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开书坊 第100章
作者:洋葱怪
“啊……”弥雪洇回过神来,抬头看向青年英俊端方的脸,不由得有些诧异,“薛公子?”
弥雪洇对薛璞的第一印象很好,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
可是……之后薛璞的行为,就让他有点为难了。
薛璞三番两次找到他,在他说忙的时候,仍然坚持跟他说话,跟他一路走,甚至还尾随他找到达摩院前,想要强行冲进达摩院找他——这是达摩院门前的伙计告诉弥雪洇的。
这种行为,弥雪洇并不陌生……一般都是些眼神奇怪的陌生男子会做出的事,只是,他没想到,竟然相貌堂堂、正气凛然的薛璞也会这么做。
之后,弥雪洇便开始有意地回避薛璞,薛璞来他们学堂门口找他的时候,他就当做没看见,窝在学堂里不出来,薛璞到国子监校门口堵他的时候,他就绕到侧门出去。
这些天,他一直很谨慎,所以两人相安无事。
谁知,今天课间休息时,他琢磨着今天要修改的那一段,不知不觉就走到外面走廊上了,结果被埋伏在那里的薛璞堵了个正着。
“你为什么对我避而不见?”薛璞英俊的脸上腾起一阵恼火的潮红,更显得他饱满的嘴唇红润鲜明,薛璞知道自己外部条件不错,至少那些目中无人的贵女们在他面前都会放下矜持,以跟他说两句话为乐事,京州的勋贵交际圈里,谁勾着他多说了两句话,过两天都会传一阵流言,说薛家玉树要和谁谁家的贵女联姻了。
薛璞从踏入京州勋贵社交圈以来,还没有像今天这样过,对一个人穷追猛打,而这个人对他爱理不理——关键是,这个人他还是个男人!
弥雪洇怯怯地看向薛璞,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小声说:“我……我没有。”
薛璞怒从中来,上前一步,将他挤在墙和自己之间的狭小空间里,弥雪洇只有十六岁,个子和普通少年差不多,却因为身段过于纤细,显得十分娇小,被薛璞这样高大的身躯一压,顿时像笼罩在巨石阴影下的小白花一样可怜兮兮。
薛璞怒气冲冲:“你说谎!”
“我没有……我只是……”弥雪洇的声音颤抖起来,纤细的双手抵着薛璞的胸口,试图让他离自己远一点,“我只是很忙……”
然而弥雪洇这样的动作却起到了反效果,薛璞一把抓住了他两只手,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弥雪洇感受到了火热的心跳,薛璞只觉从弥雪洇软软凉凉的小手中传来一股燥热,化成一股邪火在他身体里上下左右地乱窜,找不到突破口——弥雪洇是个男人!
“你忙什么!你有什么可忙的!宋凌霄的新书不都已经上市了么!日销售又压过了我们清流书坊,你现在很得意吧!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WEREWOLF-J的浅水炸弹+1、火箭炮+1、手榴弹+1(没错这就是我的金主(bushi),感谢九唯的营养液+20,??李啊、子归、WEREWOLF-J、咿呀咿呀哟的营养液分别+10,星扣的营养液+9,抱朴守一、V客、雪茶摘的营养液+1~
第58章 宫廷画师与同人图
弥雪洇被突然发疯的薛璞吓了一跳, 本来就胆小的他,此时更是泪光盈盈,小脸煞白, 恐惧地望着薛璞。
“你说啊!你说啊!你到底在忙什么!”薛璞只觉脖子热得可怕, 只有通过咆哮才能发泄体内横冲直撞的邪火, 看到弥雪洇因为他的咆哮而瑟瑟发抖, 展现出一副不堪承受的脆弱模样,连清浅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薛璞便会产生一种异样的爽感。
“你们在这干什么?”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薛璞浑身一激灵,顿时那股子燥热的火焰, 被冷水兜头浇灭。
六王爷!
他差点忘了,六王爷也在这个班里, 和薛璞是同班同学。
糟了,薛璞回头一看,正对上陈燧暗沉沉的目光,在陈燧身后,不知何时已围上一堆初级班的学生, 一个个都愤愤不平地瞪着薛璞,这个高年级的怎么回事,跑到他们初级班来欺负小学弟,有没有一点当学长的自觉?
薛璞只觉自己多年经营起来的高大全形象即将毁于一旦, 他慌忙松开弥雪洇的手, 向后退了一步, 正待解释, 只听“嘤”的一声啜泣,弥雪洇就像被抽走了骨头一般,软绵绵地顺着墙滑了下去, 委顿在地,双手抱着膝盖,纤细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
“那个……弥同学……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薛璞手忙脚乱试图解释,然而弥雪洇就是不抬头看他,只把覆盖着绸缎一般浓密光华的青丝的后脑勺对着他,整张小脸都埋藏进双臂和膝盖之间。
“我真的没有……我真的只是关心一下……”薛璞手足无措地说着话,一边说一边往后退,直到退出初级班学生的包围圈,一扭头,拔腿就跑。
“这人谁啊,长得浓眉大眼的,怎么人品这么差。”
“就是,弥同学性子软,谁不知道,要是他敢这么跟老子喊话,老子管他爹是谁,一个大嘴巴子扇上去!”
