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敌奉旨搅基 第26章

作者:唐不弃 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强强 穿越重生

  郝春与沈虎头双双回头,就见陈景明不知何时也站在侯府开辟出来的这块沙场,静静地立在一旁,美如冷玉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沈虎头肩头一耸,嘿嘿尬笑了几声。“嘿嘿,我就是白叨咕几句,也不瞒陈大人与侯爷,我去年冬新娶的这个婆娘出自河东柳氏。柳氏妇人,嘿嘿嘿,在朝野那是出了名的河东狮。”

  沈虎头有意把话题含糊带过,只字不认他对于郝春与一个男人成婚的鄙夷。

  这是沈虎头惯用的伎俩。

  郝春心知肚明。他只诧异陈景明来这儿干嘛?侯府后头辟出来的这块沙场纯粹是他练武用的,寻常小厮都不爱来,沙子扬起时扑面呛眼。

  “陈大御史,”郝春挑了挑眉,对陈景明痞笑。“什么风儿把你个状元郎给吹来了?”

  陈景明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眉眼微动,居然堪称温和。“有事来寻侯爷,不想,恰巧听见沈大人对于咱这平乐侯府……颇有微词。”

  嘶!

  沈虎头倒抽了口了冷气,连连摆手否认。“没有没有,我哪有!”

  陈景明踏前一步,唇边笑容冷得仿佛这盛夏六月天都得下雪。“沈大人以为,歇宿于平乐侯府,是件令人极不齿的事。”

  “……没有没有,我没有!”沈虎头整个人都不好了,瑟缩着又耸了耸肩,脸色发白。“我就是、就是嘴欠!”

  “沈大人来平乐侯府,想必从来不曾歇宿。”陈景明压根不理会,径自往下说道:“平乐侯爷花名在外,想必会玷污了沈大人清誉,所谓家有河东狮,也不过是托词。”

  沈虎头与郝春同时叫屈。

  “不是不是,我没有。”

  “小爷我怎么就花名在外了?”

  陈景明目光落在郝春脸上,有意无意地,抬手抹了下唇角,讥笑了一声。“陈某出身寒微,虽于去年中举忝列朝堂,却不会玩乐,也不知晓长安贵胄王孙的暗语。所以也许,陈某这句话点评的不恰当。”

  “不恰当,非常、极其、十分之不恰当!”郝春挑眉,两颗小虎牙尖尖,愤然道:“你这就是欲加之罪!小爷我一向循规蹈矩,不就是昨夜去暗香楼吃了次酒吗?你这人怎地揪住不放了还?!”

  陈景明话语里依然听不出喜怒。“不就是去暗香楼吃了次酒?怎么着,侯爷这是后悔没在那留宿?”

  “不是,你这人!”郝春愤然扔下红缨枪,大踏步往陈景明这边走来。“你这家伙到底还是不是男人?怎地揪住了一个破事儿就不放了?小爷我怎地就不能去暗香楼吃酒了?”

  “侯爷后悔了。”陈景明不闪不避地迎上郝春那双明亮的秋水双瞳,片刻后才缓缓地道:“也是,在暗香楼内依红偎翠,才是长安贵胄子弟的生涯。”

  沈虎头见话头不对,立刻机警地拉住郝春胳膊,一面朝陈景明笑着打了个哈哈。“陈御史怕是误会了!侯爷去暗香楼吃酒前也不晓得那里是座花楼不是?侯爷这都几年不在京城了,必定不是有意去找小倌儿寻欢作乐。”

  沈虎头最后一句分明是火上浇油。

  “小爷我就去寻欢作乐怎么了?”郝春果然勃然大怒,猛地推开沈虎头,揎拳捋袖地作势要动粗。“陈景明,你凭什么管我?!”

  沈虎头这把火烧的及时,眼见着再稍微吹一吹,郝春与陈景明就不能善了了,立即笑着又插了句。“侯爷莫恼,陈御史如今好歹也是你的夫人,这管教一下自家夫君出门打野食……也是该的。”

  “呸!”郝春愤愤然往沙坑里啐了一口,昂起下巴,冲陈景明怪声怪气地道:“别说你我眼下还不曾成婚,就算成了婚,你也就是小爷我娶来的一个摆设!想管小爷出门吃酒?门儿都没有!”

