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天吃醋了吗 第80章

作者:五更天未晓 标签: 宫廷侯爵 年下 强强 穿越重生

  “皇上圣明,寓意深远。”几位老臣说完话,退到一旁。

  皇上半靠榻上,费力睁开眼眸。原本耷拉的眼皮,因为浮肿泛出白色,褶皱反而比先前少上一些。

  他喘息片刻,抓着老太监胳膊勉强坐直:“华琼那边,今日可有动作?”

  “回皇上的话,三皇子今日一反常态,上的折子,都是保太子的。”回答的是位赵姓老臣,胡子花白,早先他也是跟着皇上齐王风里来雨里去,深得皇上齐王信任,如今皇上身体欠安,奏折也只能挑紧要的看看,至于其他折子,就只听他说个大概。

  皇上点点头,伸出手。

  老太监刚忙从大臣手中接过奏折,放到皇上手中。

  将那折子看完,皇上咳嗽几声,半靠回榻上合起眼眸,浮肿发亮的眼皮,挡住眸中光线,脸色更加灰败。

  沉默许久,他再次睁眼:“他这是,改成以退为进,反应过来要服软了。”

  “皇上?”赵大人忍不住发声。

  皇上对着他摆摆手,重重叹口气:“下去吧,都下去。”

  暖阁里,再次恢复寂静,皇上靠着软榻,用低哑声音嘱咐,将齐王护甲取来。不多时,老太监便捧回身护甲,虽已存放多年,甲片依旧闪亮如新,一看便是精心呵护过的。

  皇上接过护甲,不顾老太监反对,硬撑着坐起来,将护甲揽入怀中。

  冰冷甲片贴在龙袍上,寒气渗透衣襟,激得皇上隐隐发起抖,不过他仍旧紧抱着护甲,好似抱住最后一点温存。

  “当年,刀山火海,也没觉得有多难,怎么如今,朕却有些力不从心了呢?”皇上摸着护甲,声音沙哑,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谁听。

  老太监识趣退下,暖阁里,便只剩皇上一人。

  “是了,当初再难再险,朕身边,至少还有你,而如今,连你,都不在了。”皇上望着空荡荡的暖阁,缓缓叹口气。

  “孤家寡人,朕如今,可不就是,孤家寡人?不过终究是你错了,朕能登上这个位子,便必定适合这个位子,朕是天选之人,是上天的儿子,龙虽困潜水,它也是龙。”

  说完这些,皇上脱力般栽回榻上,抱着护甲大口大口喘上许久,他再次将老太监唤进来。

  “齐简今日,可有什么动作?”

  老太监低眉顺眼:“回皇上的话,据探子说,这几日虽免去早朝,但世子每日依旧早早离府,快到晌午才会回去,今日也不例外。”

  这些话,王公公早已禀报过,如今再听,皇上没怎么疑惑,反而好似有些无语窝气。

  他将护甲放在榻边,摇着头,重重拍打身上龙纹被:“他竟还去挖河堤?朕昨日刚训斥过他,他怎么就不知悔改。”

  老太监没接话,抬起眼眸朝暖阁外望去,王公公风尘仆仆推来雕花门,立在外间给皇上请安。

  “进来吧。”皇上喘着粗气,“是不是那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王公公赶忙摇头:“回皇上的话,不是太子和三皇子,是齐世子。”

  “齐简?他又干了什么?”皇上脸色阴沉,心底冒出不好预感。

  这齐简也不知像谁,前朝动荡风雨飘摇,华琮、华琼已经剑拔弩张,他却好似完全感知不到,每日天不亮就往京郊跑,带着一波人聚在腹河挖河堤。

  为这事,多少人上奏?有意指其私练水军的,有暗示其勾结船商贩盐贩铁的,更有甚者,昨天有本折子,称其欲意破坏风水龙脉,断皇室昌运。

  结果昨日,自己将人宣入宫,痛骂一顿,齐简毫无悔意,只是说自己平整河堤,意在闺房之乐。

  皇上转念又想到,先前派去齐府的探子,十次里有七八次,都报世子和世子妃在一处,隔着老远,不是听见世子妃喊疼,就是听见世子妃喊有人。

  不分黑天白昼缠在一处,时时喊疼?担忧被看?还闺房之乐?齐简这是嫌王府太小,施展不开,要带着柳攸臣去河边,以天为被地为庐啊。□□,朗朗乾坤,他怎么敢!