“那你可不能,他爹是吏部尚书薛从治,二品大员哪!”
“他就是那个薛璞?年纪轻轻就编了《易经新解》的那个?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
“文品不等于人品嘛……你看最近那本很火的葡萄架,作者多半是个地痞流氓……”
初级班的同学们谴责了一番薛璞,又议论了一番葡萄架,但是没人敢上来扶弥雪洇,因为陈燧走到了弥雪洇跟前。
陈燧就是一个行走的冰窖,没有人敢接近他,他英雄救美救下来的人,更没人敢截胡。
当然,陈燧自己并没感觉是英雄救美,只是帮宋凌霄的员工解围罢了,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和不知所谓的人纠缠就没时间干活了。
“弥雪洇。”陈燧低头看向蜷缩成一团的人,叫了他一声,“嘿。”
弥雪洇抖了抖,缓缓解开双臂,如同蚌壳微微打开一条缝,怯怯地把柔软的蚌肉露出来,试探外面的水流中是否还有危险。
“薛璞已经走了,你没事儿就起来吧。”陈燧把“起来干活”的“干活”俩字省略了。
弥雪洇松了口气,抬起头来,左右看了一看,走廊是已经没人了,只有他和陈燧两个人。
“谢谢……谢谢陈公子。”弥雪洇小声说,他扶着墙,慢慢地站起来。
陈燧飞快地点了一下头,抄着手往外面的荷塘边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前往国子监侧门的小径上。
弥雪洇望着陈燧离去的背影,心中想,陈燧对自己的敌意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强了。
是因为……宋公子吗?
……
薛璞并没有放弃追踪弥雪洇。
国子监里太危险,成贤街口人多眼杂,他把堵截弥雪洇的时间和地点放在了夜幕降临之后的平水街。
平水街是达摩院前的一条大街,要想从达摩院回到宋府,必须经过平水街。
根据薛璞持续几天的观察,他发现,弥雪洇每天放学都会进入达摩院,在里面待两个时辰,直到戌时末(21:00)才出来。
弥雪洇有时候是一个人出来,也有时候和宋凌霄一起,还有一次,薛璞看见他和一个老男人一起出来。
宋凌霄到底在达摩院里搞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接连看到弥雪洇和一个老男人一起出来之后,薛璞终于按捺不住了,趁着老男人坐车走了,薛璞一个箭步冲上前,拦住了弥雪洇。
弥雪洇吓得惊喘一声。
薛璞这次做了充足的准备,他决定和弥雪洇好好谈一谈,他是来拯救弥雪洇的,不是来骚扰他的。
“小弥,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对不起,上一次我太情急了,才会吓到你,你不要害怕我好不好?”薛璞这次语气十分和缓。
弥雪洇将信将疑地望着薛璞,但是没有做出要逃走的动作了。
“我是真的想知道你在干什么?我想……和你做朋友,出于朋友对朋友的关心,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在忙什么?我能不能帮上忙?”薛璞友善地笑了笑。
弥雪洇小声道:“可是,这是我们书坊的机密,我不能告诉你,抱歉。”
薛璞碰了一鼻子灰,不由得有些丧气:“那……你能告诉我,前一阵子你说在忙,是在忙《银鉴月》吗?”
弥雪洇怯怯地看着他:“……是。”
薛璞强打着精神,笑了笑:“你真厉害,我当了这么长时间编修,还没有编过一本像《银鉴月》这样引起轰动的书。”
弥雪洇这时方才舒展了眉头,他小心翼翼地问:“真的么?”
“真的!”薛璞使劲点头,“你太厉害了,你肯定是在这方面有天赋,如果一开始你进入的不是凌霄书坊,而是我们清流书坊,肯定会创造更大的价值的!”
弥雪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薛公子,你太抬举我了,我其实只是负责一些杂活,主要做决策的还是宋公子。”
薛璞一愣,接着便有些替他不平起来:“小弥,你才是第一编修,是负责《银鉴月》具体工作的人,怎么能说是杂活呢?编修这个行当,需要的就是你这样踏实细心的人,如果大家都在夸夸其谈,谁来让一本书落地呢?什么大的方向,什么决策,宋坊主也不过是个新手罢了,难道还能比我们嵇坊主厉害?所以,你要相信自己,《银鉴月》这么成功,都是你和作者的功劳。”
听薛璞一番吹捧,弥雪洇露出了茫然之色,他摇摇头:“不……你不了解情况,宋公子虽然年轻,但是他很厉害的,他……总是能比别人多想一步,甚至两步、三步,而我只是跟着他的步子走而已……”
薛璞心中发堵,好不容易让弥雪洇敞开心扉,跟他多说两句,没想到这多说的两句,还是在夸宋凌霄,这都什么事儿啊!