  郝春说着就回头拉住沈虎头,故意作给陈景明看。“走走,咱这就去暗香楼吃酒!没得白担了这个名头!”

  沈虎头本就不愿意见到郝春身边多个陈景明——陈景明在朝野内外名声不好,是有名的冷面阎王,偏脑子特别好使,要是平乐侯爷郝春搭上了这个家伙,这对儿夫夫还不得一路扶摇直上九万里?指不定就连嗣君的位置,陈景明都能替郝春博来。

  眼下郝春与陈景明置气,沈虎头求之不得,但他脸上还要装一装。“侯爷,别了吧?陈御史这、这正在吃醋呢!”

  “谁管他?”郝春翻了个白眼,从鼻孔里嗤笑一声。“再者说了,若是他当真要做小爷我的夫人,那他就得受着!这长安城内花楼足有六七十个,他能一家家看的过来?啧,也就是个饥不择食腰不好的家伙。”

  最后这句特别狠。

  陈景明气的脸色煞白,薄唇抖个不停。

  郝春眼角瞥见,心下倒是迟疑了一瞬,但他在沈虎头这种人面前演纨绔演惯了,如今朝堂内暗潮涌动,人人都在争夺嗣君位置,沈虎头据说也投靠了安阳王秦典,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演戏演砸了。

  “走走,小爷我突然想起来,昨儿个晚上暗香楼那个叫如玉的小倌不错。”郝春明面是故意笑的很冷,话语一句比一句欠抽。“小爷我这唇,记得就是如玉咬的,还是桂花味的脂膏呢!哈哈哈哈!”

  郝春搂着沈虎头肩头相携离去,直到走出十数步,他都强忍住没回头。

  沈虎头偏还要试探他。“侯爷,陈御史如今在御史台供职,兼理大理寺刑狱,不好太得罪了他。”

  “小爷我又不是非他不可!”郝春梗着脖子故意大声道:“再者说了,逛个花楼怎么了?小爷我如今赋闲在家,不能逛花楼嘛?嗯?”

  “是是,侯爷说是啥就是啥。”沈虎头笑的也格外大声,就像是有意引着郝春去气陈景明。“话又说回来,侯爷,那个桂花味的脂膏,它香不香?”

  “香,香极了!小爷我跟你说啊……”

  郝春大笑着与沈虎头渐行渐远,独留下陈景明孤零零一人立在沙场,看着那杆在夏风中摇曳的红缨枪。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廊下远远地踮脚看见情势不对的仆僮小跑着喊来王老内侍,王老内侍咳嗽着走到陈景明身边。“咳咳,夫人。”

  陈景明闻声回头,垂着眼,静静地摇了摇头。“我无事。”

  夏风中陈景明只惯常穿着一袭灰色麻衣,用根乌木簪束了发,烈烈光日下容貌俊美如画。

  但总透着股莫名哀伤。

  王老内侍忍不住又咳嗽着软语劝道:“侯爷自小就心思重,陛下恩宠,特地赐了老奴来府。老奴自侯爷八九岁辰光看护他至今,可这心里的话,侯爷也从没与老奴说过。不光不与老奴讲,与任何人他都不讲。”

  陈景明依然垂着眼,不搭话也没走开。

  王老内侍便又道:“侯爷出身有些避讳处,原来的郝老将军呢,战败于西域,至今也没能翻案,被朝廷定为罪人。侯爷的生身母亲,出自于秦氏皇族,在宗府内那也是有谱可查的。咱侯爷身上流着秦家的血,这是不争的事实。”

  话讲到这个份上,倒真有了点推心置腹的味道。

  陈景明忍不住皱了皱眉,接话道:“事涉皇家,老大人……”

