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仙魔殊途如何相恋 第173章

作者:琉小歌 标签: 仙侠修真 灵魂转换 强强 穿越重生

  童殊一路勿勿,景决落半步走在他身后。

  景决心里默默数着,直到临近西院,童殊也没有回头一步看他。

  人在感情中的计较有时是毫无道理可言的,才说过要童殊不必回头,可看童殊一眼都不分给他,胸口又如同压着石头。

  说出“往前走,不要回头”绝非易事,但凡是人,但凡有一颗凡心在,总是会想将心上人拘在身边的。

  前头童殊走的很快,在能看到西院门檐时,景决手上突然钻进了一截冰凉的手指。一直走在他前面的人忽然停住了步子,他抬步与人撞在一起,错愕间,耳边送进来一句话:“慎微啊,信我。”

  景决抬眸,被一双明眸锁往,童殊昨夜做得狠得了,身上的痕迹能藏,眼角剩余的红色却散不尽,雪地将灯笼的光反射得灼亮,映出童殊眼角的嫣红。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此时虽然焦急,却还是记得匀出几分心思给他,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我等你。

  景决放心了。

  手上那几根冰凉的指头已经滑走,在景决掌上留下的都是热度,他想:手太凉了,这副身体还是太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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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殊再往前走几步,蓦地凝住步子,定在了原地。

  “师兄”两个字卡在喉间,鼻间尽是酸楚,他定定看着柳棠自院门中,缓步行来。

  柳棠满头白发整齐的束起,面容间隐有病色,已经无法恢复到当年青春正盛名动天下的“解语君”。

  不同于之前的是,此时柳棠款款行来,他速度不见快,脚下却自生风。

  他没了黑发,仪容却添了从容;他没了健康体魄,气度却增了沉稳。

  一场回溯褪尽了他几十年的浑浑噩噩,被咒骂多年“不人不鬼”的柳狗洗尽污晦,脱胎换骨,变成了比解语君更有气度的“解语真人”。

  不必再诊再问,童殊看到这样的柳棠就知道对方已经完全恢复了神智,他瞧着柳棠走到他跟前,终于见着了柳棠熟悉的和煦笑容,听见了柳棠温和的唤他:“小殊”。

  “师兄。”童殊应了一声,声音不争气地带上哽咽。

  童殊在这样的柳棠面前,自然而然变回了小殊。说来也奇怪,柳棠疯着时,他可以轻松地控制柳棠;待柳棠清醒了,反是他本能地变得听话和依赖。

  柳棠含笑地瞧着童殊,然后像从前那样,轻轻地揉了揉童殊的发顶。

  经过一场大梦,柳棠清醒过来,憬然而悟到该与心中压抑到几近成魇的情愫和解。

  柳棠回溯醒过来,想起的第一句话便是童殊在城楼中对他喊的那句“兄长,我爱他,你不要打他”。

  童殊的一声兄长,他曾经渴望到发狂,他困在兄长的位置上许久,想要改变兄长的身份,又贪恋兄长的亲密。

  人不能太贪心,不能既想当兄长,又想更进一步。

  他一直的痛苦,就是左右摇摆,以至于左支右拙,一团乱麻。

  劫后余生,他已经一无所有,所幸还有前尘往事,他从前选错许多次,但在最后的日子,他要做一个好兄长。

  柳棠止了思绪,瞧向童殊的目光里收住了不该有的情绪,童殊身上慵懒餍足之意掩藏不了,眼角有不寻常的艳色,柳棠强迫自己忽视这些细节,他对童殊道:“雪大,我来接小殊。”

  童殊见柳棠比从前从容,暗自心惊。柳棠金丹生煞、经脉逆转的问题太久,沉疴难治,不是一个回溯就能解决的。柳棠状态恢复得太好,比之正常的真人回溯超出许多。而以柳棠的身体和金丹,是经不住这种反常的神智和体力消耗的。

  过度的消耗便是过早的枯竭。

  童殊不喜反忧,面上添了些许忧色。

  若在童殊少年时,柳棠见到童殊不高兴,有时会轻拍童殊的肩哄人高兴的,此时他只能忍住那样的冲动,他看了一眼景决,对方也正在看他,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片刻,柳棠收回视线,转向童殊道:“外面冷,快些回院罢。”

