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奉旨成婚 第13章

作者:我即江湖 标签: 情有独钟 三教九流 穿越重生

  不过最有意思的就是此刻。他不再是秦姑娘,褚楼面对他不再温和腼腆,那白眼儿翻得充满了烟火气,人显得鲜润而活泼,终于让人得以窥见些少年气。

  狱卒的态度和几个时辰前又不同了。他小心恭敬地把之前搜出来的东西一一交还给褚楼,甚至还多出了一个小小的荷包。

  褚楼收起古玩店的票据,拿起那针法粗陋布料低廉的荷包,里面捏着有小硬块,便温和地笑了笑:“差爷太客气了,很不必如此,说起来,虽只有几个时辰,我还是要多谢差爷照顾。”他说着就将那荷包轻轻塞回狱卒怀里。

  狱卒这下真有些感动。他平日里见过的权贵多半已经锒铛入狱,其余大人物见到他们这些小吏,也通常不放在眼里。这小哥儿能这么快出去,身份定然不简单,却不记恨他拿了银子,眼里也没有对他的轻视。

  “那小的就谢过郎君了,”他感激地拱了拱手,又指向一旁的火盆,“还请郎君跨过火盆,也好祛一祛晦气,一身轻松走出司理院。”

  褚楼点点头,抬脚便跨过火盆出去。

  秦凤池落在后头,又丢给狱卒一个银角子:“你帮我去通知顾久娘家里,让他们去女狱接人。不要说漏嘴。”

  狱卒一见又有外快赚,眉开眼笑,赶忙应下。

第14章 再见故交

  夏季日早,晨曦隐在浓浓的夜色后,似乎随时都要挣脱而出。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

  褚楼自顾自地想着心事。

  那官差原本对狱卒说过几日再来接他,现在不过几个时辰,天都没亮,他就出来了。难道知府衙门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他心道:我既平安无事,那陈大年就该倒霉了罢?

  司理院与知府衙门在一条街上,相隔不远。他们远远就看见衙门口被黑压压的人群围着,不少手持火把,照得那处火光通明,烟气冲天。

  褚楼愣住了,回过神便快步往那里走去。秦凤池盯着他的背影片刻,也跟了过去。

  知府衙门原本应当是最威严的地方,那角门处前一晚还是门庭若市华盖云集,如今却一片愁云惨雾。

  只见数十名陈府女眷你搀我扶地被押解出来,各个花容散乱,哭啼不休。她们身后又跟着百来个奴仆,其中贴身服侍女眷的一二三等丫鬟们,也是哀哭不已,更别提还有些拖家带口的世仆,老老小小,都是一脸绝望。

  王城和龚千城两人一脸肃穆站在衙门外,他们手下的捕快动作利落,严谨守度,抓捕查抄的过程没有丝毫越界,不过这也减轻不了案犯家属的痛苦就是了。

  褚楼和秦凤池一走过去,王城二人就察觉了,转头一看,严肃的表情险些就崩了。

  “小将军出来了。”王城冲褚楼咧嘴,目光忍不住移到秦凤池……的脸上。龚千城也是一脸好奇,却不敢开口问。

  秦凤池懒得看他俩挤眉弄眼,就道:“大人,这人我带出来了,幸不辱命。”

  褚楼立刻一脸“果不其然”的愤怒:“大人?你果然不是这天津府巡捕房的捕快。”

  王城咳了几下:“小将军,我是九府衙门通州卫所千户,王城。”

  九府衙门各地设卫所,统共十七个正五品千户,辖每所捕快五百人,捕役五百人,每三年更换卫所,协助当地官府缉盗诸事。

  褚楼一个白身,怎好意思对着一个五品武官耍威风,忙拱手行礼。

  “小将军不必客气,”王城凶狠的脸上倒有些羞涩,“咱们行伍之人,谁不敬佩褚将军作战神勇,对敌外寇屡战屡胜?”

