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渣一世界 第98章

作者:十一有闲 标签: 虐恋情深 相爱相杀 穿越重生

  王郎是个凡人,此生不过百岁寿命,让其远着阿寅些,好好养到寿尽也就是了。待阿寅成年自会懂事,王郎与自己、阿寅本就不是同路人,修士见凡人皆如蝼蚁,他又与王郎争些什么、比些什么?

  但既然来了,顺便看看王郎正在做些什么,却也无妨。

  镇玄隐去身形,踏入了院落之中。

  此刻月至天穹顶,院落里的一切都笼罩在皎洁的月光下。

  两年来,镇玄刻意忽视王郎的存在,这还是他第一次踏入西偏院。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原以为王郎出身卑微,是个不会有多少意趣的人,这里却被收拾打理的颇有韵致,又充满了生活气息。

  院子里并未种什么奇花异草,牵牛爬满了半边墙壁,其间点缀红红紫紫喇叭状的花朵;墙角几垄黄瓜架,结了顶黄花带嫩刺的新鲜黄瓜,水灵灵极为喜人。

  葫芦藤、葡萄架,新酿的果酒摆在院中石几之上,芬芳扑鼻,佐以几碟小菜、上好湖蟹,和手打的月饼,中秋的节日气氛就此铺染开来。

  王郎坐在石几旁,正与看守他的暗魅对饮。

  暗魅化了人身,是个黑衣的清秀少年,端着骨瓷做的剔透荷叶盏,与王郎互相碰了碰,含笑一饮而尽。

  镇玄暗忖,王郎是个凡胎,又两年未曾下山,这套他从没有在家中见过的,价值万金的龙泉窑杯具,想来必是暗魅不知在人间何处花费心思寻摸而来,转赠王郎的。

  再往下看,无须饮食的暗魅,与王郎碰了一盏酒之后,就熟门熟路的用起了蟹八件,剔出蟹膏蟹肉,蘸以姜醋,再放到王郎面前。

  王郎亦未曾推拒,将暗魅递过来的蟹肉就酒吃尽,显然关系处的极好,也不是第一次共度中秋。

  他二人在那里笑语晏晏,吃喝完毕,就见暗魅收拾了杯碟,然后拿出根若木来,要王郎为他削箫。

  镇玄不知道自己为何一直站在这里没走,然而看到这幕时,不由惊了一下。

  若木生于若水之源,乃是天下十二灵木之一;每一个暗魅,一生都能在其上折一枝条,而后寻能工巧匠做成本命箫。

  若木箫,一曲勾人魂,入障梦三生。

  暗魅一生只得一枝若木,其珍贵程度,相当于暗魅的第二条性命,暗魅们一般都是寻找擅长铸器一道的高阶修士,精心雕琢打磨方成。

  而此时此刻,暗魅居然要王郎这个凡人与他做箫?

  王郎竟然也不推辞,让暗魅又取了木匠工具,拿起那根灵光含蕴、如同翠玉一般的若木,略微沉思了一会儿,就开始动手。

  他做的也很快,不过个把时辰就钻孔打磨成型,箫身上浮凸几朵落梅,整支木箫光润玉洁,望去并无浮华,古朴简素。

  王郎做好之后,将箫横在唇边,吹奏了半首“洞天春晓”试音。

  确认音准无误,才将做好的木箫交给暗魅。

  暗魅得了此箫,大喜过望,上下摩挲了好几次,方向王郎道谢。

  一旁隐匿身形的镇玄,却是被那半首“洞天春晓”摄了魂去。

  为何如此凑巧,当初陆维为了讨他欢喜,第一次弹奏昊天环佩试音时,也奏的是此曲。

  一念至此,胸中苦涩不足之意翻滚,也未曾多想什么,便在王郎与暗魅面前显了形。

  自陆维身亡于九天仙霆灭魂大阵之后,他便过的孤苦伶仃,无论是四方杀戮征服时,还是成为逢魔之渊与昊元峰共主时,所能感觉到的都是无边冷寂、胸中永远像是缺失了一大块。

  两年前找到陆维的转世阿寅,他刚开始的时候固然是欣喜若狂、患得患失,将满腔情思投入到阿寅身上,还为阿寅取道号“陆维”,就是为了能够光明正大呼唤恋人之名。

  然而相处的时日久了,才明白过来,阿寅根本就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与他所期待的“陆维”相距甚远。