  童殊听话地点头。

  一直没出声的景决拣了这个空档,客气地道:“恭祝解语真人晋阶。”

  柳棠回礼:“不敢当,洗辰真人客气。” 景决比他早晋真人,论修为和资历,他在景决面前没什么值得托大的。

  柳棠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去牵童殊的手,而是站在领先半步的地方,抬步前他看向景决道:“洗辰真人不必送了,留步罢。”柳棠不打算放景决进西院。

  他已经瞧出西院的严密的部署,也见到了陆离收信的谨慎,他心思敏捷,想到魇门阙人在景行宗内还要如此严防,那么要防的人自然也包括了景决。

  景决在柳棠明确拒绝的目光中没能再进一步。

  童殊随着柳棠进院前,回头提高灯笼瞧了一眼景决,烛火照得他笑颜含光,明眸顾盼,十分勾人。

  景决想,魔王大人太狡猾,一个眼神就想一笔勾销。可他当真就为了这一个回头,散了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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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殊被柳棠反客为主一路领回中殿,整个人一直都是愣愣的。

  直到柳棠拿手在他面前扬了扬,他才回神般唤:“师兄,你全好了?”

  “嗯。”柳棠神色泰然道,“事不宜迟,我要与你说一说芙蓉山的事。”

  他停顿片刻,观察着童殊的神色,道:“你如今,还想知道芙蓉山的情况吗?”

  童殊一下就紧张起来,不禁直起腰严肃了神情,以标准的听兄长说话的态度,用力地点了点头。

  柳棠简短道:“我只说两件事。第一件,师父已死。”

  柳棠看似和风细雨,而站在芙蓉山大弟子那样的位置上,实则说话言简意赅,做事颇有手腕。

  童殊对这样行事风格的柳棠并不陌生,重新听到这样的语气,习惯叫他第一反应选择相信,但其实他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柳棠只留了一个喘息的时间给童殊消化前面的事,接着又抛出下一句:“第二件,师兄还在,芙蓉山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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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知秋

  柳棠说的太理所当然, 童殊愣愣点头。

  点完头又猛然摇头,他想说不对,可是直接反对就像在质疑柳棠大弟子的地位,大弟子与少主之间微妙的关系一直是他们之间刻意回避的矛盾。

  童殊绕开了这点, 捉住了其中最关键的信息:“所以师兄, 芙蓉山确实出事了对不对?”

  柳棠面色不变, 以一种谈论寻常事的表情道:“傅谨找了你许多次,他肯定跟你说了很多。不必听他的,听我的。首席掌宗弟子还在, 由不得他胡说。”

  童殊想,傅谨找我许多次, 说明芙蓉山的事情已非现有芙蓉山的人力所能解决,童殊斟酌着道:“若是家事呢?”

  柳棠温和地说:“北麓小苑的事, 我是兄长, 你是弟弟, 也轮不到你来, 小殊, 听师兄的话, 不要再问了。”

  柳棠这是偷换概念, 可是把家换成北麓小苑确实也无不妥,柳棠越是这样,童殊越惊疑,童殊不能缚手缚脚地被柳棠左右,他要找一个切口:“可是——”

  柳棠的发如雪, 甚至比窗外灯映下的雪还要白,配着柳棠雅致的面容,竟也不显苍老, 反衬出飘逸出尘。他说话温润轻柔,叫人听不出针对之意,可内容却是诛心的:“小殊也有血脉成见么?我一样长在师娘膝下,怎就不如你?”

  “不是这样的。”童殊要打破这种被主导的谈话,柳棠对旁人或许会咄咄相逼,甚至有时固执己见一味的维护陆岚的权威,但是柳棠对他一直是温文尔雅的,这种突然的改变,背后一定有某种特殊目的的驱使。

  童殊接着道:“师兄,我们说的不是一件事。我想说的是,我毕竟曾是芙蓉山少主,我的故乡在石镜湖畔,那里有我断不掉的亲缘。”

  柳棠耐心地听他说完,甚至还微微勾出了笑,他像一个兄长那样,抬手揉了揉童殊的发顶,手指收得适当,没有逾越半分,语气亲和如同在哄年少的弟弟:“小殊啊,你已经离开芙蓉山了,剔出族谱,逐出山门,芙蓉山的事情,你已经没有理由来插手了。”

  童殊在这种亲和中打了个激灵,柳棠拿他被驱出宗的事情来戳他痛处,这绝对不是他的师兄会对他做的事情。他从内里冒着凉气,执拗地问出了最要紧的事:“师兄,拒霜剑定了传承给我,对么?”

