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敌奉旨搅基 第22章

作者:唐不弃 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强强 穿越重生

  “……唔……陛下……”

  可怜候在外头的内侍踮着脚张了几次,反倒听见内殿门合上了。许久后,内殿里才传出永安帝懒洋洋餍足的声音。“去把宿桓叫来,朕头一遭儿赐婚,须他跑个腿。”

  半炷香后。

  御史台大夫、陈景明的顶头上司、从一品官儿宿桓,进了趟深宫,然后表情奇异地出来了。

  远芳殿众官为郝春庆功的宴席还未散,就见先前匆匆离席的宿大夫又回来了,身后跟着八个深宫内侍。宿桓双手捧着个玄色底明黄龙纹的卷轴,站在远芳殿门口,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

  宿桓生的十分高大威猛,圆环眼微瞪,高声道:“陛下有旨!”

  远芳殿内众人早就喝的醉醺醺,但听见一声陛下,立刻都打了个哆嗦,纷纷踉跄着站起身,脚步歪歪斜斜,好容易才按品级排好了次序。到了殿门口,官阶最高的兵部侍郎元起掸了掸衣袖,单膝下跪,颤巍巍地喊了声。“臣、臣元起……”

  “臣娄桥……”

  “臣……”

  “臣郝春,接旨。”郝春一脸笑模样,打了个酒嗝儿,单膝跪下后又忍不住拿宿桓打趣。“宿、宿大夫,您方才进宫是接了啥密旨啊?要、要紧不?别是陛下派你来捉我下大理寺诏狱的吧?”

  宿桓圆眼一瞪,没好气地道:“你也晓得自家事!陛下连个早觉都睡不好,还祸害的我得为你俩走一趟!”

  “我、我俩?”郝春手点着鼻子,茫然地左右四顾。“小爷我和谁啊?”

  宿桓见他这副醉狗模样就来气,索性不搭理他,径自展开手中谕旨。“陛下亲自拟诏、大司空代笔,赐——”

  众官都抻长了耳朵,仔细听陛下与大司空要赐谁、赐何宝物。

  “赐平乐侯兼征西骠骑将军郝春,与御史台中丞陈景明,择良辰完婚。一切礼仪,交由太常寺与鸿胪寺协力操办。

  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钦此!”

  御史台大夫宿桓面无表情地念完这道圣旨,双手快速一卷,眼光越过层叠人头找到郝春。“平乐侯爷,接旨吧?”

  郝春呲牙咧嘴地抬头。

  噗通一声。

  宿桓径自将玄色底明黄龙纹的卷轴掷入郝春怀内,顿了顿,目光望向陈景明。这次他神态多了分关切,郎眉轩目,话语也温和。“寒君,你可有甚要说的?”

  陈景明一身绯红官袍跪在郝春后头,抬起头,垂目静静地道:“臣,谨遵陛下旨意。”

  虽然有赐婚圣旨压着,众官依然纷纷愕然环顾,目光在陈景明与郝春二人身上逡巡不已。郝春笑嘻嘻起身,哪怕用靴内藏着的脚趾头想,也能想到这些家伙心里头都在嘀咕,哟,果然平乐侯不遵陛下旨意数年滞留西域,这不,讨陛下嫌了吧?赐婚与一个男人,哪怕对方是个朝臣,也是被摒弃在应天主流社会外了吧?

  陛下对平乐侯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这是要杀吧,没借口。要留吧,也不会让他好过。

  从今而后,大家还是对平乐侯远着些吧!

  “侯爷,”宿桓见他抱着圣旨起身,略拱了拱手,勉强放出个笑脸。“恭喜恭喜!”

  郝春回以一个拱手。“谢宿大夫跑这一趟,回头去我府上吃酒。”

  “不敢当,不敢当。”宿桓笑着打了个哈哈,又转向缓缓起身的陈景明。“陈大人,恭喜!”

  陈景明垂下眼皮,还了个礼。“下官谢过宿大夫。”

  一时间远芳殿内群臣都纷纷起身,围绕到郝春与陈景明身边贺喜,贺词无外乎喜结良缘共结秦晋之好,至于大婚日叨扰喜酒什么的,大家都聪明地含糊带过。

  郝春心知肚明,这帮老小狐狸都在等着看陛下与大司空的意思,要是陛下或大司空来吃喜酒,这帮人不用喊都会排队来。要是这道旨意后一切从简,这帮人最多礼到,人不是病了就是不巧被旁的事儿耽搁了,婚礼宴席上猫狗三两只,门可罗雀。

  只苦了太常寺!

  陛下旨意点明将平乐侯与御史台中丞的婚事交与太常寺主持,男男成婚、还是两个男的朝臣成婚,这在应天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事儿。这……这桩婚事,到底按怎么个规格置办?要提亲不?要下聘不?保媒主婚的是哪位大人?

  太常寺寺卿陆奉常苦着张脸,与少卿二人对望,随后朝宿桓拱了拱手。“宿大夫,这婚事规制……陛下可有提起?”