  王老内侍突然剧烈咳嗽,咳嗽声掩盖了沙场内的寂寂风声。借着咳嗽声,王老内侍头往前靠了靠,几乎擦着陈景明耳畔道:“安阳王秦典。”

  五个字,陈景明却倏地惊出一身冷汗。

  是了,安阳王秦典是宗族内最有希望继承皇嗣的人,十六岁时便能文擅武,有贤良爱才的名声。秦氏宗府送入帝呈的名单多达三十人,可安阳王却足足甩掉了第二名整个一座长安。

  长安贵胄几乎无一例外,都选了支持安阳王秦典。

  王老内侍略等了登,觑他模样猜他大约是想明白了,这才慢条斯理地笑道:“皇家事,咱自然插不上话,况且得避讳着些。咱侯爷这身份,说尊贵也尊贵,说尴尬倒也尴尬,打从西域回来,侯爷就没领着个像样职位。沈大人在龙虎贲军中却早已是个武侯,论实权,还高着咱侯爷一大截。”

  长安贵胄都择了安阳王秦典,沈虎头自然也投靠了安阳王。安阳王刚入京不过十个月,根基不稳,对于同样出身于秦氏皇族又备受帝君恩宠的平乐侯郝春心怀忌惮,似乎也是件很容易理解的事。

  陈景明垂着眼想了一瞬,勾唇笑了笑。“所以老大人的意思,是让我莫要去管侯爷交际,哪怕是他被拉去喝花酒?”

  王老内侍噎了噎,嘿嘿尬笑道:“当然,侯爷当着您的面儿约了沈大人去喝花酒,于夫人您那就是不尊重,大大的不尊重!老奴这就派人去暗香楼蹲守,仔细掐着时辰点儿,负责把侯爷给扛回来!绝对不能让咱侯爷在外头留宿!”

  陈景明面皮抖了抖,冷玉般的脸渐渐泛红,似乎不胜羞怯。

  王老内侍在一旁察言观色,立即了然地笑道:“侯爷虽然年纪小,但在外处事也有分寸。有时候说话狠点,但侯爷心里头吧,其实不是那么个意思。”

  是不是那个意思,也没那么重要。

  陈景明略带自嘲地笑了声。“他视我为死对头,他刚从西域回来,甫见面就撞见我挡了他的道,他于我有几分情意、几分不得已,无须老大人说,我也知晓。”

  “……倒也不全然是。”王老内侍见他说的伤感,斟酌着又劝了句。“昨夜侯爷酒醉后,声声喊着要个家,侯爷自幼遭逢剧变家破人亡,这家之一字,于侯爷而言竟是个奢望。夫人与侯爷虽然是陛下赐的婚,好歹比旁的不相干的人强些,在侯爷心里,怕是与夫人您……才是最亲近的人。”

  亲近?亲近就至于当着沈虎头的面甩他脸子,公然叫嚷着要去逛花楼?

  陈景明笑得更加薄凉。“无妨,他于我有几分情意、几分敌意,我心里头大约都能明白。倒是劳老大人费心了!”

  陈景明摆明了不信,王老内侍倒不好再深劝,只叹息了一声,迟疑半晌才道:“那,老奴这就派人去贴身盯着侯爷?”

  陈景明默然一瞬,然后摇了摇头。“算了,没有笼头能降服得了真正的烈马,侯爷乐意要怎样,就随他去吧!”

  陈景明说完就转身往西厢房书房走,王老内侍倒觉得当真过意不去,忍不住又开口唤住他。“夫人!”

  陈景明回头。

  “这世上再烈的马,也须有个伯乐。”王老内侍眯起眼,苍老如橘皮的脸上含着抹意味深长的笑。“夫人若是不愿做那笼头,倒可做那伯乐。”

  陈景明默然片刻,撩起眼皮静静地问道:“如何做伯乐?”

  “侯爷志向不在皇嗣,但他身份放在那,无论谁入主了东宫,怕是都会辖制平乐侯府一二。夫人啊……”王老内侍叹息了一声,重重地道:“与其做那砧板肉,不若替侯爷参详参详,如何逃出生天?”

