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仙魔殊途如何相恋 第53章

作者:琉小歌 标签: 仙侠修真 灵魂转换 强强 穿越重生

  辛五却冷冷回道:“不见得。”

  提到当年之勇,童殊不免眉飞色舞道:“差矣,差矣,我威名显赫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别说如今我风评变好,便搁以前,鬼门魔君的名号摆出来,排着队的人要请我吃饭。”他眉眼弯弯,眼珠子一转,摸了摸自己的脸,转而又轻笑道,“也是,我现在这张脸不如原来的俊,想要让姑娘一见倾心还得费些工夫。”

  辛五眉头微蹙道:“并非指此。”

  “我知道你的指的是什么,仙道那些人嘛。”童殊耸耸肩,无所谓道:“那帮正道人士自诩正宗,讲究自己仙风道骨,哪会管魔道的盛衰死活。事不关已,高高挂起,他们看重的是自己那可怜的修为和冠冕堂皇的名声。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肯定数十年如一日茶余饭后都要拿我的名字喊打喊杀,要拿我是问千刀万剐,不骂我不足以显示他们的清高和正派。仙长们一个个自命不凡,能骂魔王绝不骂小魔头,五十年了也没冒出个新魔王给他们骂,老骂那些陈词烂调想必枯燥乏味得很,却还是得日复一日继续着,实在是虚伪,空虚,无聊,无能,要我说他们才是真正的可怜人!”

  童殊长篇大论吐尽气闷,一抬眸见辛五目光微沉地望着自己,连忙解释道:“五哥,你别介意,我说的不是你。你与他们不一样。”

  辛五问:“何处不同?”

  童殊答:“那些人是要对我赶尽杀绝千刀万剐,你对我是义薄云天百般回护,他们可怜可恨,你是可敬可佩,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义薄云天?”景决目光一凉,冷声道,“你怎知我不是想拿你千刀万剐?”

  这话说得重了,似携剑气,童殊只觉耳边一阵刀光剑影,心下一沉,好似真被刺了一剑似的,他懵了片刻,才故做轻松道:“你若要对我千刀万剐,又何必费力叫我重生,我才不信。”

  然而,辛五脸色冰冷,实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童殊陡地一阵森冷之感从脚底爬到后颈。联想到景行宗可怕的上五刑和下五刑,童殊好一阵口不能言。他想,这段时间他是日子过得太顺,脑筋锈了,竟然会认为景行宗的人是好招惹的,更不用说对象还是景行宗里最严厉的活阎王景决。景决想要谁受刑,少一刀都休想。他这段时间可是把景决得罪得狠了,景决说不定恨不得用上下五刑来好好招待他一番才能解恨。

  童殊心中一时惊,一时惧,一时又将信将疑,他目光定在辛五身上,张口讷讷,忽觉手指一片冰凉,低头一看,十指被捧进一双冰凉的手心。

  童殊此次用的是魇门阙大殿上挂的那把赝品上邪,那琵琶看着锋利,实则暗含契机,像是会识得童殊惯用的手法。童殊原是已做好双手重伤的准备,不想方才手一抚上去,弦丝的利锋却收起大半,是以弹完之后,童殊手伤比上次在天蝠洞伤轻了不少,虽然也是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但没有到深可见骨的地步。

  然后,他便听到了辛五想要杀人的一句话:“我现在就想要把你千刀万剐。”

  “什……什么?”童殊身上好不容易刚服帖的寒毛又是一炸。

  “重活一次,你如此这般,你重活一百次,你是否仍是如此这般?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童殊嘴快,答道:“我这副身体不是我父母给的……”

  只听辛五声音陡地一寒:“所以你便用它伤它,毫不珍惜?”