  行吧,又靠爹了。

  褚楼也意思意思脸红了一下,就转头看向陈府那些人。

  他看见一个被簇拥在众女眷间的中年贵妇,猜想她就是陈天永所说的伯娘,知府夫人。

  这贵妇人满头珠翠倒也齐全,只是鬓发散乱,神情木然,她怀里还拥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童,四周几个都是正当花季的少女,显然就是陈天永那些堂姐妹们。

  他不小心和其中一少女对上视线。那女孩子长得稚气,搁在后世还在念中学,她一边捏着贵妇人的袖子往前踉跄,一边转头地看向他,通红的双眼里满是惊恐和哀求。

  褚楼心中大为震动,十分不忍,又无可奈何,只得仓皇低下头,也因此没看见那女孩露出的绝望表情。

  他心中诸多感慨,你要说女眷们无辜,可毕竟她们享了陈大年贪污腐败的红利,可你要说她们有罪,只怕她们也是不知情的。说来说去,当世女子的命运总是艰难。

  家里男人要争名利夺富贵,娇妻美妾左拥右抱,她们都没有决定权,可要是男人们犯了罪,后宅女眷们却也要跟着受罪。

  男人们往往一死了之,女子可就惨了,不见教坊司每年多那么些人,大多都是各地犯案官眷充进去的。很多闺阁女孩儿,前一朝还在深闺闲谈棋子落灯花,后一朝就沦为官妓,世世代代为奴为娼,何等凄惨!

  秦凤池突然道:“陈府男丁难逃罪责,不过女眷们若有娘家缴纳赎金,也自可归家。”

  褚楼纳闷瞅他:“你怎知我在想什么?”

  秦凤池斜他一眼:“你想什么,都在脸上写着,要镜子吗?”一脸的不忍,打量谁看不出来,也不知道这小子何时竟认识陈府的小姐。

  嗨呀!你这人!阴阳怪气!

  褚小将军气煞,狠狠……转头,翻了个白眼。

  “我又看见了。”后头响起秦凤池凉凉的声音。

  你看见个屁!又不是透视眼!

  褚楼躲到王城身旁,闷闷地看着抄家的队伍出来。

  王城看看他,又看看秦凤池,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很确定这蒙面人是秦指挥使,不过大热的天,有必要蒙这么严实?

  他眼睛转了转,联想到前头秦凤池可是伪装成女子进知府后宅找证据,而这位褚小将军,正参加了宴会,还跑去问那顾久娘要人。

  咿!难怪他拜托秦凤池接褚楼出狱,对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这不早就认识吗?

  他摸摸胡茬,恍然大悟。褚楼认识的是“秦姑娘”,不是“秦指挥使”。

  真有意思。

  “小将军看这么久了,就没什么想问王某的?”

  褚楼斜了一眼王城,想了想,问道:“那……那女刺客也是你们九府衙门的?”

  王城和龚千城差点都喷了,咳呛不止。

  褚楼顿时狐疑:“干什么反应这么大?”

  王城满脸通红,眼神不断飞向躲在一旁的秦凤池身上。

  他欲言又止,半晌小声道:“你不是认识,秦、凤、池吗?”

  褚楼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他:“是啊,我不就是问你,秦姑娘是不是你们九府衙门的人吗?”

  龚千城:“……”

  王城:“……”他已经仁至义尽了。他都直接提醒褚楼秦指挥使的名字了,这人还反应不过来,简直活该被骗。

  奇了怪了,鹰羽卫现在这么不出名了?竟然还有不知道秦指挥使名字的人。

  他握拳掩嘴咳道:“这个,那女刺客只是还我们统带人情来帮忙的,我们九府衙门还没有正式编制的女捕快。”

  一旁的龚千城适时地露出悲痛的表情。

  褚楼顿时失望,不过也算松了口气。起码,对方此时此刻是安全的。

  王城看向知府大门,又道:“小将军,你要不先回去邸店?等此间事清了,明日我派人送你出城。”他低声提醒,“那陈大年和他侄子都在后头……”

