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仙魔殊途如何相恋 第136章
作者:琉小歌
作为子女,面对父母不和已是极痛苦之事,现在要叫他接受他母亲要杀他父亲,这叫他如何接受?
而且,要他来杀?
弑父?
弑父!
他前世因此入戒妄山赎罪五十年!还要他如何弑父?!
童殊六神无主地怔住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有些魔怔地自言自语道:“陆岚已经被我杀死了,不必再杀了。是的,不必再杀了。”
他一连重复了许多遍,好似只要多说几遍,这件事便已完成一般。
可是他心中知道,童弦思所说的杀,并不是他五十年前的那个杀。
他当年是失手杀了陆岚,而童弦思是真的要杀陆岚。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所以,童弦思在信首写到要他能拿得起屠刀,也能放得下屠刀指的是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到底是陆岚困童弦思,还是童弦思困陆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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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崩溃
童殊木头一样呆滞地僵坐于地, 只觉此生荒唐, 心像泡在冰水里,透髓的冷。
他想大喊几声, 想大哭起来, 张了张嘴, 却干巴巴的失了声。
仿佛又回到当年被剥神削骨般暗无天日, 他木雕泥塑般枯坐着,了无生气。
良久, 他终于轻咳了声,干哑道:“娘说另有原委, 在第九层——”
他像是总算找回了动力,用力抹了一把脸, 身形不稳地爬起来,先是慢慢走, 而后跑起来, 越快越快, 飞奔到第九层门口。
推门,
推不开。
再推,还是推不开。
这扇神秘、冰冷、难开的门, 像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将他逼到无路可走,他突然受不了地喊出了声:“开门啊!”
门当然不会应声而开。
若是童殊此刻是冷静的,他大概能像之前开第八层门那耐心分析,可是他现在脑海里轰鸣混乱, 他根本无从思考,只用力拍把着门,失声喊道:“娘,你开门啊!”
“娘,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啊!”
“上邪,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陆岚为什么要这样!”
“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早就死了呢!如果我没有活过来呢!”
“我是一个人啊!”
“我会累会痛会死的!”
“我好累啊!”
“真的,太累了!”
他用力的拍着门,拍得指骨裂痛,拍得掌心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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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他喊出第一声起,经年建立起的心防崩塌,他整个人处于崩溃状态。
他已经无法去思考这样拍门有没有用,也无法冷静去想开门的方法,他只是失声叫喊。
可喊出来也并不能缓解心中的压力与煎熬。
陆殊的一生,二十多年艰难,五十年坐牢,自懂事起,没有一天是自在的。
他真的太累了。
再不发泄,再不缓解,他就要炸了。
必须有点什么转移这种难以承受的痛苦,于是他用力的砸在门上,想用疼痛来盖过痛苦,可是皮肉的疼痛在这种巨大的心府震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拿头用力嗑门,嗑到他眼冒金星,头晕眼花。
仍然无法压下心中的痛苦。
他像疯了一般对着一扇门拳打脚踢,也不知打了多久,喊叫了多久,直到失力地靠着门,滑坐到地上,眼泪终于滑下来。
他喃喃道:“我有很多次都差点死了。”
“十六岁那年,我若是死在芙蓉山水牢里,是不是陆岚还能凭着那点血缘亲情良心发现?”
“二十四岁那年,我在芙蓉山门外被陆岚抽筋剥神削骨,我身后就是万丈深渊,我差一步就跳下去了。如果当年跳下去,是不是你俩的博弈也就做罢了?”
“在魇门阙下的魔蛊窑里,我只要一口气挺不下去也是要死的。是不是这世上没了什么狗屁陆鬼门,也就没那了那芙蓉山血案?”
“我小时候爬高、渡水,成年后打架对战,许多次都命悬一线,这当中随便哪一次我死了,是不是这些破事都没有了?”
“哪怕我死在戒妄山不要活过来,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做个自在点的鬼王?”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我活着承受这些!”
“我真的好累啊!”
童殊抱住了头,失声痛哭道:“娘,我怎么可能只恨你一个人,我恨你,恨陆岚,恨芙蓉山每一个人,我还恨令雪楼,恨无休无止的纠葛,恨没日没夜的疼痛,恨这乱七八糟的修真界!”
“凭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我能行?”
“你们为什么不想想,我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我为什么就不能当个二世祖,不……我不能太贪心,我不是什么少主。”
“我为什么就不能当个普通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耕田、栽花、养鱼、酿酒。”
“我想住在水边。”
“看朝阳。”
“看日落。”
“听渔歌。”
“赏明月。”
“我应该有一个妻子,再生一个孩子,他织布;我打柴,他读书,我挣钱;他舞剑,我养儿。”
“我不想做你们要求的那些事!”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你们知道五十年针刑是什么感受吗?没有一刻是不痛的,而且一天比一天痛。那种痛没办法麻木,只会越来越清醒。”
“越清醒,越痛苦。”
“我在戒妄山五十年,再心如止水,也曾有过妄念。那个自命不凡的肖殊的想法,我也曾有过。我也想过打出戒妄山,去他妈的赎罪,去他妈的戒妄,我凭什么赎罪,我凭什么要戒除妄念!”
“凭什么我的想法就是妄念!”
“凭什么我要听你们的,凭什么我要守上邪天道,凭什么那些律规要约束我!”
“我不要!”
“我不要!”
“我不要!”
童殊陷入了某种疯疯颠颠的状态,时而狰狞,时面冷漠,时而大哭,时而大笑,-
魔人纵欲,童殊是魔王,论理他应该比普通魔人活得恣意狂妄。
可他却禁欲得不正常,不仅比魔人禁欲,他比仙道修士、甚至在有时比景决、冉清萍这种仙道绝顶高手还要禁欲。
他思虑过重,凡事出手前总要在心中过了几多遍,他说每一句话做每一件事都要兼顾左右。
他看着心狠手辣,其实色厉内荏,他处置每一个人时都会不自觉地想这个人身后还有父母妻儿。
他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早就习惯了万事深思细琢,出发点都是先考虑别人,而把自己放在最后。
这种习惯自幼养起,深入骨髓。换来的是深深的疲备。
他太累了。
可再累,他自小养成的清醒和理智还是本能地让他慢慢平静下来。
一个一直在艰难度日的人,是没有资格疯颠的。
他身体已经养成了在极度痛苦的情况下自我救赎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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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脸上的泪痕干了,他眼神空洞发了许久的呆。
然后他安静地坐了片刻,轻声安慰自己道:“没事的,就当一场梦,我睡一觉,睁开眼就没事了。”
“对,我要睁开眼。”
“我现在只要睁开眼就能离开这里。”
“睁开眼,我就能看到——”
“对,我还有五哥!我睁开眼就能看到我的五哥!”
他终于找到了一点力气,他重复着,“我要睁眼,我要睁眼,我要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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