薛璞后面又不知所谓地闲聊了两句,实在是没意思,陪着弥雪洇走到宋府门前,他就告辞离开了。
宋凌霄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迷魂药,怎么就把周围的人迷得七荤八素?
不行,他真得看看这本《银鉴月》,就算嵇坊主不让清流书坊的编修们接触这本书,他也要为了弥雪洇看一看,毕竟,这是弥雪洇的处女作,虽然是作为编修的处女作……
听听这名字《银鉴月》,多高冷,多纯洁,就像涉世未深的小弥,也许,翻开《银鉴月》的那一刻,薛璞就会领略到凌霄书坊别具一格的品味,以及宋凌霄高人一等的决策能力。
薛璞不怕输,他只想输个明白。
回府的路途中,薛璞看到一家书铺还亮着灯,他请车夫等一等,跳下车去,紧急抢购了一本《银鉴月》,返回车上,打算拿回去拜读。
翻开第一页,左边是这本书的牌记,右边是书名和作者。
作为一个专业的编修,薛璞每次拿到书都会先看牌记页,有些牌记写的详细,有些写的疏漏,但是大体不离三个元素:镌刻方、刊行方和收藏人。
凌霄书坊的牌记和别人家不同,会特别突出这本书是谁编的,谁发行的,对于刊刻情况比较省略,只写上是由凌霄书坊下属刻坊刻印的。
理论上来说,刻印应该是最费钱的一个环节,凌霄书坊却不甚重视,也是挺奇特的。
《银鉴月》的牌记上写:弥生编修,梁庆发行,凌霄书坊刊刻。
薛璞用手指爱惜地摩挲了一番“弥”这个字,小弥的姓就像人一样清冷迷人,令人过目不忘。
接着,他翻开到正文页,读了起来……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从此余生,薛璞都无法忘记这个夜晚,在他纯洁而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怎样的创伤。
……
元若五年五月二十五,会试放榜。
从大冬天考到大热天,经历这一科的考生们感觉仿佛半辈子都过去了。
会试放榜一般是在四月,但是今年会试因为某些原因推迟,放榜时间也推到了五月,本来四月杏花开,会试榜又叫“杏榜”,现在推迟到五月,很难说是不是吃到嘴里的那种“杏榜”。
会试放榜地在端门,也就是皇城南门外。放榜当日,端门外人头攒动,京州城里但凡家中有后辈参加会试的,一家老小全部出动,一大早就挤在端门下,还有更夸张的,半夜就拎着铺盖去了道边,等着占个好位置。
宋凌霄也是起了个大早,兴冲冲地去凑这个热闹,一来胡博士说去看榜体验一下气氛,今天就可以不上课,二来他也很期待郑九畴的榜上题名。
虽然,他知道这很难,不应该抱有太大的希望,毕竟是全国的人才都参加的考试,最后三甲才取三百六十个人,想想这录取率,就跟彩票中奖似的,现在又不是演电视剧,几乎没可能出现那种一觉醒来突然鞭炮阵阵,有报喜的冲进来说“大爷,您中了状元!”的情节。
但是,这场考试对于郑九畴来说真的很重要,因为,一旦他通过会试,就可以参加殿试,殿试不淘汰只排名,也就是说能进殿试就相当于中了进士,哪怕只是个三甲,也说明他在仕途上打开了新的局面,他在京州蹉跎三年,干了不少荒唐事儿也吃了不少苦,如果一朝得中,那么他吃的这些苦走的这些弯路全都可以一笔勾销,在他的严父那里,也算是有了个交代。
郑九畴需要这个“交代”来铺路,他要铺的是一条通往明媒正娶和风光大嫁的路,此事关乎他的人生幸福。
宋凌霄想到此处,不禁为郑九畴捏了一把汗,随着天色渐渐明亮,礼部负责放榜的官员出现在端门前放榜处,此时的杏榜已经填写完毕,正被一大张厚厚的纸糊住,官员看了看天色,点头示意下面的人开始揭榜。
激动人心的一刻来了,随着糊纸掀开,张贴在杏榜上的名字一个个露出来,最上面是会元,下面是贡士,分别写明了姓名、籍贯、年龄、家庭情况,绝没有重名弄混的可能。
宋凌霄立刻踮起脚来,从最上面开始看,无数人涌在他身后,使劲推挤着他,他一边挣扎一边扶住前排兵马司差役大哥的腹肌,抻着脖子一边看一边念着“郑……郑……郑”。
第一排没有,第二排没有,第三排也没有……
“诶呀!”突然有人猛地挤了一下,遭到了看榜群众们的怒骂,宋凌霄死死拽住差役大哥的袖子,嘴里也不免骂了几句脏话。差役大哥皱了皱眉头,暗想前面这个小矮子力气还挺大的,不着痕迹地把胳膊往后边摆了摆。
宋凌霄挣扎着看到第四排,已经开始怒骂郑九畴这个学渣,复习了三个月都在干什么,不会每天都在行周公之礼吧?!
忽然间,身后的压力骤然减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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