  “不不不!”童殊连忙摆手,他看辛五低头给他包扎,辛五垂眸,目光死死落在他手指上,一双浓黑的眼睫挡住目光看不清情绪,周身威压却是前所未有的森冷,像是有无数利剑正要冲破松动的剑鞘,剑修的怒气何其尖锐,童殊不敢想象辛五当真生气的后果,他也不等辛五说完,也顾不上去想辛五想说的“与其”是什么,只来得及连忙接话:“五哥,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

  却说不下去了,因为辛五已经抬起目光,冷峻地看着他,把他满嘴说辞全给冻回肚子里去了。

  “又要说不疼?”辛五目光如剑,“你一贯是不会疼的,在鬼门君眼里,连生死都不在话下,小伤小痛不足为道。这些我已经知道,你不必再行解释。”

  童殊只觉两人对话又要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连忙道:“可是你生气了,我——”

  辛五压睫看向他道:“生气?何以见得?”

  童殊道:“这已经是你第三次给我扎手了,我老是劳烦你,惹得你很是厌烦,所以你很生气。”

  辛五突地掀起睫,锋利的眸光刺过来道:“鬼门君于此等小事上倒又算得清清楚楚。”

  果然越解释越说不清楚,童殊不知哪里又惹辛五不快,无奈地摸了摸鼻子——都说在景行宗面前是讨不到一个字的便宜,在景行宗的审问下,每个字都是有罪的。他生前与景决打交道,只觉景决惜字如金冷血无情,重生一回才发现景决哪是惜字如金,分明是字字如锋一针见血,才不轻易开口。他一定是把景决惹得极不痛快了,才叫景决一反常态,字字逼人噎得他差点吐血。童殊只好坦白从宽,诚恳地道:“我这人最怕麻烦别人,可我不仅欠你一条命,重生之后一直在麻烦你,不仅没有报答你还一直惹你生气,我十分过意不去,总惹你生气是我不对,我以后一定好好改正,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辛五动作很快,已经替童殊包扎好了,之前虽是气场冷重,手法却是轻之又轻,童殊全程几乎没感到有什么疼痛,只在他这句话落音之时,感到辛五手上一重,童殊痛得咝了一声,硬生生忍住了收回手的反应,同时听辛五冷冷问道:“过意不去,所以你便好言哄我,好意谢我?若更加过意不去,又待如何?你无非认为,我欲挟恩图报,要你为我所驱使罢了。抑或者,我有不可告人的用心,想要利用你鬼门君的名号,做些你眼里正道人士道貌岸然且可恨可耻之事。”

  与此同时,童殊手下一空,双手垂落下去。他一颗心就跟那失去捧扶的双手一样,重重地往下落,他想也没想,伸手就拉住了辛五的手,连连张口,却发现千千万万的字词都不够用,只苍白地道:“我只是——”只是什么,他本就打算只要景决的要求不是伤天害理,他都要万死不辞的,知恩图报本是天经地义之事,他方才所言字字发自肺腑,可景决不仅毫不受用,甚至还十分抗拒,显得他又离题万里,于是又道,“我不是——”

  辛五却似对他接下来所言了然于胸,他眼里的锐光缓缓散去,对童殊摇了摇头,把手慢慢从童殊手里抽出来,道:“与其多言其他,不如你善待此躯,陆殊的躯体千疮百孔,现下这躯体你还要重蹈覆辙吗?你以为你还有命,再重活一次?”辛五话中之义震耳欲聋,声音却淡而漠,竟似有两分心灰意冷之感。

  童殊心口的位置,随着辛五抽走的手,沉闷地炸了一声,空荡荡的,满是冰凉的回音。

  温酒卿一曲惊醒,提身便往阙楼上跃。她双手一边搂一个阴童,速度虽然不如平时,但也已经极快的了。魇门阙再高,于她不过是一步之遥,此时却觉远在天边。只因在那阙楼之上,有一个人,会弹五弦琵琶,会《天命》,会为魇门阙为挺身而出,会识破魇门阙的禁制无声无息的藏身其中,满足这些条件的人,只有一个可能。她心中又惊又急,一边在陆殊或许还活着的狂喜中,一边又怕再一次大梦初醒,她恨得多长一双腿,生怕晚了所有可能就此幻灭。五十年,多少个日夜,她幻想过无数次陆殊回来,如今梦想成真只在几步之遥。温酒卿上了阙楼,将两个阴童安置在殿外,步子猛一踉跄,有些不稳地冲进大殿。

  然后就看到殿中两位男子,其中一位双手裹着绷带的男子拉住了另一位男子的手,正对视着。而这两位男子,外貌看起来都不像是陆殊。狂喜之情陡地掉了半截,温酒卿内里一阵翻涌,她本就有内伤,实在受不了这般大喜大悲,险些吐出一口血来,她大声质问道:“来者何人?”

