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敌奉旨搅基 第28章

作者:唐不弃 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强强 穿越重生

  如玉:侯、侯爷那货是骆驼的尺寸。

  陈景明:呵!他用不上了。

第33章 ——

  陈景明愤然别了平乐侯府,一路上黑灯瞎火,半个人影都不见。他冷着脸径直打马直奔大理寺,月色将隐不隐,树梢外风声也带着股血腥气。

  “来者可是陈大人?”

  狱卒早早地立在栓马处等候,得了声答应,又提灯照了照陈景明的脸,验明正身后,这才松了口气轻声笑道:“候了您半刻钟了,听说您叫平乐侯爷接去了,还怕您不来。”

  陈景明现在最听不得平乐侯府这几个字,俊脸一沉,薄唇讥诮地弯起半个弧。“怪不得朝中人人都惧大理寺,原来消息灵通如斯!”

  狱卒一怔,见他脸色不好,还以为他是与平乐侯爷正在厮混的时候被从床帐内拽出来。这两位久别重逢,又是良宵,陈御史有点起床气……可以理解。

  狱卒自认为很懂,默默地受了顿训,引着陈景明往牢房内去办正事儿。

  狱卒提灯在前,陈景明冷着脸一身寒气跟在后头。待入了牢狱,铜锁吱嘎转动,地道下一级级台阶蔓延的血味愈发浓郁。乌边靴底落在阶梯,铎铎铎,异常空寂。

  “大人,仔细脚下。”狱卒提着灯,低声地附耳报道:“范家那位今儿个开始闹绝食了,大约是晓得江南道的事儿发了。”

  陈景明脚步一顿。“怎么晓得的?”

  “卢阳范家的老祖宗昨儿个亲自来了趟,坐的青呢小轿。虽然叫郭寺丞拦着没探成监,但是牢里头这位估计着是他在江南道卖官的事儿犯了,从昨儿夜里到现在,寻死几回了。”

  陈景明垂下眼,默然了好一会儿,呵地冷笑了声。

  卢阳范家“老祖宗”,论辈分,如今的永安帝都得唤一声姑母。永安帝之父光帝只娶了一位皇后,后宫如同闲置,帝后大婚后几年无所出,不得已,贤皇后与几个宗室内推举出来的“公主”以姐妹相称,但后来永安帝出生,“公主”及“公主”家的孩子就没用了,皇宫都没能住进去。卢阳范家这位,就是当年秦氏宗族内被帝后认养的义妹之一。名分地位放在那,大理寺寺丞确实不敢硬拦。

  “范勋在江南道上卖官鬻爵,不过仗的就是这位老祖宗的势。”陈景明淡淡地道,“如今她倒不嫌是非大,居然还亲自来大理寺闹。”

  “闹,倒也不曾闹。”狱卒苦着脸,小心翼翼地压低嗓门道:“程大司空惯来不喜这些,但陛下独宠大司空,既不肯娶妻,选皇嗣之事甚嚣尘上。朝中诸位大人都避嫌,宗族内有些人,颇有些得势。”

  这句有些人、有些得势,指的可不是卢阳范家这位老祖宗一个不得宠的公主,而是诸侯藩王。

  安阳王进京后广纳言路,名下门客号称三千,一副来势汹汹对东宫位志在必得的架势。

  陈景明想起白日里在平乐侯府,王老内侍也曾提点他,道是平乐侯府如今也被架在火上烤,安阳王视同样受到永安帝恩宠的郝春为眼中钉。挺秀长眉微蹙,倒是沉吟了一瞬。

  “大人,可确定要连夜提审?”

  陈景明心内盘桓了几息,忽然薄唇微弯,寒声道:“审。如他再不认,用酷刑!”

  狱卒一怔。

  陈景明憋了一肚皮气,想起自家去了江南道几个月,郝春这厮就在长安城花天酒地打了几个月的野食,眼下辛苦揪出来的范家还想以死封口,眉目间都带了森寒。他转向狱卒,灯火掩映的他那双点漆眸幽深。“如果你不敢,喊郭寺丞来一道夜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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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景明发狠的时候,郝春在做啥呢?

