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敌奉旨搅基 第62章

作者:唐不弃 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强强 穿越重生

  派谁来不好?非得找这个压过他的陈景明!

  陈景明这家伙惯来伶牙俐齿,找他和谈,乌古尔人肯定谈不过他。这不眼下地儿都给弄来了。

  “啧,陈大人办事儿,真是这个!”郝春假惺惺翘起大拇哥儿,从鼻孔里哼哼了两声,咧嘴露出两粒雪白小虎牙。“乌古尔人就没垂死挣扎下?就没提出什么其他条款?”

  “并没有。”陈景明半垂着眼皮,笑了笑。“他们愿意割让南疆帽儿山一带共计八百里草原,连同附近的两座海子,都归与我朝应天。”

  可今天代表应天接受谈判条件并且亲自来迎郝春回去的是陈景明,而不是陆几或陆几手底下那些个安阳王秦典的亲信,郝春心里越发疑惑。

  “和谈文书拿来瞅瞅。”郝春龇牙,故意笑得漫不经心,斜眼觑着陈景明。“既然你是做了次使节,这文书,你总贴身带着的吧?”

  陈景明再次攥拳深呼吸,片刻后,淡声道:“没带。”

  “咦?你这家伙怎么总不按套路出牌?”郝春顿时毛了,焦躁道:“文书拿来!不然,你让爷怎么信你?”

  陈景明撩起眼皮望了他一眼,薄唇微勾,居然迎着郝春凶狠的目光往前踏了一步。“这世上,与侯爷最亲近的人莫过于下官。那夜,咱俩洞房都洞过了,侯爷不信我,难不成还能信旁人?”

  郝春:……

  “哈哈哈哈!”耳后爆发出一阵极其响亮的笑声。

  许昌平笑得就像是个在疆场中砍人的匹夫,众僧人都随他一同笑。“侯爷啊,咱夫人这话说的对!”

  郝春扭头,就见许昌平对他竖起大拇哥儿,挤眉弄眼自认为很风趣地嚷嚷了一句。“合着咱侯爷夫人不光长得好,这性子也厉害,够泼辣!这么个文质彬彬的官儿,居然能治得住侯爷您!是个人才!”

  在陈景明来之前,许昌平分明还在撺掇着郝春拿陈景明当个暖被窝的玩意儿,用完就丢,眼下这画风突变,显然是已经倒戈了。

  郝春龇牙咧嘴满脸不是滋味儿。合着人人都喜爱陈景明?啧,不是说这家伙人缘儿贼差么?不是,那什么,狗屁的洞房啊!

  郝春气的想抡鞭子揍人。

  “侯爷,”陈景明却又踏前一步,刚刚好停在郝春面前,说话时鼻息相闻。“咱回去吧?”

  郝春挑眉望着他。从陈景明身上飘来一丝一缕的桂子熏香,又染着那夜异域奇香的残留,郝春现在闻见这香就不对劲儿,他耸了耸肩,莫名变得有点怂。“不去!没文书,爷不能信你。”

  场面似乎一时间僵持住了。

  陈景明挑眉凝视郝春,片刻后,又环顾四周。许昌平接到他目光,顿时哈哈大笑,扯直嗓子笑道:“晓得了,我等这就撤出去,侯爷与夫人有啥体己话,慢慢儿地说,啊?”

  许昌平说完,当真带着人就走。临跨过门槛还不忘回头,冲陈景明比了个大拇哥儿。

  郝春:……

  他再怂,也不能朝许昌平招手,喊他回来。

  于是郝春被迫与陈景明脸对脸地望着,他下意识t了t唇,只觉得唇皮干燥,秾丽眉目写满焦躁。“你丫来劲了是吧?怎地还没完没了?军中打仗的事儿,你跑来凑什么热闹?!”

  陈景明莫名其妙被他抢白了一通,要依着他脾气,当场就要翻脸。但这厮已经四五日没见着了,再者,那夜的确怪他不能克制,要的次数有些太多。陈景明心里头还惦记着月氏国国主坑他的药,总觉得对郝春不起,忍了忍,长眉微微挑起,温声安抚郝春道:“你出营后就再无消息,陆几又……”

  “陆几又怎么?”郝春皱眉不耐烦道:“他丫的是不是借机耍了花招?咱大营炸营了?”

  死生关头,这厮竟还记着官事儿。

  陈景明叹了口气,缓缓地牵起郝春那只握着乌黑马鞭的手,温柔道:“不曾炸营。只是那厮不肯来救你。”

  郝春从鼻孔里嗤笑一声,眼皮往上翻,不屑道:“他丫巴不得爷死,怎会来救!”

  “……你居然知道?”陈景明语声越发温和了,隐隐带着担忧。“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从前竟不防他?”

