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渣一世界 第14章

作者:十一有闲 标签: 虐恋情深 相爱相杀 穿越重生

  “信任?”陆维讽刺的勾了勾唇,“如果真的信任,就不会有将臣调回奉京的诏命了吧。”

  “如果真的信任,怎会听信谗言,有功而不赏?”

  “如果真的信任,又怎会夺去臣的身份姓名,将臣囚锁于深宫之中!”

  刘琥吃惊的看着陆维,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不能接受的连连摇头,解释道:“朕……朕没有,朕做的一切,只是、只是为了与伯修长相厮守!”

  “陛下,你所谓的信任,不过是在夺去了臣的一切、以为臣再也翻不出风浪之后。”陆维逼近刘琥,眸底有乌云般的沉郁翻滚,“我的陛下……你真的,爱过臣吗?”

  刘琥听完陆维的一番质问,连哭泣都忘记了,双唇嚅嗫抖动着,桃花眼惊惶的左右四顾,混乱的道:“不是,伯修,不是这样的……”

  他深爱的伯修,在怀疑和憎恨着他,他只觉得委屈和百口莫辩。

  他不是伯修想的那样,但伯修所说的那些事,的确是他下令,无法推诿。

  “是吗?那就回宫之后,慢慢证明给臣看吧。”陆维一对星眸清清冷冷的看着他,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掌拍去他身上的浮灰,将他打横抱起,朝神庙外走去。

  刘琥仿若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闭上双眼,软软靠在陆维的怀里。

  陆维垂眸看着怀里的昔日情人,唇角微弯。

  人性人心是复杂的,除了幼小的孩童,哪有人全然无辜?更何况是在皇宫那种地方。

  心理防线如此脆弱,简直不堪一击。我的陛下,你是真的不适合坐在皇位之上。

  陆维抱着刘琥,跨上西域健马,带领北疆众将士朝着皇城的方向驰去。

  随着马匹的颠簸,刘琥才感觉到铺天盖地的疲惫朝自己侵袭而来。这一夜,他经历了担惊受怕,经历了脏污环境中的跋涉,全凭着一个信念支撑着自己。

  但现在他撑不住了,他整个人都开始发热发烫。他近乎下意识的拥紧了陆维,贴着陆维身上的冰冷甲胄,似乎好受了许多。

  ……

  宋晴率兵抵达皇宫的时候,倚香殿已被烧毁,里面掘出一具焦尸。手下兵卒来报,从其身形、衣物残片和烧得变形的十二旒来看,应该是废帝刘琥。

  现在这具焦尸就摆放在宋晴脚边,宋晴眉头紧皱的盯着它瞧。

  如果刘琥真的就这样因逼宫而自焚了,对陆维接下来的登基上位不是件好事,至少有损仕林间的德名,想来清流党会有许多大儒名士群起而攻之。

  到时候不得不进行一番血腥清洗,以塞言论。

  而陛下正直心善,在夺权的过程中亦不肯伤害百姓,怕是并不愿意见到大批的流血事件。

  这样想着,宋晴用剑鞘挑开焦尸身上所覆的衣物残片,紧接着眼前一亮,心中大定,朗声笑道:“这是个阉人哪!想来只是废帝刘琥用来拖延时间,扰乱咱们视线的!陛下那边,必有所获!”

  果然不久之后,陆维带着刘琥,以及几个颤抖如风中树叶的太监回到了皇城。

  半路上陆维发现刘琥烧的滚烫,于是进了皇城后,就直接将刘琥带至随安殿,令太医前来诊治。

  张德义和几个小太监也被特许释放,贴身侍候刘琥。

  做完这一切后,陆维并没有在随安殿停留多久,外面还有太多事要他处理,嘱咐下人们好好对待刘琥后,便离开了。

  陆维走后,刘琥在随安殿宽大的龙床上,慢慢睁开了眼睛。

  说起来,随安殿才是大穆皇帝正式的寝殿,这里布置的极为奢侈华美,雕梁画栋,耀耀生辉。

  帐头的挂勾用料都是和田籽玉,幕帘皆为相同大小的东珠所串。

  张德义换回了太监服,却并不再是秉笔的服饰,只是普通的青蓝色内侍服,跪在刘琥的床头不停抹眼泪。

  “大伴……朕好冷,朕好冷啊……”刘琥额头敷着湿巾,朝张德义伸出已经清洗干净了的,白瓷般的一双手,喃喃道。

  明明浑身烧的滚烫,却偏偏有一股冷意在骨髓里缠绕,直刺心房。

  张德义连忙将自己双手在衣服下摆上擦了擦,这才握住刘琥的手,揣在怀里摩挲,哽咽道:“不冷了,陛下不冷了……”

  “大伴你说,朕真的做错了吗?”刘琥的桃花眼中一片黯然,“伯修他如此恨朕……”

  “不,陛下没有错!”张德义斩钉截铁道,“雷霆雨露,皆为君恩!是陆伯修不识好歹,是他辜负了陛下的深情,他狼子野心,他该死!”