  他正躺在雕花大床上睁着两只眼睛发呆,双手枕着头,眼珠子骨碌碌盯着帐顶悬着的一颗鸡子大的夜光珠。

  从前王老内侍总安排人陪侍,郝春躺在里头,脚踏上总要留一两个守夜的清俊仆僮。到了十四岁郝春正式封侯,守夜的就换成了美貌侍女。蜜儿原也就因容貌拔尖,爱笑又贴心,一步步熬到贴身侍女。后来郝春出征西域,就将蜜儿也打发走了,约莫如今孩子都有了。

  郝春咂摸着唇,酒意醺醺,却又毫无睡意。

  不,他想的人不是蜜儿。

  王老内侍安排仆僮、也安排侍女,回头那些人都是完璧,倒也曾问过郝春,问他是否有可意儿的,若有,怎么着也能替他弄来。若是对方身份高,求也能从永安帝那求来。

  王老内侍的原话是,侯爷,您就不替老郝家留个后?

  郝春不知道那句是王老内侍问他,还是永安帝在透过王老内侍的口问他。反正他一概都是答,没劲儿!那些个人,都没劲,提不起兴致。

  ……可如今呢?

  郝春目光直直地盯着夜光珠,下头又肿又胀,躁的他几乎不能挪窝。尿都撒了三泡了,怎地还怦怦心跳、气都喘不均匀?

  ……不能吧!陈景明那家伙不就是撞了下他吗?至于么?!

  “……侯爷怕是睡下了……是是……晓得了。”

  外头窃窃喁语,不晓得是哪个狗胆包天的在议论他。

  郝春正愁睡不着呢,眼下听见有人议论他就蹭地一下坐起身,窝火地厉声问道:“谁?”

  外头寂了数息,片刻后王老内侍的咳嗽声响起,隐约带着点咳嗽。“侯爷,事关夫人。您要还是醒着,可要听听?”

  郝春坐起来的急,晕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所谓夫人,是指陈景明。“他又怎么了?”

  郝春语气很冲,带着莫名焦躁。

  外头人语声彻底停了下来。几息后,王老内侍窸窸窣窣地打开紫竹簾席,跨过内室门槛,半个身子隐在簾席的影子里,咳嗽着对他道:“侯爷被沈大人叫去暗香楼后,夫人曾与老奴提起过,道是大理寺有桩棘手的案子,他须协办。此一去,兴许数月也不得归家。倘若侯爷此番再喝醉,打发人去喊他,他就不再来了。”

  郝春怔怔地坐着,咂摸这句话滋味,眼珠子转了转,呵地嗤笑一声。

  倒是再无别话。

  王老内侍又等了等,见他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再不开腔,忍不住又咳嗽几声。“所以侯爷,您今儿个醉了么?”

  “放……”

  郝春原本想骂句放屁,说了个放字,好歹想起王老内侍身份,把后头那个屁吞下去,哼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他不来,小爷我还不稀罕呢!”

  “可是太常寺的聘礼还没能送去。”王老内侍不急不躁地咳嗽着道:“原先夫人不在长安,倒也好说。如今他回来了,一不在侯府,二么……夫人在长安东市赁的那座宅院,已经叫侯爷您安排人给退了。夫人的细软、杂物、书籍,就连被褥,如今都搁在咱侯府呢!侯爷您看?”

  郝春见他欲言又止,刻意卡着人嗓子一样,又忍不住焦躁起来。“小爷我看什么?王baibai有话直说!”

  “夫人心善,侯爷您莫要太欺负他啊!”