  “怎么防?他是监军,我不过是个带兵杀敌的。”郝春也有些不是滋味儿,被陈景明握住的手哪哪儿都不自在,正月寒雪飞布的天气,他竟然觉得手心出汗了。“总之呢,这趟浑水你个文官掺合进来不合适。”

  陈景明抿了抿唇,冷玉般的脸拢在银狐裘内,声音突然有点哑。“朝廷事,我管不着,也不想去关心。只有侯爷你的安危荣辱,下官才念念不能忘。”

  “……啧,”郝春有点语塞,顿了顿才道:“现在也没旁的人,你也犯不着与爷惺惺作态地演戏。”

  “怎么就演戏了?”陈景明急了,手背青筋突起,险些把郝春的手指给捏青了。“侯爷,你我本就是一体,这话儿还是你说的!你负气跑了,难道我不该来追?”

  郝春一听见这茬,又炸毛了。“哈,爷为什么跑,嗯?”

  郝春奋力甩掉陈景明的手,举起乌黑马鞭的鞭梢指向陈景明鼻尖,恨恨地骂道:“要不是你丫对爷使诈用药,你能压得了小爷?”

  要是没被压,他能跑?

  郝春把后头那句话咽下去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恨道:“如今爷再不想看见你,你丫别次次都跑到爷跟前晃行不行?小爷我有多不待见你,你丫心里头没点儿b数么?”

  陈景明脸色愈发惨白,薄唇抖了几次,竟然有点受不住似的全身微晃。

  郝春犹嫌不够,又恨恨地甩了记空鞭,鞭子落在地上溅起一地泥尘。“你把乌古尔人受降的文书拿来,爷这就押着阿拉汗回营,之后的事儿,就没你陈大御史啥事儿了。你该干嘛干嘛去!”

  陈景明足足沉默了十息,才惨白着脸问他。“阿春,你要赶我走?”

  啧,这声“阿春”瞬间让郝春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夜荒唐时,这家伙也总是这样喊他,反反复复地,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地唤他“阿春”。

  “陈大御史,有件事情你须记着!”郝春拿鞭梢指着陈景明,一对儿聚翠浓眉高挑,话语里透出从未有过的戾气。“第一,爷从来没拿你当家里头的人,咱俩只是被赐婚,赐婚懂吗?”

  陈景明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深不见底的点漆眸内神光不明。

  “第二,爷姓郝,咱郝家人就没有安安稳稳死在被窝里的,历来都是驱戎狄、守戌边的将军!咱生要杀敌,死了,也指不定全尸都落不着。你我无亲无故,不过就是挂个赐婚的名头,你也不是女子,不能给小爷我替郝家留个后。”郝春咧开嘴,惯例露出两粒小虎牙,笑容却凉薄到令人心惊。“如今一切平安,自然什么都好说,可一旦爷在边关出了什么事儿,你必不能替爷守着,犯不着不是?所以倒不如趁今儿个一次性把话说清,明面儿上呢,你敬重小爷一分、小爷也还你一分,倘若到了陛下跟前儿,当真成了婚,那自然也是恩爱情浓的一对儿夫夫。可私底下……”

  郝春拧眉望着陈景明,冷笑了一声。“私底下,陈大御史你就莫要再与小爷我玩儿比翼连理这套了!”

  “我并没有玩,”陈景明哑着嗓子开口,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颤抖。“阿春,我也能守。”

  郝春挑眉望他,似信非信。

  “你可以不拿我当成你郝家的人,”陈景明又道,“可我既然与你那样了,自然是认你的,我到死也只认你这个人。你若遭遇不测,我便是你的未亡人,你……阿春,你须信我。”

  怎么信?他如今荣华富贵具足,陈景明这家伙自然满口都是好听的话。这些个官场上的溜须拍马,他懂!

  郝春满不在乎地挑眉冷笑。“得!你爱演就演吧,反正爷也不急在这一时。”

  “……你什么意思?”

  郝春定定地看了陈景明一眼。他惯来是个漫不经心的人,此刻这一眼,却如电光炸裂,又似身骑白马过石隙,快的竟然令陈景明措手不及。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快到令人抓不住。

  “阿拉汗如今被关在寺内暗牢内,捱了几天饿,早就受不住了。帽儿山那一带是意料中的,囊中之物。”郝春却已经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模样,龇牙笑了声,两粒小虎牙尖尖,与陈景明讨论正事儿。“不过,陈大御史当然是功不可没!你这件差事办的漂亮,等再过几天,各帐内的粮草都统计完了,你也能一并报呈于御前。”

  陈景明撩起眼皮,一双点漆眸死死地盯着郝春。“侯爷这是铁了心要赶我走?”

  郝春龇牙乜了他一眼,笑容里看不出真假。“嗐陈大御史你这话说的,翻来覆去说爷赶你,爷赶你了么?西域苦塞,四月底也见不着桃花开,你搁这儿也只是白白地吹风沙,可别耽搁了你在御史台的差务。”

  陈景明脸色愈发惨白了几分,缩回袖底的手微微发颤,他闭了闭眼,抖着嗓子问道:“侯爷就这样不待见我么?”