  “小殊啊……”柳棠重重叹了口气,语气似是无奈,“连你也要与我抢拒霜剑么?你知道的,我最想要的就是拒霜剑,不要跟我抢好不好?你要旁的什么,师兄都给你。”

  童殊犀利指出:“可是师兄,你是一个纯琴修,为何要拒霜剑?”

  柳棠和缓着道:“可是小殊,你也是一个纯琴修,你又要拒霜剑做什么?”

  童殊已经被挑起锐意,谈判中被牵着走最为致命,他追根究底问出:“拒霜剑在何处?”

  这个问题是一个巨大的陷阱——拒霜剑在哪里,陆岚就在哪里;拒霜剑无主,陆岚便已死;拒霜剑有主,陆岚便尚存。

  “你想看?”柳棠目光温和,静静地与童殊对视着。

  “是。”童殊如是答,心想随便柳棠踩中哪个陷阱,都能给他点头绪。

  他与柳棠目光较量着。

  可是柳棠在那样的注目中,一丝闪烁皆无。

  他像是极珍惜又很享受与童殊的每一次注目,他静静地瞧着童殊,直把童殊看得蹙起眉,并且露出在他面前得不到满足时惯常会有抿嘴神情时,他才突然扬起笑,带着笑意道:“小殊想见啊,师兄下回给你带来。”

  这一句,等于回答——柳棠控制着拒霜,陆岚已死,传承没给童殊。

  童殊从前没有怀疑过柳棠,连柳棠借上邪琵琶他都没有怀疑过。

  可是这一次,他不信。

  他既不信柳棠,也不信傅谨,这两个现在能控制芙蓉山的人,说的完全背道而驰,一定有人说假话。

  至于谁真谁假,哪一句真,哪一句假,口说无凭,他谁都不信,他要自己去看。

  答案就在《芙蓉剑经注释》《芙蓉琴义注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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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蓉山的事情越来越诡异,景决不提一字,柳棠极力瞒他,这两个人都选择将他推出局。

  如果说景决的表现只是叫童殊起了疑心,那么柳棠表现出的与景决一样的态度则是证实了童殊的猜想——芙蓉山确实出事了,而且这件事牵涉到他。

  他现在连景决也不相信了。

  童殊想,现在,立刻,就要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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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殊在柳棠坦然的注视中败下阵来,他耷拉着脑袋,有几分垂头丧气的意思,这是在柳棠面前独有的孩子气。

  这让柳棠很是受用,柳棠的神情不由更加和悦。他身形颀长,比童殊这副身体要高出半头,这样的身高对比让他产生童殊还是少年的错觉,他瞧了一会童殊的发顶,获得了片刻满足,内心一片平和安宁。

  在开口前,柳棠望了一眼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这雪恐怕一时半会停不了。

  而后他目光转回,从自己袖口、前襟芙蓉山服的碧色落到童殊的烈焰袍上,那是鬼门魔王才衬得起的红色。

  这天太冷了,他凝视着童殊身上能燃化冰雪的炽红,他的小殊十分适合这样的浓艳,热烈而充满生机,好似夏日骄阳,他的小殊照见的应该是万物蓬勃与无限希望。

  深渊已经囚满了人,柳棠想,若是连骄阳也殒落,那他还能仰望什么?

  他对自己说:我要那骄阳日日升起,永生不息。

  柳棠陷入了这样的沉默。

  这是他醒转后唯一的沉默,很短暂。

  他已经不会再摇摆犹豫,这个决定他做的很快,于是他开口道:“小殊,芙蓉山地处南方,难得见雪,景行山的梅花闻名遐迩,你可要与我同去踏雪寻梅?”

  童殊现在只想进上邪经集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