  童殊猛地回过神来,说不上如何胡乱撤回了手,错目间瞥见辛五低头瞧着手上空荡荡的位置那怅然若失的神情,一时间只觉心乱如麻方寸大乱。而此时温酒卿那熟悉的声音带着强烈的试探和急切再一次传来,他一时顾不上那么多,只强行忽略了那一闪而过的烦乱,童殊扭过头去,蓦然见到温酒卿一身烈焰红衫立在殿门内,喉咙泛起久违的酸楚,他道:“温姐姐。”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温酒卿。不用确认,不用怀疑,一阵大喜漫上心头,从尸山血海里拼出来连滴眼泪都未曾掉过的温酒卿眼底一热,红了眼眶,她道:“小殊,你回来了?”

  童殊眼一热了,用力点了点头:“我回来了。”

  温酒卿的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滑了下来。

  陆殊回来了,这意味着,这五十年,终于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又断更这么久。期间孩子病了一个多月,且又换了三个阿姨,不断地在适应适应适应……每天都手忙脚乱的。带娃的每天都是挑战,总有出其不意之事。前几天有读者提醒我该更新了,猛一看居然已经这么久了。我目前并不想放弃更文,只要有时间,我都会继续写完。若当真没办法保证一定的更新,我会解V,以减少你们的损失。不过,大家都说孩子越大越好带,妈妈慢慢就有自己的时间了,前景是光明的,我也希望能好好更完。只要有时间,我不仅想更完这一本,我还想把自己想写的故事都写完。

  再一次抱歉。感恩坚守的各位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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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重见

  当年, 陆殊方离开,魔人们忌惮陆殊还会回来, 都在观望, 还对魇门阙保留着九分的敬畏,温酒卿治道魔界还算顺风顺水。

  后来陆殊被囚在戒妄山下,大家仍不敢轻举妄动,众人始终觉得陆殊上天入地如入无人之境, 那戒妄山再厉害也不定能囚得住陆殊, 并且就算洗辰真人也并不能在哪次对战中完败陆殊,慑于陆殊的余威, 温酒卿治道魔界尚不困难。

  后来便是年复一年, 大家从看好戏到观望再观望,一年年的,时间把敬畏越磨越平,日子一长,那些个有心思的便坐不住了。有怨的报怨, 有仇的报仇,都想来找魇门阙的麻烦。可不管那些个暗中之人再怎么想,陆殊毕竟还没死, 只要没死就可能再杀回来, 加上温酒卿也不是吃素的, 那些暗波涌动还爬不到明面上,魇门阙还算相安无事。

  直到——直到陆殊的死讯传来。

  那些曾经吃过魇门阙苦头的人再也坐不住。一开始试探温酒卿,后来便是车轮战到魔市来闹事, 从小打小闹到大张旗鼓,最后便发展成兴师动众。

  温酒卿在魔界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五十年来敢单独来挑温酒卿的人也只在近期出现了一个姚石青,招架一次两次还行,但架不住那些魔人车轮战的挑衅。加上温酒卿还养着两个阴童,已是捉襟见肘,苦苦支撑。

  个中困难,不难想象,童殊喉咙哽了哽,往前走了几步。

  温酒卿亦前进几步。

  彼此看清了脸,魇门阙大殿高又大,纵深五十丈,他们相隔五十年,从这头到那头,走完这五十丈,似乎就回到了从前。

  彼此靠近,他们互相伸手,将对方拥入怀中。

  温酒卿是巾帼豪杰,童殊是风流魔君,两人五十年前是人人眼中的道侣良配。彼时,温酒卿是姐姐,她叫醒浓醉中的陆殊,陆殊会靠在她身侧缓一缓酒意。而此时,五十年的风霜与磨炼,曾经那个在温酒卿眼前偶尔还会露出少年姿态的陆殊却是一把将温酒卿揽入怀中,像一个兄长那般轻轻在拍打着温酒卿的后背,在温酒卿开口前道:“没事了,我回来了。”