  “放屁!”郝春勃然大怒,忍了半天的屁字终于脱口而出,他拧眉怒目地道:“小爷我怎地就欺着他了?分明是这人不识抬举!太常寺陆奉常那是谁?啊?那是太常寺寺卿!陛下亲自赐的婚,太常寺寺卿特地儿给他送聘礼,他不收,他还要怎么着?啊?难道他要等着小爷我亲自去给他下聘不成?”

  王老内侍不说话了,手指拨开内室四面挂着的紫竹簾席,带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深深地望着郝春。

  郝春坐在鲛绡帐内突然反应过来,拧过身子,瞪着王老内侍张口结舌。“王baibai的意思、意思……是?”

  王老内侍含笑点了个头,咳嗽了一声,慢悠悠道:“便是亲自去送一次聘礼,又怎么了?”

  郝春赫赫地从鼻孔里往外喷气。顿了好一会儿,才一脸别扭地道:“我不去!”

  “……侯爷!”

  “不去就是不去!”郝春呲牙咧嘴,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满脸老大不情愿。“小爷我是什么身份?啊?他、他又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要小爷我死乞白咧地去巴结他?”

  王老内侍微微含笑,慢悠悠地开了口。看似是对郝春好言相劝,实则一句递一句地,都在火上浇油。“怎么能叫巴结呢?自古以来,议亲时须有媒聘,如今陛下仁德,已是亲口赐了御婚,又有月氏国国主做媒,这从头到尾,没侯爷您什么事儿啊?”

  “怎么叫没小爷我什么事儿?”郝春果然上钩,怒道:“日后入了洞房,难道我不是他夫君?就连隔日去宫中拜会谢恩,那他也得唤我一声夫君,到了陛下跟前儿,那也是小爷我站夫位、他为妻。”

  王老内侍悠悠地接口。“哦,他唤您夫君。”

  郝春越发愤怒。“难道不是?”

  “是是,那必须是。”王老内侍熟练地顺着他毛往下捋,不急不躁地道:“那,陈御史是不是咱侯府夫人?”

  郝春呲牙笑了一声。“王baibai说早了点,这不还没拜堂呢!”

  王老内侍不慌不忙地又道:“是,是还没拜堂成亲。可侯爷一句酒醉后胡话,说是没有贴身人伺候,又自叹畸零人,夫人是不是连夜赶过来了?”

  郝春默然。

  “夫人刚从江南道上回来,从江南至长安,快马也须一个多月。夫人是去岁博学宏词科出身,自幼读书,不似侯爷您习武艺,再则,夫人再强健,身子骨儿必也比不得沈大人那种打小儿混在龙虎贲中的贵胄子弟。这月余的舟车劳顿……”

  “得,打住!”郝春揉了揉青筋暴跳的太阳穴,头疼地道:“你究竟要说什么?”

  “侯爷啊,”王老内侍俯身,压低嗓门不疾不徐地迫他道:“这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您就亲自去趟大理寺,去送个聘、顺带让府里这些小子送被褥吃食,又怎么了?”

  郝春顿时扯直了嗓子,一双丹凤眼瞪得咕噜圆。“什么?还要给他送吃喝?不是,凭什么小爷我要去大理寺送聘?这、这聘礼也不在我这啊,还在太常寺搁着呢!”

  “夫人乃寒门中举,于长安一无门路二无亲旧,所仰仗者,不过自身才学。”王老内侍微微叹了口气,顿了顿才道:“夫人中举时,侯爷恰巧不在长安,想必侯爷也不全然尽知。夫人中举时,曾被满长安城的人家疯抢,兵部侍郎榜下捉婿,那出可是闹的满城风雨!为啥啊?就因为他是个状元郎?”

  郝春呲牙笑了一声,小虎牙微露。“这题我会!因为当朝大司空认了他作入室弟子。”

  “是啊,”王老内侍顺着他话说,款款道:“程大司空权倾朝野,人人都想巴结他。可咱侯爷不,侯爷本就是一心要离那个位置远着些。因此……侯爷对程大司空的入室弟子、咱平乐侯府御赐的夫人,也敬而远之。”

  郝春如同一只炸了毛的小野猫,抖着肩,弓起腰背,霍然从床栏跳下地。三步并作两步,腾腾地冲到王老内侍面前,手点住自家鼻尖,咻咻地问道:“你说什么?”

