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掉那个偏执帝王 第3章

作者:觅唐 标签: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年下 穿越重生

  方易察觉到有人进来,抬头看了看,怒道:“孽子,你又不要脸地去堵大将军了?”

  苏融一声不吭取了桌上茶盏,漫不经心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根本懒得理他。

  方易:“大将军来是和我见面,与你无关!你赶紧回屋躺着,别出来丢人现眼!”

  苏融一手执着青瓷杯,手指纤长雪白,玉葱似的漂亮,他轻轻叩了叩茶杯边沿,淡淡道:“我来也是和你见面,与傅水乾无关。”

  方易:“……”

  他怎么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好像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方雪阑人虽然生得好看,却是个实打实的草包美人,连四书五经都读不全,整日里想的不是傅水乾就是傅水乾,根本毫无世家公子风范,故而方易有时候真想打死这个不长进的儿子。

  方雪阑今日看起来气色不太好,却眼眸明亮,举止得体温雅,也没之前遇见傅水乾就要死要活的姿态了,方易一时摸不准他的心思:“来找爹做什么?”

  苏融放下茶杯,说:“我想进宫一趟。”

  方易:“你好端端的进宫干什么?”

  苏融想了想,心不在焉道:“在府里待得闷了,随便出去看看。”

  方易简直要被他气死:“你当进宫是什么儿戏,想进就能进?你……”

  苏融:“嗯,知道啊。”

  他自然知道以方雪阑的身份,说出这一番话着实诡异,但也正因为方雪阑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苏融倒不需要花心思编造谎言,反正也没人注意自己。

  往常居于高位,每日谨言慎行,苏融的一举一动都是挑不出错处的典范,现在换了个壳子,不禁有些懒散起来。

  “想去看看,”苏融直视着他,眼里盈着真诚的光,“今后若是入朝为官,也好有个目标。”

  方易无言以对,他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片刻,忽然叹了一口气:“明日正好有个宫宴,你随我一起去吧。”

  苏融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也不惊讶,点了点头,极有礼貌道:“那我先回去了。”

  方易脾气软弱好拿捏,只要不是什么触及底线的事情,若是自己坚持,他也肯定会让步,何况方雪阑是他唯一的儿子。

  苏融估摸着方易也是替这个儿子操碎了心,如果方雪阑有哪天想通了想要上进了,方易应该是最高兴的那个人。

  *

  苏融说是要回去,结果脚步一拐,径直出了府门。

  自己刚穿到方雪阑身上,坐以待毙才是傻子,三年不长却也不算短,苏融觉得自己有必要熟悉一下现在的京城。

  苏融慢悠悠地去茶楼里坐着饮了两盏茶,又去花街上逛了一圈,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去秦楼楚馆云集处转了转。

  ——如果是苏融本人来这种地方,估计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世人眼里苏相矜贵温雅、皎皎如月,是从来不会和这种烟花之地扯上关系的人,以至于苏融第一次带越晟来的时候,那狼崽子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又愤怒地说:“你敢带我来这里?!”

  彼时苏融也不过弱冠年纪,闻言轻轻挑眉:“这里怎么就不能来了?”

  “你……”越晟的愤怒之情简直要溢出来,甩开苏融的手,压低了嗓音吼:“要不要点脸!传出去你还想待在朝廷里吗?”

  苏融心不在焉道:“可是,她们已经都认识我了啊。”

  越晟的眼睛睁得更大了,配上那副野性未驯的气质,像是一头露出锋利爪牙的狼,恶狠狠地盯着苏融:“都认识你?你……你来过几次?”

  苏融蹙眉:“不记得了,这种事情,谁刻意记在脑子里。”

  越晟在原地气得团团转,那时候这位小皇子是个心性尚小的少年,还没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在门口就对着苏融怒道:

  “你、你简直无耻至极!风流成性!虚伪做作!妄为朝官!……”

  “嘘,”苏融抬起一根玉白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声道,“人多,慎言。”

  越晟消音了,小狼崽子还没苏融高,只能仰着头愤怒地瞪着他,目光却又止不住地落在苏融的手指上,然后飘到他的脸上,忽然被烫到了一般退后两步。

  苏融不明白他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想了一想,若有所思道:“你不会以为,进了里面都是要留宿的吧?”