  与此同时,红光缓缓升起,绯暖如霞。

  魇门阙外栏有双排红纱宫灯,平日里只点一排,一般每月十五会点满双排在,圆月,流光,红楼,艳丽非凡。除每月十五之外,魇门阙逢主归时亦会点上双排纱灯。这做法是从前管灯的小侍者有心所为,慢慢的便形成了规矩。

  此时,魇门阙重又点上双排红纱宫灯,烛光如霞,朱纱九重,灿烂如昨,五十年的风雪,终于迎来了夜归人。

  温酒卿道:“归灯已有五十年未点,今日终于点上了。”也就是说,温酒卿这五十年,从没有称过君,一直留着主君的位置等陆殊回来。

  童殊哽咽道:“温姐姐,你不必如此。”

  温酒卿道:“主仆有别,我是魇门阙的看门人,你才是楼主。”

  温酒卿说着,侧目瞧了瞧大殿尽头阴影里的人,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却能感受到那人投来带着剑锋的目光,相隔数丈,剑意却紧紧地笼罩住了她,她的手不由捏出起手决,同时往后退半步,做出了防备的姿势。

  一个剑修的剑意如千万把无形的剑,每一把剑都可见血封喉。童殊见惯了辛五淡淡漠漠的样子,他适应了辛五对他格外开恩的剑意,都快忘了辛五可是实打实的剑修,此时他被如芒加身的剑意吓了一跳,望向阴影的方向,目光涟涟,饱含恳求之意。果然,片刻之后,那剑意便消失了,他又连忙安抚道:“温姐姐,那是我朋友。”

  温酒卿微微一愣,点头,嘴唇轻阖似有话说,然而久别重逢要说的话太多,一箩筐的话头在她嘴里转了一圈,她目光停在了童殊脸上,微颤抬手,想要抚上童殊的脸。

  童殊按住了她的手道:“不是人皮,我换了一副身体。”

  换身之术有违伦道,是为禁术。但凡禁术,有舍才有得,且大多舍大于得,温酒卿是修魔之人又跟了令雪楼多年,见识自然广博,对此略知一二,她怔了一下,便快速地拉起童殊的手查看,看到手腕的位置各有一根半指宽的红斑,她肩膀一僵;又看向童殊颈间,手指轻轻拉开一些,也看到一段红斑,再多的却不方便查看了,她抬头,眼底已经红了,道:“这些很难受罢?”

  童殊道:“缚灵绫,用来聚魂的,不碍事。”

  温酒卿在人前都是一副高冷绝艳的样子,但在童殊殊面前,一直是好姐姐,童殊在魇门阙时没少受温酒卿照顾,两人虽非血亲,却胜似血亲,温酒卿疼童殊是真疼,敬鬼门魔君也是真敬。童殊不愿让温酒卿担心,便隐下了身上还有锁魂钉的事情,反手握住温酒卿的手,展颜笑道:“姐姐不见老。”

  温酒卿目光闪烁了一下,别开身子,掩饰地将耳边的发缕勾到耳后道:“你爱喝的落桑酒这些年我酿了许多。从前你总说不够,如今已经藏满一室地窑了,要多少有多少。”说着侧过身,做势便要去取。

  童殊却拉紧了温酒卿的手,逼视向她道:“姐姐,现在不是谈酒的时候。”

  温酒卿肩膀一僵,眼里闪过黯然,随即又若无事般笑了起来:“久别重逢,先不说旁的,我们先喝一杯——”

  童殊一把扣住了温酒卿的手腕。

  温酒卿能以一已之力统御魔道五十载,魔功不可谓不高强,一旦受制于人,身体反应先于大脑便做出了反击。

  两人久未见面,满腔的话都化在招式里。

  几个来回后,温酒卿一个转身,陡地改守为改,童殊收势不及,被温酒卿扼住了手腕。

  童殊变招脱去扼制,温酒卿转腕又扣住了。

  单比招式,童殊从来不是温酒卿的对手。温酒卿的身手是从死人堆里打打杀杀练出来,面对练家子,他只好摊手,认输。心想,不好,又要挨说了。

  温酒卿略一听脉,眼里便笼上酸涩,道:“修为都没留下?”