  刘琥摇了摇头,刚想说些什么,殿外忽然传来一个略带尖锐的女声。

  “刘琥,你才是不识好歹,该死的那个人!怎么着,维哥哥好心让你住进随安殿,又请太医替你诊治病情,你就在这儿咒他?!”

  话音未落,就见姜皇后一袭华丽正装,妆容极艳,满脸肃厉之色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几名宫人,以及一个背着医箱的老太医。

  刘琥在看见她的瞬间,呼吸变得急促,整个身体都紧绷了起来。

  虽然给了眼前这个女人皇后之位,他仍旧毁了她的一生,她的狠毒心肠他是非常清楚的,所以他很紧张。

  姜皇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卧在床上,瓷白双颊因发烧而绯红的刘琥,唇畔泛起一个讽刺笑容,抬起下巴点了点刘琥,望向太医道:“去给废帝医治吧。”

  太医连忙上前,寻了张高脚凳在床沿坐下,对刘琥望闻问切。

  见她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还让太医给自己诊治,龙床上的刘琥松了口气。

  然而接下来,姜皇后看了一眼旁边的张德义,淡淡道:“废帝对维哥哥来说还有用,暂时不能动。至于你这个对维哥哥怀恨在心的老奴才么……啧,以下犯上,妄议新帝,还是拖出去杖毙了吧。”

  宫人们得令,上前架起张德义,就往外面拖。

  张德义在宫里活了快五十年,什么没有见过,此时落在姜皇后手里,自知不能幸免,也没有太过挣扎,老泪纵横的喊道:“陛下、陛下!老奴、老奴以后不能再侍候您身旁,只能来世再报皇恩了!”

  刘琥父母皆早逝,张德义这个母妃留给他,从小陪伴他长大的老太监,一直在他心里就相当于半个长辈。

  此时见张德义要被拖走杖毙,刘琥大惊失色的跌下龙床,连滚带爬的跪倒在皇后脚下,连声哀求道:“皇后,皇后!你就行行好,放过大伴吧!”

  姜皇后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刘琥,心中大快,连连笑了几声,道:“你让本宫放过那老东西?别忘了当初,你可没有放过本宫!”

第23章

  “皇后,是朕对不起你……不,是我对不起你!”

  随安殿外,远远传来沉闷的刑棍声,以及张德义惨烈的哀嚎声。那一下下重重击打的声音,不仅击打在张德义的身体上,亦击打在刘琥的心上。

  刘琥从来没有如这一刻般清楚,他现在已经是个失去了权势地位、人人皆可欺辱的废帝。

  他不再以“朕”自称,跪倒在姜皇后的绣履之下,伸手扯住那满绣凤纹的衣襟下摆,泪流满面的软弱哀求道:“皇后,我令你终身无嗣,你要怎么报复我都可以……适才大伴只是无心之言,他再不敢了的,只求你放过他这回吧!”

  “啧啧啧,怎么哭成这样了,真是我见尤怜。”姜皇后俯身,伸出戴着玳瑁甲套的手,抬起刘琥线条优美的下颔,红唇勾起一个恶意的笑,“想替那老东西求情啊?先笑一个给本宫瞧瞧。”

  刘琥被冰冷尖锐的甲套抵住下颔,根本笑不出来,却又不敢不笑。于是在那张精致秀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笑的真难看。”姜皇后松开他的下颔,嫌弃的下了评语。

  “皇后、皇后!”刘琥烧得满脸通红,呼吸急促,却仍旧紧紧抓住姜皇后的衣襟下摆不肯松手,再次哀求,“你让我做什么都成,只求你放过大伴这回!”

  姜皇后却没有看刘琥,只将双手放在眼前,仔细端详欣赏玳瑁甲套上精美的花纹,慢悠悠道:“既然你都这么求本宫了,不给你个机会好像也不太近人情……那这样吧。”

  她挑高了眉头,望向不远处姿态恭谨的太医,“依太医看,废帝身子如何,接下来该如何调养啊?”

  “依臣看,只是疲累以及心火过旺导致的,并无大碍。”太医连忙躬身回答,“只要服几贴药,过两日就会好了的。至于饮食方面,务必以清淡为主,禁食油荤发物。”

  姜皇后点点头,道:“既是如此,废帝还未用过早点吧,给他端一碗白粥过来。”

  皇后既然一声令下,很快就有宫人端上一碗温热白粥。

  银托子里放着天青瓷的精致小碗,碗中白粥煮至粘稠的恰到好处,分量虽少了些,看上去仍旧让人很有食欲。

  姜皇后上前,微笑着端起那碗白粥,慢慢泼洒在脚下的金砖之上,然后直起身望向刘琥道:“等你用过早点,本宫就放了那老东西如何?”