  “那还要说?”郝春当场翻了个白眼。

  陈景明又忍了忍,终于不能忍,跨前半步逼到郝春眼皮子底下。“难道那夜……竟然让侯爷如此怀恨?”

  嘶……!

  郝春眼下最不爱听见的就是那夜。那夜太特么荒唐了!

  “去你妈的,”郝春长臂微伸,猛地推开陈景明,眉眼间越发戾气满满。“你丫别跟小爷我提那茬儿!”

  陈景明被他推了个趔趄,犹自不甘心,扬起脸静静地问他。“下官便提了又如何?”

  “再提,小爷我现在就杀了你。”郝春满脸阴郁,口气里透出杀机。

  浑然不似开玩笑。

  于是陈景明赫赫地干笑了几声,心底彻底绝了望。

  “好,”陈景明慢慢地开口,薄唇色泽惨白,整个人抖得厉害。“便……如侯爷你所愿。”

  郝春挑眉,呵地冷笑了一声。

  那日直到两人一同押着乌古尔部落首领阿拉汗回营,彼此谁都没先开口。上千余的丁古寺胡僧护送着郝春,隔着浩浩荡荡的人潮,陈景明便想说一两句体己话,也插不上嘴。

  到了军营后,陈景明拿出那份乌古尔人和谈的文书,当着陆几的面交割清楚。郝春将阿拉汗推到营地外,直接交给乌古尔部落派来的使者。

  “从今后,南疆帽儿山一带尽数归于我应天。”郝春站在猎猎风中,身上紫色战袍啪啪作响,眉目似乎笼着严霜。“再不许来犯!”

  阿拉汗踉跄着被推送到乌古尔使者面前,闻言回头,忿忿地呸了一口。

  郝春甩动马鞭,冷笑道:“若是尔等再与车师国结盟,本侯爷也不介意,再俘虏你一次。”

  陈景明静静地站在高坡上望着下头威风凛凛的郝春,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平乐侯爷。郝春头顶戴着鹰翼银盔,头盔有一缕红缨在炽白日头下飘摇,那身玄色铁甲尤其显得寒冷。

  仿佛就连日头照在郝春身上,都冷了。

  当夜郝春不曾回帐,次日也不曾回,就像是刻意躲着陈景明。陈景明再去营中寻郝春,成排的将士堵住他,皱眉对他道,侯爷有令,练兵期间不见外人。

  ……外人,呵!

  陈景明薄唇微抿,后悔那日在丁古寺内竟然没能再进一步,逆着那厮的红缨枪走过去,一步步走到那厮眼皮子底下,走到那厮心底,哪怕那日便是当真被那厮杀了呢,也好过如此咫尺天涯之遥。

  可惜,一切悔之已晚。

  **

  月底。

  永安帝的谕旨经历千万里关山迢递,送到了军营内,召临时委派的督粮官陈景明回京。

  监军陆几当然巴不得有这道谕旨,立刻张罗麾下亲信催促陈景明早日回长安,又大张旗鼓地替陈景明践行。陈景明独自宿在帅帐内,清清冷冷,修长手指反复摩挲案头那厮留下的文书。

  郝春为了躲他,竟然连这帅帐都弃了。他倘若再留下去,也不知如何破局。

  陈景明痛苦地闭上了眼。也罢!他再觍着脸皮留在西域,也不过是平白增添笑料,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若走。

  回了长安,他依然能遥遥地观望着这厮。最重要的是他在此处一无凭仗,就算是陆几当真要借战机陷郝春于死地,他也无兵可用。

  这样无能为力的人生,他从此再不要过了!

  陈景明霍然睁开眼,点漆眸内寒光乍现。是了,他须回长安!在长安他有恩师,有御史台无数的秘案卷宗,也有那个诡谲莫测的南疆毒师姜九郎。他须与姜九郎好好地谈一回,月氏国的秘药“寻春”成全了他,却也彻底毁了他与郝春之间的情分。

  他须得到的,是那厮的心。

  也,从来都是为了得到那厮的心。

  陈景明起身,撩衣匆匆出帐,对外头候着的巡逻兵士道:“速去禀报侯爷与陆监军,就说……本官打算明日回京。”

  “是!”

  **

  第二日,永安十六年二月初一。

  陈景明奉旨回京,他足足在关谷候了三个时辰,沙漠边陲的风沙大,吹得他脸皮生疼。但他始终端然坐在马背,一次又一次地扭头看向来时路。

  他盼着郝春能来送一送他。

  但郝春始终也没能来。

  据昨日回来传信的兵士说,就在陈景明离开西域的三日前,陆几派郝春去敌营叫阵,郝春不得不去。昨日卯时,郝春又被派去突袭车师国,临行前没给陈景明留下只字片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