  童殊嬉笑道:“又想换个好的身子,又想留着修为,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能捡回条命就要感恩戴德了,哪有便宜占尽的。”

  他笑的没心没肺,却逗不笑温酒卿,温酒卿眼里的涩意更重了道:“可是,都换了身体,为何手脚仍有疾?”

  童殊道:“比起从前,已好太多。”

  温酒卿声音一滞,征询道:“好太多是什么意思?还疼?”

  只在她在这一恍神的工夫,童殊以正常人几乎不可能实现的角度扭腕而上,反手又扣住了温酒卿的手腕。

  温酒卿愕然之余,立即明白了。太久没对招,她一时忘记了陆殊的手脚与别人的不一样,被折断筋骨的手脚翻转起来是没死角的。此时她再想避已来不及,只能放弃地任童殊听她的脉息。

  童殊听脉片刻,面色先是一沉,不一会儿便是阴云密布,痛心疾首道:“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

  温酒卿别开脸,收回手,张了张口,万言千语涌在嘴边,左走几步,右走几步,仍是无从开口。

  她大概一生从未如此犹豫过,仰面望向殿顶。沧然、悲凄、或是不舍,没有人知道她在那一刻经历过怎样地刮骨挖心的抉择,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过去了几个交睫时光,再低头时,她面色归于平静,缓缓抬头,看着不知名的哪个点,用十分平常的语气,像是说着别的人事情,慢慢道:“你曾提醒过我,两个孩子养不大,强行养大必成祸害,要我及时割舍。当时我高估了自己,只当自己绝不会婆婆妈妈,便满口答应了你。然而,真到要割舍之时,我却下不去手。我不仅没除了他们,还强行把他们留下,总想着多养一日也是好的,一步错,步步错,等他们被练成了阴童,再想毁掉,却已奈何不了。我恨这样的自己,拖拖拉拉,毫无决断,小殊,你对我很失望吧?”她这么问,却并不需要谁的回复,而是兀自说下去:“身为魇门阙的守楼人,我如此无章无法,无颜去见主君,小殊,你说,主君他还肯见我吗?”

  这一句是真的在问了。

  却比上一句,还叫童殊难以回答。

  令雪楼的答案,谁也无从揣测。

  童殊接手魇门阙,却并不比谁更懂令雪楼。温酒卿是陪在令雪楼身边最久之人,连她都揣测不透令雪楼,童殊也无法推演出更合理的答复。

  令雪楼那般的存在,残忍如魔鬼,超凡似仙人,美艳比花妖,似有千般化身,每一面都叫人惊叹又捉摸不透,不知哪一个才是真身。他请你喝酒时,是个风流的纨绔公子;他发怒时,又化成恶魔;他会手把手教你招式,也会弹指扼断的你的喉咙;他可以今日是个诗人,明日便是罗刹。捉摸不透,揣测不明。童殊努力去加想令雪楼的样子,脑海中呈现出一袭降紫长袍,朱唇剑眉,风姿绝世——一眼见之,历久难忘。

  如此之人,凡人难及,凡人又怎能懂他。

  童殊无法回答代替令雪楼回答温酒卿,只能轻声道:“姐姐,不管令雪楼如何看待,我没有对你失望。你所做的,是一个母亲的正常选择,何况,你并没用它们为害无辜旁人。只是,你这样,害苦了自己,又是何必呢?”说完,童殊心头一痛,他想到自己的母亲,他也曾问过母亲何必呢。

  当年他母亲只是笑笑没有回答,眼前的温酒卿也是笑笑。

  有些问题,大概只有为人母才知答案。

  童殊闭上眼睛,斟酌着道:“姐姐,你这些年,为了我,又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