  这话说得很文雅了,通俗点说就是“你不会以为我都是去里面睡女人睡男人的吧”。

  越晟那时候年纪还小,而且自幼不受先帝重视,没人教管见识也少,不由得臊红了脸,强撑着瞪视苏融:“难道不是吗!”

  苏融:“没有,我都是进去喝茶赏曲。”

  越晟根本不相信他。

  苏融也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在越晟眼里如何,他看了看人流不息的街道,淡淡开口:“不要对任何地方抱有偏见,每一寸土地都是你的所有物。”

  越晟惊呆了,苏融的话不应该说给他听,这是大逆不道之言,越晟此时并不是太子,也不知道苏融何出此言。

  苏融转眸看向他,见越晟又惊又疑,忽而轻轻勾了一下唇角:“我说是,那就是。”

  “这些地方虽然上不得台面,”苏融引着他的目光,望向楼里喝得酩酊大醉的客人,语气柔和,“但三教九流聚于此处,蛇鼠小人往来不断,市井百态汇于一地,不仅是个探听风声的好地方,也是借刀杀人的好去处。”

  苏融的话若有所指,越晟思考了好一会儿,半懂半不懂。

  不过半个月后他就懂了,他的皇兄,太子之位的最有力竞争者,三皇子被人揪出在南风馆与小倌们厮混,还大放厥词今年之内必夺得太子之位,等老头子仙去,直接就能当上九五至尊。

  敏感多疑的先帝因此大怒,彻查一番后,将三皇子禁足于府中,数月后名为派遣、实则流放去了西北,三皇子一派自此夭折。

  苏融的精巧心计和深谋远虑,越晟学了个十成十,甚至在后来几年,苏融开始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自小教导出来的狼崽子。

  越晟比苏融更狠,更能忍,更无情,也更步步为营,苏融怀疑自己不知不觉中了他的计,才会导致上辈子那么出乎意料的结局。

  真是个白眼狼,苏融心想。

  *

  苏融转了这么一圈,听了一耳朵的市井闲语,大致将一些过于不靠谱的言论剔去,苏融理了理,倒是收获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比如,越晟下令,要求将京城所有带“容”及其同音字的商铺改名,也不允许大殷朝的幼童取这个字为名。

  又比如,越晟三年来愈发喜怒无常,现今入朝为官已经成了件虎口夺食的活儿。

  听闻每个官员家里都备着一副棺材,等着哪天竖着上朝去,横着归家来,直接就能躺进棺材里安眠,京城的棺材铺由此兴盛,棺材手艺人成了京城第一流的富贾。

  再比如,越晟自上位以来,后宫始终空置,连个名义上的皇后也没有,但民间流传着更为离谱的说法,说越晟的后宫不是没有人,而是送进去的女子都被越晟生吞活剥了,大殷朝的皇帝,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青面鬼。

  苏融坐在茶楼一角,饶有兴致地听那说书先生讲故事。

  听他们的描述,越晟不仅是个暴君,甚至还不是个人,民间私下流传着天子的画像,大都是双头黑角、面浮青筋、青面獠牙的模样。

  说书先生立在高台上,唾沫横飞地讲述越晟杀人时的恶态。

  不仅如此,还要向底下的观众寻求认同,他“啪”地一收折扇,扫视一圈茶楼,一眼瞧见坐在窗边的一位公子。

  那人红衣墨发,侧脸美如水中皎月,温柔又出尘,他正托腮心不在焉地往窗外看去,说书先生执起扇子,直直对着苏融道:

  “这位公子!”

  苏融本来正看着对面书铺里的几个人,猝不及防被这么一喊,怔了一瞬,回头道:“先生是在唤我?”