  所以在镇玄怀揣着私心,为阿寅取了“陆维”的道号之后,反而不怎么肯叫阿寅道号。

  只因他隐隐约约觉得,阿寅现在还配不得这个名字。

  当然,尽管如此,他仍然深信随着阿寅长大成熟,迟早会成为他心目中的那个人。

  只是在这之前……他依旧十分寂寞。

  不识得情之滋味时,他几百年在冰天雪地里苦修,也不觉得空虚无趣;识得情之滋味以后,不过几年分离,一花一月、半首箫曲,就能令他心中酸楚难当、空空落落。

  镇玄挥散暗魅,取其箫走到陆维面前,道:“那首曲,再吹奏一次。”

  他修无情道数百年,轻易不露情绪,此时明明心若潮水起伏,脸上却仍旧面无表情。

  陆维并不知镇玄今日会出现,他平时其实也注意将自己在雪山顶上两百余年养成的习惯、爱好、所长掩饰起来,避免露出马脚。

  他之前爱画画,现在便改为木刻;他之前擅抚琴,如今绝不碰琴半下。甚至于坐立行走的姿势,之前与镇玄生活时养出的一派潇肃洒逸之气,也尽皆悉心改变。

  见镇玄忽然出现,陆维先是吃了一惊,继而见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心又定了下来,回想今晚自己所做的一切,并无破绽。

  “洞天春晓”是再普通不过的曲目,琴可奏,箫笛笙亦皆可奏。若说自己习惯性的用此曲试音,便令镇玄认了出来,那便是滑天下之大稽。

  所以陆维只初初吃了一惊,紧接着便未曾慌乱,接过镇玄递过来的木箫,站在溶溶月色之中微笑躬身道:“小人领命。”

  陆维虽悉心改变了自己以前的姿态气质,却自有另一番不卑不亢、意态从容。

  如果要打比方,他从前似骄阳耀目,一见便令人神魂皆荡;如今便如静水澜渊,看似水波不兴,实则深藏暗漩。

  镇玄听过一曲之后,又在这里坐着喝了几杯酒,才又面无表情的离开。

  只是这夜之后,镇玄换下了看守陆维的那只暗魅,他自己却成了西偏院的常客。

  ……

  镇玄知道自己很不对。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深爱陆维这件事,但他明明找到了陆维的转世,却对王郎动了念。