  皇上暴喝一声,握拳砸向床沿:“有辱斯文,齐王怎么养出这么个东西。”

  老太监和王公公屈膝跪地,没敢说话。

  吭呲半天,皇上终于按着胸口,喘过气来。他对着跪着的两人摆摆手,声音干哑:“起来吧。”

  两人迎着是,小心翼翼站起身,老太监从边几上端起茶杯,轻手轻脚递过去。

  皇上接过茶杯,抿上一口润润喉咙,声音终于清晰些:“说吧,他这次,又干了什么?”

  王公公抬眼打量圣颜,吞吞吐吐道:“世子他,方才将世子妃带出府,朝着腹河而去,现在想来,多半已经到了。”

  啪的一声,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

第99章 君子六艺之三

  御,驭车而行,方法多种,逐水车、舞交衢是常见的两种。逐水车,是指随曲安疾驰而不坠水。舞交衢,是说过通道而驱驰自如。

  这些是柳忆从书上看来的,君子六艺取其三,前两个数和射,一胜一负,如今可就只剩下御了。

  看着眼前弯弯扭扭河堤,柳忆咽口口水,不经意抓扯下摆,总感觉屁股凉嗖嗖。

  齐简看着蜿蜒如蛇的河堤,十分满意,这是他率人辛劳多日,几个时辰前才彻底建好的。

  曲折堤岸,用细密黄土垒石,又平整过几道,确保稳固通行流畅。堤岸旁边,虽说是河道,却滩涂平缓,水深不足一尺,哪怕真坠水,也没什么危险。

  两局战平,这最后一局,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说什么,都只能赢,齐简挑眉:“你先,还是我先?”

  上次射箭先来的后果,还历历在目,这次柳忆哪肯先来,他暗搓搓退后两步,弯腰伸手,做个请的手势。

  齐简笑笑,也没推让,命人将车牵出来,一跃而上。

  柳忆看着他驱车行至水边,迟疑片刻,也跟着往前走走:“你小心点,别摔了。”

  回应他的,是马匹嘶鸣,纯白色战马高昂着头,齐简挥鞭轻喝,战车如箭般飞驰而去。

  王公公紧赶慢赶抵达岸边时,齐简已经下车,换上柳忆。他深一脚浅一脚下到堤岸,朝齐简请安后,小声道:“世子,皇上急召您入宫。”

  齐简回句知道了,眼睛一刻没离开马车,这会儿柳忆正御车行到关键处,三四个急弯相连,稍有不慎,便可能落水。

  方才齐简行到这里,为保安稳,曾稍稍降速,然而柳忆先前半程速度稍慢,求胜心切,到这里不顾急弯,打算全速而过。

  “慢点,危险。”眼见车体打晃,齐简微眯双眼,忍不住出声。

  柳忆不知是没听见,还是胸有成竹,非但没减速,反而还扬起马鞭,有加速意思。

  急弯紧邻着水岸,马匹一脚踏空或者车轮稍有偏差,便会坠入河中,不过柳忆管不到那么多了,他看一眼不远处香炉,抿抿嘴,心道拼一拼单车变摩托。

  反正按照常速行驶,眼见要输,那还不如赌上一把,能赢最好,不能赢,也就是变落汤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听见齐简喊危险,柳忆笑着扬眉,挥动马鞭,也不知道齐简担忧时,是什么表情?会不会和少时一样,鼓起两腮?

  这么想着,他落鞭之后,余光不经意朝着齐简扫去,黑衣临风,矜贵傲然,虽然不似当年软糯,担忧时却还真鼓起双颊,冷清之中,带着可爱。

  怎么能这么可爱啊?咽口口水,柳忆忍不住又多看一眼,这一看,他手腕微抖,险些把缰绳拉偏——齐简身边,站着王公公!