  王老内侍撩起层叠摞起的眼皮,深深地望着他,叹了口气。“侯爷,你以为,你心中在盘算着什么,那位程大司空能不知晓?陛下能不知?”

  大司空程怀璟原也是乾元二十三年的头榜第一,少年成名,被举朝公认为琉璃般剔透玲珑的人。而程大司空是永安帝的枕边人,他知晓的,陛下必然也全都知晓。

  郝春心底渐渐升起一股寒意。

  “侯爷为了逃离争夺,不惜以自污,逐日家与一帮子纨绔子弟吃酒,花天酒地。陛下不曾说什么,但是侯爷,你自打西域得胜回朝,已经许久没入过宫了。就连面圣的机会,也越来越少。”王老内侍说到这里,再次重重叹息。“每日早朝……侯爷您……”

  “吞吞吐吐,小爷我不就是没上朝吗?那是陛下体谅我,允我多松弹段时日!”郝春瞪着眼,一口否认自家就是□□晾着。

  王老内侍深深地把他望着,看他往下编。

  郝春心里头就有些不是滋味。“行了行了,这些都不相干。你来爷这,把爷闹醒到底为着什么事儿?”

  “来乞求侯爷您上点儿心。”王老内侍见他发急,笑眯眯地收回话锋。“再说了,夫人临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大理寺能有啥好用具?这不正好赶着给夫人理行囊,东西都备齐了,马车随时在门口候着,侯爷您看?”

  郝春一噎。片刻后挥挥手,不耐烦道:“去!去!打发几个小厮给他都送去!”

  “还有一直搁置在太常寺的聘礼……”

  “派个人去太常寺通知陆奉常,让他找个日子直接送到大理寺。”

  “陆奉常病了。”

  “啥?”郝春满脸不可置信,怪叫道:“他咋就病了?不是前几天还生龙活虎喊着要和小爷一道去喝花酒?”

  “病了。”王老内侍笑眯眯地补了句。“陛下说,这桩破天荒头一遭儿的婚事太常寺都没能办好,害得月氏国国主夫夫日夜悬望,丢了咱应天的脸!减了陆奉常一半的俸禄,陆奉常就病了。”

  所谓病,大概是一种名叫丢脸的病。

  太常寺寺卿俸禄月三十石,年钱二千,于出身于士族高门的陆奉常而言,那点子钱粮算个屁!

  “那位月氏国国主怎地还没走?”郝春又记恨起月南华,呲牙笑了一声。“就他爱多管闲事!”

  “月氏国国夫是我应天的建业侯爷,在长安也有座府邸。”王老内侍笑眯眯地道:“据说,他二人是要亲眼看到侯爷成亲,全了礼、入了洞房才回月氏国。”

  “……入个屁的洞房!”

  郝春想到临别时陈景明恶狠狠地撞了他一下,心里就莫名发怵。他咬牙咧嘴,眉眼都皱成了一团。再想到太常寺陆奉常借故装病,就连替他送聘缓和的人都没了,那股子寒气就从心口爬到脚底板,整个人都麻了。“不行,小爷我连日酒醉,身子也不舒爽。王baibai你摸摸,我这额头,你摸!是不是烫的厉害?”

  王老内侍被他拖着手按在他额头,手掌下少年人肌肤细腻如玉,是有些热汗,但分明没发热。

  偏郝春却不晓得自家演戏又演砸了,仰起下颌,一双秋水丹凤眼巴巴地望着王老内侍。长而翘的卷睫毛眨巴眨巴,眼神别提有多殷切了!

  王老内侍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侯爷啊!陛下一直把您晾着,难道您还看不懂?”

  “看懂什么?”郝春呲着牙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