  说书先生:“对对就是你,你来说一说,对我刚刚讲的故事有什么看法?”

  苏融:“……”

  他根本没注意听。

  不过是讲越晟如何如何凶残,苏融想了想,说:“浮于表象而已。”

  说书先生万万没想到叫起来个拆台的:“你什么意思?!”

  苏融淡淡道:“若陛下真如你们所言,暴虐无道,凶残昏庸,此刻你就不应该站在台子上。”

  苏融看着惊疑不定的说书先生,轻轻一笑:“你该躺在刑场断头台里。”

  满座寂静。

  苏融说完话,也没再停留,取了碎银掷于桌面上,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一边走,苏融一边又寻思,越晟的恶名比起三年前有之过而无不及,可见平日里确实行事过躁,所幸越晟还没暴虐到把大街上非议他的百姓都拖去砍头,说不定还有得救。

  不过依苏融对他的了解,越晟也许只是压根不在意这些闲言碎语而已。

  “麻烦让让。”

  旁边突然挤过一个满头大汗的青衣男子,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堆砚台,正费劲跑到前方书铺里去。

  苏融顺着他的背影,目光落在书铺的横匾上。

  “易书斋”三字闪闪发亮,这是京城内传承多年的书铺商号,书斋掌柜被誉为“妙丹青”,犹擅草书和画人像,听说他画中人鲜活得能从纸中走出来。

  苏融走到门口,瞥了一眼,没看见自己想找的人。

  方才他在对面茶楼上,遥遥望见这书铺门口似乎有个熟悉的背影一闪而过,苏融没想起来那人是谁,索性过来看一眼。

  苏融在门口徘徊片刻,书铺里头眼尖的小伙计便瞅见了他。

  苏融举手投足间都是世家教养出来的温雅贵气,小伙计直觉这是个可以拉拢的客人,连忙奔出去,弯腰问:

  “这位公子,你要看点什么?”

  苏融说:“随便看看。”

  小伙计引他入内,苏融什么名画没见过,此时对这书铺里的画卷字迹也提不起兴趣,悠悠转了两圈,忽然听见隔帘的内室里有人声传来,隐约夹杂着惶恐的哀求。

  苏融轻挑了一下眉。

  小伙计自然也听见了里面的动静,一脸忿忿,见苏融眼神疑惑地看向他,便压低了嗓音道:“您别听了,是位难伺候的客人,专程来为难咱们掌柜的呢。”

  苏融:“妙丹青乃是京城名士,怎会有不识风雅的人来特意为难他?”

  小伙计神情越发不满,嘴上也没个把门的,见苏融人长得好看,说话又温柔,不自觉地朝他诉苦:

  “您是不知道呐,一年前来了个怪人,指名道姓要咱们掌柜为他做一幅画,出价高达万金。有这等好事,掌柜哪有不应的?辛辛苦苦作画两月,呈予那位客人,你猜怎么着?”

  苏融学着他的模样,微微倾下了身子,语气轻轻:“怎么着?”

  小伙计一拍大腿,怒道:“他当场命人把画烧了!说咱们掌柜画技粗陋,简直不堪入目!”

  苏融讶异地表示了他的疑问:“竟这般暴躁?”

  “可不是,”小伙计越说越起劲,像是要把无处发泄的怒火通通道出来,“掌柜以为是自己之过,于是答应那客人重画一幅,这次画了整整四个月。”

  苏融已经猜到了后续:“又不成?”

  “何止不成!”小伙计说:“那人说,如果掌柜再敢画成这样,他就要让人把咱们的店给拆了!”

  苏融想了想,觉得这行事作风倒挺像一个人。

  “咱们掌柜心里苦啊,这这,都呕心沥血画了两幅,哪还有不用心的?”

  小伙计苦兮兮道:“掌柜说接不了这画,把银子原原本本退回了给那位客人,结果对方还是个不讲理的,直言他不要钱,只要画。这不,今日已经是第三幅了。”

  苏融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摇头:“似乎并不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