  “……你!”刘琥从未被人如此欺辱逼迫过,看着面前那滩泛着热气的白粥,红了眼圈道,“你、你竟敢如此!”

  “是啊,本宫就是如此了,又怎么样?”姜皇后见状,以袖掩唇,笑得花枝乱颤,“这碗白粥若是不合你的心意,本宫也不至于勉强你,只不过可怜的张公公就……”

  殿外沉闷的刑棍声没有停止,那重重的击打声,一下下的传至刘琥耳畔。

  张德义的哀嚎声,越来越弱了。

  刘琥咬了咬牙,泪水潸潸而下,像狗一样趴伏在了地上,大口舔食泼洒在金砖上的白粥。

  随安殿做为天子寝殿,其实被打扫的很干净,金砖光可鉴人,比寻常百姓家的碗还要干净几分。

  但身为一个皇帝,就算即将被废,这种事对刘琥来说也无疑比死还要屈辱。

  “不可以浪费粮食哟,要吃的干干净净,张公公才能再度回到你身边呢。”姜皇后站在刘琥身前,笑着吹毛求疵。

  刘琥一边流泪一边狼狈的吞咽,最终连金砖缝隙中的细小粥粒都用舌头舔出来吃掉,姜皇后才觉得满意。

  她满足的叹了口气,侧身让出了一条路,温言道:“既如此,本宫也不是说话不算的人,你去接那老东西回来吧。”

  刘琥闻言连忙站起身,踉踉跄跄的快步朝随安殿外走去。

  这之前,在陆维的护佑中,刘琥多少还保留了一些帝王尊严。

  然而此时的他目光涣散,散乱的鬓发间、脸上都沾了粥粒,胸口处被粥水打湿了大片,形貌极其凄惨,简直连常人都不如,哪里还像一个帝王。

  殿外的板子已经停了,张德义的衣服被撩到胸前,裤子褪至脚脖,几近赤条条的被绑在一条长凳上。他露出来的部位,全部都是可怕的青紫色,同时泛着糜烂血肿。

  “大伴、大伴!”刘琥哭着冲了上去,手忙脚乱去解张德义身上绑着的绳索,却怎么都解不开。

  最后还是旁边的执刑者帮了刘琥的忙。

  刘琥毕竟还是来的太迟,在姜皇后的授意之下,张德义被重责至骨折筋断,整个人似乎都从内部破碎掉了,软塌塌的被刘琥半抱在怀里。

  “大伴、大伴!”刘琥哀泣着,“你睁开眼看看我……看看我!你已经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张德义半张着嘴,已经说不出话来,自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啊啊”声。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半撑开眼皮,用混浊无光的老眼看了看抱住自己、哭得一塌糊涂的刘琥,就万般疲惫的闭拢了。

  再也不会睁开。

  “大伴……大伴!”刘琥感觉到张德义的身体在自己怀中渐渐变冷,先是不敢置信,紧接着发出了凄厉的哭喊声,“啊啊啊啊”

  他身为天子,已经接受自己成为废帝的命运,并放下了所有的尊严,承受从未有过的屈辱,却还是留不住身边最后一个亲信。

  不,张德义对他来说,并不仅仅是亲信这么简单。

  为了个亲信的生死,他身为天子,还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

  张德义原本是他母妃的人,是看着他出生的。他父皇母妃早逝,六岁登基时这个老太监就一直陪在他身边,任劳任怨、忠心耿耿,彼此间感情非常深厚,简直算是他半个亲人。

  “哟,死了啊。”不知什么时候,姜皇后来到了刘琥身旁,看了看刘琥怀中的张德义,轻描淡写的开口,“你都这么求我了,原本是真打算放过这老东西的,可没曾想……啧啧,这么不经打。”

  “这可怨不得本宫了。”姜皇后轻笑道,“死在这里怪晦气的,来人,拖出去埋了吧。”

  刘琥跪坐在地上,眼神涣散的看着有宫人上前,从自己怀里将那具死去的破败皮囊拖走。

  他的体表燃烧一般的发烫,然而骨髓里,却缠绕着怎么都驱散不去的阴冷寒意。

  “大伴……不在了。”刘琥睁着失去了往日神采的桃花眼,朝半空中伸出双臂,双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喃喃道,“伯修,我好冷啊……”

  眼前的视野蓦然变得狭窄,一片黑暗当头笼罩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