  王公公怎么会来这?是不是皇上又有什么吩咐?柳忆心思一乱,手上力道不稳,疾行中的马匹受到影响,前蹄险些踩空。

  “柳忆!”齐简声音顿时提高。

  柳忆再不敢分心,一拉一拽,试图调整好马匹。然而马车速度太快,哪怕只是偏开点微弱距离,想要再调整回来,都十分艰难。

  拉扯几下没能成功,柳忆不得不反转右腕,将缰绳绕在腕间,以小臂力量为辅,加大力度。

  缰绳摩擦手腕,疼痛传来,柳忆眼睛都不眨,只是尽力将马匹朝右侧带,在他努力下,马车堪堪避过急弯,朝着下个急弯冲去。

  柳忆又连连左右拉扯缰绳,险而又险地避过第二道急弯。

  眼见两个大弯已过,柳忆小小松口气,没敢再次挥鞭,而是维持着先行速度,冲过最后一个弯道。

  行驶至终点后,他急忙翻身下车,连跑带颠冲着香炉而去,一把将香按熄。把剩下的长香小心拎出来,摆在桌上,跟另半根香排排放好,柳忆盯着两根香,试图比出长短。

  “如何?”齐简也凑过来,先抓起柳忆右手,仔细查看他右腕。

  柳忆活动活动右腕,盯着一样长的两根香直皱眉,压低声音道:“他来干什么?”

  “找我入宫。”看出柳忆手腕没大事,齐简也跟着看向两根香,见两根香一样长,他颇有点惋惜,“可惜了,还要另择时间再比。”

  柳忆偷偷看几眼不远处王公公:“入宫做什么,你有数吗?”

  “有。”齐简明显不打算展开解释。

  柳忆微微皱眉,盯着手腕摩痕。

  齐简抓着他手腕,舔了舔,俯身到他耳畔:“左不过让我辅助太子,钳制三皇子而已,放心。”

  事实上,皇上的确如齐简所料,将他叫进宫里,废话连篇,总结起来就是六个字,护太子,保皇位。

  这些齐简早就猜到,所以并不意外,比起这个,反倒是皇上榻旁护甲,更让齐简在意。

  父王的护甲,已经很久没近距离看过,眼看着护甲锋芒依旧,齐简心里狠狠发疼,眼眸低垂,沉默许久。

  护甲里侧,大片暗痕,当年太子狼狈逃回,齐简看见着护甲时,便注意到那片血污。血污在护甲内,心口位置,看那血渍面积,是能致死的。

  如果身穿护甲,绝不会心口受伤,可如果心口已经受伤,单衣行走都会吃力,逃命关头,又还有什么力气和必要,穿上累赘护甲?

  答案呼之欲出,齐简缓步离开暖阁,走至长长甬道,双腿渐沉,他扶着宫墙勉强站稳,按着生疼胸口,缓缓闭上眼眸。

  忍了这么多年,如今,依旧还不是细想之时。

  他深深吸口气,想着柳忆还在宫外等自己,心情好上些许,胸中闷痛稍减。又扶着宫墙缓上片刻,齐简理好衣摆,抬起头。

  甬道尽头,宫门之内,有个影子。

  看到那人,齐简微微皱眉,松开扶着墙的手,脸上挂起冷笑。

  那人看见齐简,也是一愣,左右环顾无人,对着身后太监摆手。让太监去远处防风,华琼几步来到齐简面前,压低声音:“父皇找你了?”

  齐简挑眉:“关你什么事?”

  华琼一反常态,压着声音继续:“我知道你想除掉太子,但现在不行。”

  “呦?我何时说过,我想除掉太子?”齐简仿佛听到天大笑话,跟华琼拉开半步,言之凿凿,“我齐家忠君爱国,可从没忤逆之心。”

  还说没有?当初那顿打,可是实打实的狠手,还不是有侍卫护着,太子现在在哪儿躺着还真不好说。

  不过如今,不是掰扯的时候,华琼压住心里不耐,凑到齐简前面:“别装了,那护甲上血痕,别说你我,就连父皇,心里也是明镜儿似的。”

  齐简深吸口气,没说话。

  “但现在,真不是时候。”华琼见状,趁胜追击,“太子手里捏着柳家证据,你把他逼急了,他争个鱼死网破,柳家是会灭门的。”

  侧眸冷哼一声,齐简再次盯住华琼:“柳家证据?柳将军走得正、行得端,有什么证据会被拿捏?何况,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华琼也知道没那么容易成功,不得不拿出点真心话:“你别管什么证据,我自然也有原因。但你是聪明人,我们目的,都是一样的,为何不能同心协力?”

  这话出口,就等于承认自己有取代太子之心,暗中所做和明里说出口,意义完全不同。

  齐简微微一愣,马上领悟过来,华琼这是被皇上逼得狗急跳墙,打算破釜沉舟,才敢把这种话宣诸于口。不过他急,自己就更不必急,齐简听完,抬脚就走。

  “别走!”华琼声音高起来,脸上笑容消失,“齐简,你要是不想柳忆死,就别逼太子。”

  “我为什么要信你?”齐简回头看他,目光却好似透过他,看到更远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