想被驱逐出灰墙?”

  玛丽夫人怔住了,她这才反应过来校长不是在吓唬她。

  至始至终,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希恩的身上,这让她忽略了很多关键点。

  而现在等她缓过神来的时候,事情的发展已经有些脱离她的控制了。

  “不,我不能离开都城。”玛丽夫人低声说,“不能离开。”

  校长转过身,声音没有起伏:“那要看上面的决定,你只能安静地等待结果。”

  “我知道等待的过程会很难熬,如果撑不住,就想想艾瑞克斯。因为你,这个孩子很可怜。”他握着伞柄推门离开。玛丽·维多利亚瘫独自坐在木椅上,眼神渐渐涣散。

  天气放晴,艾瑞克斯坐在树下,他身边的草坪放着一束包好的粉白雏菊,只是因为他在这徘徊很久,娇嫩的花瓣已经蔫耷下来。向北几十尺的建筑就是他的目的地,然而就是这么近的距离他却无法继续走近了。

  他要看望的人住在这间房子里,然而房子的主人厌恶他,不允许他靠近,所以他只能在外面干望着房子发呆。

  其实,艾瑞克斯觉得自己像丧家犬这样坐在这也挺好,如果玛尔斯殿下那天真让他进去,他也未必真的敢站在那个人的面前。虽然都是预料之中的事了,但是他还是会害怕那个人用仇恨愤怒的眼神看着他。

  “我还真是个胆小鬼。”艾瑞克斯叹了口气,他心里很清楚任何事情逃避都是没用的,解决的方法只有勇敢面对。然而说起来容易的事,往往做起来都是极为困难的。他内心深处不想走进那间屋子,就好像不进去,所有的事就没有真正发生,他和希恩之间也能保持原来的样子,不会有任何的裂痕。

  “你一个人坐在这儿在干什么?”有人轻声问。

  艾瑞克斯转过身,看见少女吃了一惊:“欧尼斯殿下?”

  “嘘。”欧尼斯连忙捂住了艾瑞克斯的嘴,“不要说话,我是偷偷溜出宫的,要是被玛尔斯哥哥发现,我会被骂的。”

  艾瑞克斯点点头。

  “听说希恩受伤了,我想过来照顾他,但是玛尔斯哥哥不允许我来,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欧尼斯松开了手,一只手提这裙子弯下腰,另一只手捡起摆在地上的雏菊花束:“艾瑞克斯,你也是来看望希恩的吧。”

  “我……”艾瑞克斯张了张嘴,不知怎么回答。

  “正好一起进去吧。我一个人会紧张死的。”欧尼斯公主愉快的拍了拍手,“趁现在玛尔斯哥哥不在。”

  “可是,我——”艾瑞克斯有点发愣。

  “没有可是,这是公主殿下的命令哦。”欧尼斯朝着黑发青年笑着眨了眨眼。

  希恩的房间里堆满了东西,他躺在床上,放眼望去都是鲜花,水果,牛奶,还有各种各样昂贵的瓶装酒,这些都是来看望他的人送给他的慰问礼。

  鲜花是一大群女孩子送来的,她们中有些是同班或是同年级的,有些希恩也不认识,她们蜂拥而来,又蜂拥而走,留下的只有这满屋子的色彩斑斓。

  瓶装酒和水果是猎鹰会的成员们送的,派来看望他的代表是兰伯特和艾琳。希恩不怎么喝酒,这些价值不菲酒水摆在他这十分浪费,他本来是想退回去的。然而艾琳学姐则偷偷告诉他,猎鹰会一起送来的只有水果,那些酒都是兰伯特的珍爱私藏。就是因为怕被退回来没有面子,所以才悄悄混在大家一起买的东西里送过来的。