  沙场上的风炽热,陈景明立在日头下眯起眼,许久后才静静地笑了一声。“晓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景明:侯爷您就可劲儿作,待下官先去找下鞭。

  ╭(╯^╰)╮

第32章 ——

  郝春离了平乐侯府,见沈虎头打发了几个仆从匆匆离开,眼角瞥见,心里却没太在意。他满心都是刚才陈景明立在沙场旁的样子!

  静静的,一袭淡灰色麻衣,如松墨般在夏日中袅袅生香。

  ……奇怪,他为什么会觉得那个讨厌的家伙生香?难不成,他当真喜欢的是男人?

  郝春骑在玉华骢马背,马蹄声疾而骤,总像是敲打在他心口。一声声,质问他为何当真记着那个人?

  在伏龙寺外初遇那幕的确很震撼,陈景明也的确君子如玉,但郝春至今也没开过荤,他不能确信自家到底要什么。所谓欢喜男人,不过是为了逃避当今帝君猜忌,再后来,就纯粹是为了避开皇储之争。

  ……那个家伙呢?他一句醉后胡言乱语,说要夫人来伺候,陈景明那家伙为什么就当真来了?

  “侯爷,侯爷?”沈虎头大笑着催马靠近,在他耳边高声道:“可见还是侯爷招人欢喜!”

  “……啊,啊?”

  郝春一瞬间慌乱,仿佛他藏在心底的秘密被人看穿了般,脸皮热辣辣的,扫向沈虎头的目光下意识水光粼粼。眉目生了情意,整个人在六月艳阳下灼灼其华。

  沈虎头猛地勒住缰绳,险些从马背栽下地,愣了足有三息说不出话。

  赫赫,鼻息粗重。

  平乐侯爷生的美艳,沈虎头一向是知道的,但他从来也没对这位少年侯爷动过什么心思。眼下这么近距离,眼对眼,他居然有点受不住。

  “咳咳,”沈虎头仓促掉开视线,嗓子眼不知为何发干,汗水涔涔地沿着鬓角渗出来。“那个什么,李从贵要来,还有安阳王……”

  说起正事儿,沈虎头肃了肃脸色,呼吸强自平定了些。再回头时,眼神也转为试探。“我刚让人去喊陆几和裴元,谁知他二位与李从贵恰好都在安阳王住的别院,这不那什么,安阳王也动了兴致,说要来这长安城第一的楼内品个香。侯爷您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总不能拒了安阳王秦典。郝春心知肚明,眯起眼,唇边也换上抹漫不经心的笑。“那就来呗!说起来,小爷我回京后还没来得及拜会安阳王。”

  沈虎头立刻释然地一笑,为了掩饰这种释然,几乎是蹩脚地抬袖擦了擦汗。“啊,这天气真热!也就侯爷你能受得住在日头底下练枪。”

  先前在平乐侯府练武场的画面再次闪现于眼前。郝春晃了个神,想起陈景明一身淡灰色麻衣立在日头下,烈日在他墨发顶打了个旋儿,走近了看,隐隐然似有墨玉色。

  那个家伙,为什么总能令他想到玉?

  ……总不能当真是因为初遇那天,他恰好坐在树荫下打了个盹儿,梦见了个如玉的少年郎?

  “呸!”郝春恶狠狠地啐了一口,率先下马甩开镫,大步流星,宛若身后有头河东狮在追。“走走,去楼里吃酒!”

  沈虎头眯着眼睛在后头盯着他背影,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笑着摇头。“来了,这就来了,陆几他们几个已经在里头候着了。听说侯爷你喜欢如玉,安阳王特地叫了如玉唱曲儿。”

  沈虎头牵着马快步走到郝春身畔,神神秘秘地挤了个眼,压低嗓门道:“这如玉还是个清倌儿,一夜百两金,安阳王已经付了定,就等着侯爷您今夜做新郎呢!”

  郝春眼一抬,强忍住心口莫名泛起的恶心,假装漫不经心地道:“要他付什么钱?小爷我是嫖不起的人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