  褚楼反应过来,苦笑:“多谢王千户体恤,只是我过来,就是为了再看看天永兄。”好歹也是同窗一场,又有小时候的情分。看陈家这样子也不是小罪,到时候不管是死刑还是流放,他大约都不会再见到天永兄。

  王城见他意已决,也不再劝他。

  果然陈家伯侄及何奉贤三人均戴着盘枷,除去外袍,摘去配饰,头发散乱,狼狈不堪,在重重押解下跨出府衙大门。

  陈大年和何奉贤对自己的罪心知肚明,此时也都老实了。陈天永状态最为凄惨,试想,他原本好好地参加自家的宴会,无忧无虑地追逐自己的偶像,连晚上睡觉热了都有下人给他打扇子,何其快活?结果大半夜睡得正熟的时候,他突然就被捕役们拖拽下床,披头散发地拖到外头去认罪。

  他跪在院子里,有人给他上盘枷——这东西他只在戏台子上见过,然后他就看到自己慈爱威严的大伯也跪在了一旁,至于旁边那些人念的什么罪名,他压根儿没听明白……再然后,他只听到整个府邸到处都是哭天抢地的声响。

  他伯娘、姐妹们,一贯养尊处优的,被人驱着赶着往外头去——

  这世界……

  天塌地陷不过如此。

  就在这时,他见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对方正站在一个捕快身旁,眼神忧虑地看着他。

  “……楼哥儿,”陈天永喃喃道,眼睛里突然有了神采,“楼哥儿!”他喊着想往这边走,又立刻被捕役们扣住肩膀压住了。

  褚楼心里很难受,见状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别去。”

  秦凤池拽住他,低声道:“九府衙门办案,扰乱者笞四十。”

  褚楼挣了一下,竟没挣动。

  陈天永被推搡着走到他前方,涕泪满面,看着他嘴唇抖得说不出话。

  褚楼也无言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是要来看看他,可是见到人了,能说什么呢?能惊动九府衙门,陈大年肯定是个巨贪,有因有果,有罪当罚,理当如此啊。

  他默默地目送陈天永一行人跟在女眷后头,往司理院的方向去,心里万分沉重。

  秦凤池偷摸掀了掀头巾透气,淡道:“他们还要在天津府关上好些天,你要是有话要说,明日去一趟司理院探监就是了,旁的不行,我们千户这点小权力还是有的。”

  王城:“……”莫名其妙被代表。

  褚楼闷声应了,又小声问:“陈大年到底犯了什么事?”

  秦凤池放下手,想了想回答:“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

  褚楼瞬间就了然了。

  哦,贩卖私盐。

  这事历朝历代屡禁不止,民间就不说了,地方军队参与贩盐的也屡见不鲜,这里面往往是官官相护,层层盘剥。往日都说文武相争,两者在朝堂上互不相让,但一个利字,足以让他们放下成见勾搭成奸。

  他也是读过律法的,在本朝贩卖私盐,量刑可轻可重。

  民间小民投卖个几两几斤的盐,不过罚以笞邢,若达二百斤,就徒二年,但徒刑可以折换成杖,打十七脊杖也就放了。可要是当官的贩卖私盐,与民争利,一概从重处罚,官家曾有口谕曰“严究党羽、尽绝根株”,可见对官贩私盐之事深恶痛绝。

  陈天永作为陈大年的近亲,又是成年男丁,死刑纵然可免,流放怕是难逃。

  褚楼心情更加沉重。

第15章 十分新奇

  秦凤池哪里会理会陈家这摊子事?

  他作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神情坦然地看着陈府抄家。反倒是站在他旁边的人,一直唉声叹气的,最后竟轻轻地咳了起来。

  秦凤池眉头一皱,心里生出些怒火来,十分没来由。

  “时候不早了,你走是不走?”他用刀柄戳戳褚楼的腰,“你又不是陈家人,有甚个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