  这半年时光,他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往王郎那边跑。

  有时候明明面对的是阿寅,眼前却会不知不觉浮现出,王郎那张再普通不过的平凡面容。

  在王郎那边,两人半年来也未曾越过雷池,不过品茶读书、听箫饮酒。

  然而他只要见到王郎,自陆维去后这些年空虚孤苦无依的心,仿若就有了归处,被填的满满当当。

  不……他并不是真的爱上了王郎,他只是在陆维真正回来之前,太过寂寞罢了。

  镇玄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不知道多少次的,踏入了王郎所在的西偏院中。

  作者有话要说: 道长:不,我没有爱上他~

  紧接着口嫌体正直的去找老攻喝茶~

第125章

  此时正是初春,草木生出了嫩绿新芽,镇玄踏入院中之后,就见王郎正在用细纱布往坛子里滤新酒。

  这酒是由王郎自己种的葡萄酿成,与普遍认为越陈越香的粮食酿造白酒不同,从采摘到酿成滤清,不到半年时间。

  此酒度数不高,却自有一股馥郁果香气,喝起来十分爽口清新。

  镇玄见王郎旁边已经滤好了一小坛,手一翻掌中便出现了个夜光琉璃盏,略微催动道力,那小坛中的浅青色酒液自动飞出一小股,如线如缕,自半空中注入盏中,直至堪堪半满。

  然后他便端着这半盏酒,一边细细啜饮,一边在廊下倚着,看王郎滤酒。

  镇玄看王郎,自然是苛刻挑剔的。

  他一边嫌弃王郎那身洗到泛白的棉布短打、草编鞋、平平无奇的相貌,一边觉得王郎滤酒的动作利落爽快、富有节奏,令人越看越是容易沉迷,倒似暗含了某种天道之韵律。

  此事虽稀奇,却也是有的。

  天道俯视万物的同时,亦滋养众生。慧星陨落的地界,当地凡禽有所感应,每每有产下壳上带有星落花纹的“慧星蛋”来。

  天人交感,并非修士所专有,也有宿慧凡胎。

  难怪当初,暗魅会求王郎削若木为箫,想必就是相处日久,瞧出了这点。

  在之前这样的凡人,镇玄只见过陆维一个。

  当年陆维不过一介凡胎,便能令昊天环佩择其为主,亦是此等道理。

  待王郎滤过新酒,便过来向镇玄问安,紧接着小心翼翼地道:“阿寅最近可好?”

  镇玄听他如此询问,只是简短的回答道:“好。”

  王郎闻言搓了搓手,有些拘谨的道:“阿寅年岁尚小,有不懂事的地方,望公子多担待些。小人知晓阿寅在公子那边,定是什么都不缺,只闲时做了些乡野玩物,是市面上买不到的,希望公子走时带给阿寅,聊以解闷。”

  言语姿态之中,尽是属于底层小人物的卑微,却又充满了父亲对儿子的殷切关爱。

  镇玄见王郎如此,顿时感到心头纠结。

  这样一个小人物,又是陆维这一世的生父,他怎么会偏偏对其动了念?

  难道说他对陆维的爱情,并没有他想像的那样深刻入骨?

  不、不是这样,绝对不是这样……他对王郎的动念,跟对陆维的感情,绝对不是一回事。

  陆维是他此生挚爱,他为了陆维可以堕魔道、屠师门;而王郎……不过是个用来消遣寂寞的玩意儿,如何配与陆维相提并论?

  再说了,这一世的陆维,才是能跟他长长久久走到最后的人。

  王郎是个寿命短促的凡人,纵是拿其消遣一番,在他漫长的生命中亦水过无痕,算不得什么。

  想通了这点关节之后,镇玄的心情忽然舒畅开朗,朝王郎挑眉道:“要我多担待阿寅,要我送东西给他,瞧你这个做父亲苦哈哈的,却又有何物来求?”

  他这两年都在尽量收敛隐藏身上邪气,此时却骤然外放,邪魅之意陡生。

  “这……”王郎讷讷,似乎一时不知所措。

  实际上陆维在心中暗道,几年不见,镇玄的情趣倒是有所长进,这是就要对他强取豪夺的架势?

  镇玄不是心里一直惦记着,从前的自己么?

  镇玄对他执念过深,如果能借着王郎这个壳子让镇玄放下过往,对镇玄来说,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陆维对镇玄始终怀有份歉意。

  镇玄为他堕魔,为他变得如今面目全非,他却为了任务,一直在欺瞒哄骗镇玄。

  反正他的魂体能永存于世,等到这个壳子寿尽,他始终是要离开的。在这之前,他愿意满足镇玄的一切需求。

  所以当镇玄捏住他的下巴,吻过来的时候,他顺势扮演了一个不知所措的小人物,一个爱子被人捏在手里要挟的可怜父亲,不安的轻轻颤抖着,却完全没有抵抗。

  令陆维感到欣慰的是,镇玄因为从来没有做top的经验,与他接下来的欢爱之中,虽然一直在霸道的强迫威逼,却极为习惯的选择了承受一方。

  ……

  镇玄坐在书房内,听完那跪在自己面前的独臂乞丐,眉飞色舞讲述了王郎过往,终于忍不住一挥手,让那乞丐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作了一团黑灰弥漫四散。

  然后他站起来,在书房内来来回回的蹑步,心中既是郁气难消,又是隐隐作痛。

  距他与王郎初次发生关系,时间已过去四年。

  他虽一直把王郎只作消遣,却也在这个过程中,忍不住想知道王郎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