  宿桓笑了一声,仰面打了个哈哈。“不知,一概不知。”

  陆奉常还待要追问,宿桓却又冷不丁补了句。“反正保媒的是月氏国国主,程大司空说了,傧相一律儿得从四品及以上。这桩婚事儿得办的漂漂亮亮,不能丢了咱应天的脸面!”

  嘶……远芳殿内一片倒抽气的声音。

  人人都知晓月氏国国主也是与位男子成婚,两人至今恩爱非常。有这么个同好男色的邻国帝君做媒,又有当朝程大司空亲自发话,太常寺顿时把胸脯听起来了。太常寺寺卿与少卿二人容光焕采,呵呵笑着大声道:“这话,宿大夫你怎么不早说?这事儿必须得好好操办,大办!平乐侯自西域大捷归来,如今再奉旨成亲,喜上加喜啊!”

  众官再看郝春与陈景明的眼神也不一样了,眉眼含笑,都附和着围拢二人道大喜。

  呵,前倨后恭!看多了,乏味的很。

  郝春心里头讥笑,脸上却一贯的无赖。“啊,那就劳烦太常寺陆奉常及诸位大人了,本侯爷我就,嗝!”

  郝春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大大咧咧地一把搂住陈景明肩头,也不顾陈景明瞬间僵硬,并肩立着,朝众官团团地点头示意。“本侯爷与我的侯夫人就,嗝,就先告辞了!酒多了,不胜酒力,不胜酒力哈哈!”

  陈景明全身僵直,袖管下手背都迸出了青筋,一双眼低垂着,缓了缓,居然也静静地笑了声。“诸位大人且乐着,下官……与侯爷,就先告辞了。”

  宿桓皱了皱眉,到底念在陈景明在他手下为官,算自己人,得替他维护场面,便也大声笑着打了个哈哈。“今日陛下赐宴,本就是为着替平乐侯爷庆功。如今侯爷醉了,咱们也就都散了吧?”

  “散了,都散了。”

  “元侍郎请!”

  “陆奉常先请!”

  群臣都互相谦让,其中曾经一力要捉陈景明回家当女婿的兵部侍郎元起最尴尬,脸皮涨成紫红,潦草地客气几句后,便大步流星往外走。

  从头到尾,一句贺喜都没说。

  郝春搂着陈景明肩头,附耳低笑道:“瞧,你家老泰山生气了。”

  陈景明动了动唇,想了想,又把话咽回肚皮里。任由郝春搂着他施施然地出了远芳殿,又忍到两人站在宫门口逐个含笑致意,与那些朝臣们反复辞让。

  及至更漏敲了三响,人都散的差不多了,陈景明才用力挣了挣,冷着脸推开郝春。“行了,戏也演完了。侯爷,告辞!”

  陈景明转身就往北边儿走。

  郝春也不挽留,笑嘻嘻地立在他身后目送。陈景明身材颀长,实在从头发丝儿到脚踝都是个十足美人胚子,郝春看了半天没忍住,嘿嘿笑了笑,扬声喊道:“喂——!”

  陈景明背影一僵,随即缓慢回头。

  郝春身边并没其他人,就连平乐侯府的仆从都没跟着,独自立在原地,手中漫然提着盏灯笼,对他道:“陈大人,要不要我送你?”

  陈景明默然,摇了摇头。

  郝春倒也没再纠缠,只响亮地打了个酒嗝,一弹指,大大咧咧地笑道:“那就,你先回去准备着,且等个良辰吉日,到时候,嗝,小爷我去迎你入门!”

  ……就知道他狗嘴吐不出象牙。

  陈景明愤然一甩袖,这次走的头也不回。

  宫门外长街寂寂,酒宴上的桃花醉香气似乎尚未散尽,将夜色染的靡丽。陈景明着一袭绯红官袍,在郝春视线中渐行渐远,直至盏茶后,那抹绯色仍兀自柔软明艳。

第28章 销魂楼

  自三月里庆功宴后,时光倥偬,直至五月底,郝春都没再见过陈景明。听说是奉命去了江南道上,巡察一件什么要紧的案子。

  郝春没见着他的“侯夫人”,倒是陆续接待了三波儿太常寺的人,就来协办这桩御赐婚事儿的鸿胪寺都来过一回。从下定请期到平乐侯亲迎的日子,两边办差的都不厌其烦问了一遍又一遍。

  到了六月初,太常寺寺卿陆奉常亲自来了,说是平乐侯府送去陈宅的聘礼被退了。

  “被退了?”郝春高挑着一对儿浓眉,怪声怪气地叫嚷道:“他凭啥退小爷的聘礼?”