  听了这话,希恩只能收下。收下后,他还让艾琳当场开了一瓶,后来因为他身体不适,那一瓶基本被兰伯特喝完了。

  至于剩下的牛奶,是史蒂芬学长和帕克送来的,两个人在这里呆了很久,帮他消灭了很多水果,最后一直到天黑,才被玛尔斯殿下冷着脸请了出去。

  今天上午的时候,尼克教授和乌迪尔教授也来看过他,只不过两位很忙,呆了一两个小时就走了。

  现在是下午,又有两个人来到了他的病房。

  “希恩,你身体怎么样了?”少女站在他的床边小声问。

  “已经快痊愈了。谢谢你的关心,欧尼斯公主殿下。”希恩温和地说。

  希恩和少女一问一答的交谈着,虽然都是一些回答过很多次的问题,但是希恩依旧很耐心地回答着。而在对话变得枯燥的时候,希恩也会故意挑一些少女感兴趣的话题,比如“皇宫里的蔷薇花开了吗”“学院里的又多出了几只小白猫”。这个时候少女就会高高兴兴地分享着自己的见闻,而希恩就会在旁边倾听点头。

  从谈话开始到结束,另一个到来的人都保持着沉默。希恩观察了他很多次,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刚进来的位置,空荡荡的眼神就像没有思想的木头人,直到欧尼斯公主必须离开的时候,他才将自己手里的雏菊花束放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转过身就准备离开。

  “等一等。”希恩叫住了他,“艾瑞克斯。”

  “木头人”僵硬地转过身,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半天也只憋出了一个“嗯”字

  “过来坐吧。”希恩说,“你应该有话想和我说。”

  他站在那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低着头走回了房间,坐在了病床边的木椅上。

  “你最近怎么样?”希恩先开口问。

  “还好。”艾瑞克斯低声说。

  “真的还好吗?”希恩望着满面愁云的青年。

  “假的,一点都不好,一切都糟糕透了。”艾瑞克斯心里想着,然而在遭遇更加悲惨的人面前他说不出口,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因为他才变得这么惨的。

  他哪里有抱怨的资格。

  “嗯,我能承受地住。”艾瑞克斯轻轻呼出一口,终于抬起了头,“对不起,希恩,因为我母亲的事。我…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你所有的态度我都能接受,总之,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的补偿过错,所以、所以……”

  艾瑞克斯的声音戛然而止,最后那句“你能不能在校长找你投票的时候,不要投叉”像一根长长的鱼刺卡在了他的喉咙里。

  他说不出口。

  他必须说出口。

  他陷入了绝望的境地里,无论开口,还是不开口,良心的谴责都无法避免,他都会成为自己厌恶的那种人。

  “你很喜欢哭吗?”希恩忽然问。

  艾瑞克斯的头脑一下空白了,他下意识偏过头抹眼睛,然而他发现自己眼底是干的。

  “我、我没有哭。”艾瑞克斯用力眨了下眼睛。

  “现在没有,但是很快就会了。”希恩说,“需要我给你找面镜子看看自己的脸吗?”

  “我的脸…怎么了?”艾瑞克斯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问。

  “很丑。”希恩淡淡说,“就像跟着哥哥到大森林里探险的小男孩,心里害怕得要哭了,还怕在哥哥面前丢脸。”

  艾瑞克斯愣住了。

  “我不喜欢看见别人哭,尤其是男人。”希恩直视着艾瑞克斯的眼睛,“希望你不要在我面前哭第二次。”

  艾瑞克斯眨了下眼,咽了咽口水:“之前情况特殊,我已经成年了,早就过了哭鼻子的年纪了。”

  “希望如此。”希恩收回目光,“校长昨天找过我了。”

  艾瑞克斯的身体不由一颤。

  “他和我说了事情调查的结果,然后询问了我一点意见。”希恩缓缓说,“问我希望对方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是以命换命吗?”

  艾瑞克斯的手紧紧攥着,他低着头,不敢看希恩的神情。

  “你认为我的回答是什么?”希恩偏过头问,“艾瑞克斯。”

  “我不知道。”

  希恩换了一个问题:“如果我回答的‘是’,或者说,我让你的母亲失去了生命,你会恨我吗?”

  “我不知道。”艾瑞克斯的神情隐藏在碎发的阴影下,声音低哑,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或许会……或许不会……,我不知道。希恩,我不想做任何的假设……这样的假设让我很痛苦,非常的痛苦。”

  “我不想恨你……”艾瑞克斯抬手遮住眼睛,“我想我可能无法真正恨你。”

  “这样吗。”希恩低下头,他摸了摸自己心脏处,猛烈的跳动虽然只有一瞬,但格外的真实。在那一刻,沿着流动的血液,他好像能与面前的人感知到相同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