  陆奉常苦着一张马脸,眉毛也倒挂如八字。“侯爷有所不知,这位陈御史……他压根在长安就没置办宅院,就在西市赁了处场馆。这不,他离京几个月,长安的场馆说是到期了,据场馆主家说这位陈御史……他穷啊!穷的欠了半个月租钱还没付。下官带着人过去送聘,结果聘礼没送成,反倒替他垫付了半个月房钱。”

  陆奉常每次提到“这位陈御史”,都得停顿一瞬,满脸的一言难尽。

  郝春倒没料到陈景明居然能穷成这样。

  “不应该啊!”郝春瞪大一双丹凤眼,拧眉怪叫道:“他如今好歹也是个四品朝官,朝廷给他的俸禄呢?”

  总不至于穷的连房钱都出不起。

  陆奉常深深地叹了口气。“侯爷有所不知,这位陈御史啊……他出自于南阳一个极偏僻的村落,整个陈家祠都快倒了,也没人修缮。这位陈御史啊……他就把俸禄都贴补了陈家村,说是要把村里的祠堂修成学堂,花钱聘了个穷书生,教着二三十个字都认不全的娃娃。唉!总之就是,一言难尽啊!”

  郝春眼珠子转了转,嘿嘿笑道:“这些事儿陆奉常倒是知道的清楚明白。”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陆奉常连忙摆手,把头摇的跟拨浪鼓相似。“他这点子破事儿,整个朝廷都知道。”

  陆奉常突然想起这位陈御史如今刚与郝春结了亲,将来是要入住平乐侯府的人,立即一脸懊丧地改口。“下官不是那个意思,那个、下官就是这么顺嘴一说。都怨下官多嘴!”

  郝春笑嘻嘻地拍了拍他肩头,安抚道:“辛苦陆奉常白跑一趟。那,如今那些聘礼?”

  “都运回太常寺了。”陆奉常又皱着张马脸,巴巴地望着郝春。“侯爷您看?”

  这事儿却难办!毕竟是御赐的婚事。

  郝春呲牙笑了一声,看似漫不经心地挑眉道:“钦天监占星的结果还没出来?”

  “没呢,钦天监卜了一个月,说是今年直到年底都没啥好日子,得明年开春。侯爷您看?”

  “我看?小爷我能怎么看?”郝春嗤笑了一声,不耐烦地抬脚往外走。“反正小爷我不急,我还乐得没人管呢!走走,西郊兵营李从贵约了去暗香楼吃酒,陆奉常要是得闲,也同去吃几杯!”

  陆奉常连忙把脖子往后一缩,尬笑道:“吃酒就算了,下官年纪也不小了,家中妻妾共有六位,就、就不掺合小倌楼这茬了。”

  郝春闻言回头,忍不住哈哈大笑。“原来陆奉常晓得暗香楼!”

  “长安城第一小倌馆,又称销魂楼,谁不晓得?”陆奉常嘿嘿笑着冲郝春挤了挤眼,一张马脸满是促狭。“晓得侯爷爱男色,可这大婚前明目张胆地去逛小倌楼,是不是不太好?”

  “怕甚?”

  “唉,旁的倒没什么。”陆奉常又神秘兮兮地凑近了,左右看了眼,压低嗓子笑道:“就怕,这位陈御史……”

  郝春眼珠子一瞪,故意板起脸假装生气道:“小爷我像个惧内的男人吗?嗯?再说了,他又不在长安城。”

  陆奉常自认为很懂,当即点头附和。“对对对,男子汉大丈夫,在外能浴血杀敌,回了后宅,那就是个万里长征的骁勇大将军!”

  ……怎么听着那么怪?

  郝春翻了个白眼,就见陆奉常猥琐地凑到他耳边,低低地笑着调侃道:“听说男子行.房,其道尤为崎岖,下官这句万里长征,侯爷觉得可还应景?”

  郝春浓眉一挑,白眼变成了青眼,大力拍打着陆奉常肩头,也下流地笑了。“嘿嘿,这句好!陆奉常好才学!”

  “不敢当。”陆奉常见他高兴,也笑嘻嘻地退开半步,拱了拱手。“侯爷要去吃酒寻乐子,下官就不打扰了,先告辞!”

  “去吧去吧,小爷我也赶着去寻他们。”

  郝春漫不经心地打发了太常寺寺卿陆奉常,出门跨上玉华骢马背,心里头还在琢磨着陈景明。这家伙怎能穷成这样?从前穷,也就算了,毕竟是个落魄士子。如今都已经高中头甲状元郎,几年不见,都混成个从四品的官儿了,怎地还能欠着人房钱?

  “哎,慢着!”

  郝春猛地勒紧缰绳,扭头对身后跟着的几个仆僮道:“送二十两银子去太常寺予陆奉常,就说难为他了,本侯爷的夫人在长安城欠下的房钱,自然得算在咱平乐侯府,不能让陆奉常破费。”

  几个仆僮面面相觑。

  永安十年秋末郝春离京时将贴身侍女小童打发了个干净,如今这些伺候的人都是王老内侍刚训出来的新人。陛下赐自家侯爷与御史台那位陈大人成亲,在仆僮们看来是件很不光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