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米虫,虫虫虫! 第8章

作者:孟冬十五 标签: 宫廷侯爵 爽文 甜文 穿越重生

  寻常人家……吃不起?

  魏禹双手拢在袖中,抚着虎口处的陈年伤疤,沉声解释:“正月倒春寒,城中猪崽冻死不少,去年秋日下生的半大猪尚未出栏,肉价自然就上来了。”

  林小五叹气:“不光猪仔,接连半月下冻雨,人也冻死不少。”

  李玺喉头一梗,突然觉得那些鹿肉鸽肉啥的都不香了。

  虽然浊酒味涩,虽然没馅的胡饼不够香也不够软,李玺还是学着魏禹的样子,把饼子掰碎了浸到热腾腾的胡辣汤里,一口一口全部吃掉。

  期间魏禹几次看他,难掩讶异。

  这位金尊玉贵的小福王或许有些“何不食肉糜”的天真,却并非像坊间传闻的那般纨绔骄奢。他只是从未见识,或者说没人让他见识过民生疾苦罢了。

  李玺说话算话,吃完饭抢着结了酒钱。

  两个大男人,连吃带喝,总共才花了二十枚“升平通宝”。小福王长这么大,就没一次性花过这么少的钱!

  出了店门,李玺使劲看了眼“祥福酒馆”的酒幡,“酒菜卖这么便宜,真不会赔钱吗?”

  魏禹不由失笑。

  原想着赶紧喝完酒赶紧摆脱这位小福王,此时却改了主意,想带这位小金虫虫在这人马喧嚣的闹市中转一转。

  李玺脚上的靴子是软底的,铺着蚕丝棉,缀着兔绒球,往常时候不是踩着金马蹬,就是踏着汉白玉石,这还是第一次走在黄土夯成的小路上。

  李玺没嫌脏,也没抱怨,只是好奇地左看右看。

  前面来了一辆牛车,赶车的老牛被他身上的香囊熏得狠狠打了个喷嚏,满车秽物猛地一晃,眼瞅着就要溅到李玺身上。

  幸好,魏禹捞住他的腰往旁边一带,那坨臭烘烘的秽物啪哒一下溅到地上,离李玺精致的小软靴不足一尺。

  车上下来一个枯瘦的老汉,佝偻着身子,脸上的褶子多得像槐树皮,万分惶恐地朝着两人作揖:“小老儿一时走神,没看住这畜生,贵人恕罪、贵人恕罪!”

  李玺没见过这情形,下意识后退一步,几乎贴到魏禹身上,但还是撑着笑意道:“无妨,老人家自便罢。”

  丝毫没有追究的意思。

  魏禹再次诧异,再次感叹,坊间的传言多数做不得真。

  直到老汉爬上牛车,吱吱扭扭地走远了,俩人才意识到,彼此间贴得有多近。

  魏禹收回扣在他腰上的手,“抱歉。”

  “没事儿……”李玺不自在地扯了扯腰带,冷不丁想起上次,他打了魏禹的手。

  咕哝了片刻,还是拉下面子说:“上次对不住了,是我反应太过。”

  魏禹勾起一抹浅笑,“无妨,王爷身份尊贵,对人防备些也是常理。”

  “倒也不是……男男有别嘛。”李玺小声嘟囔一句。

  “什么?”魏禹没听清。

  “没什么。”李玺狡黠一笑,“你说方才那头老牛明明走得好好的,偏偏撞见咱们就激动起来,是不是被小爷的美色惊呆了?”

  魏禹笑意加深,瞥了眼他腰间的香囊,言不由衷道:“想来是吧。”

  “就说嘛,长安第一美男明明应该是我,大姐夫和你都不行,那个什么月弯弯的就更得靠边站了!”李玺扶了扶发冠,又理了理衣襟,昂首挺胸,一脸骄傲。

  魏禹没忍住,轻笑出声。

  李玺歪头看他。

  传言这位大理寺少卿少年老成,不苟言笑。今日瞧着,这不挺爱笑的嘛!

  笑起来还挺好看!

  魏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王爷腰上这个……这些,是同心子母银香囊吧?”

  “你认识?”李玺从七八个银球香囊里挑了个最大的,拎到魏禹跟前,“是不是很香很精巧?”

  魏禹颔首,“确实精巧。”

  这种银香囊是用上下两个缕空的银球做成的,内芯是两层双轴相连的同心圆机环,可以随着银球的摆动调整位置,保证上面的香团不会破碎或散落。

  鹌鹑蛋大小的一个,可值百余贯。

  李玺一口气带了七八个,每个里面装的都是不同的香料,那味道……怪不得老牛闻了都要打喷嚏。

  李玺还觉得挺美,叮叮当当地拨动着,朝魏禹显摆,“这颗是祖母赏我的,这颗是我自己画了样子叫银楼打的,这几颗都是三姐姐输给我的,她是常赌常输,输完不服气还要赌。”

  魏禹难得起了好奇心,问:“为何戴这么多?”

  “因为呀,这是我心仪之人喜欢的物件,我希望他有一天可以看到,向我讨要。”

  许是此时的气氛正合适,许是魏禹离自己的生活圈子很远,不怕他泄密,李玺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说了出来。

  魏禹怔了一瞬,垂眸瞧着小福王脸上略显失落,又带着隐隐期盼的神色,不由动容。

  原来,这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金虫,也有求而不得的人,也有这般让他珍视的存在。

  李玺左右瞅瞅,确定这里没人认识他,放心地打开了话匣子:“我和他很早就认识了,他帮过我。那年我只有六岁吧,摔坏了母亲心爱的三彩陶俑,独自跑去东市想买一个,结果身上的钱被偷了,还迷了路,坊门关了也没走出去……”

  那个混乱的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李玺已经不大记得清了,唯一清晰的就是抱在他腰间的那只手,虽然带着少年人的清瘦稚嫩,却温暖有力。

  “他把我带回他住的地方,是一家书院,屋里好多草纸,写满了字,满屋子墨臭味,床也很小……”

  他却睡得很踏实。

  还把“救命恩人”的晚饭吃掉了,让他没有晚饭可吃——其实只是两个蒸饼一碟咸菜。

  那是李玺吃过的最好吃的咸菜!

  魏禹侧耳听着,莫名觉得李玺的描述似曾相识……不会这么巧吧?

  他问:“你说的这个人,后来可曾见过?”

  “当然见过。”李玺看傻子似的白了他一眼,“不然我怎会心仪于他?”

  魏禹其实想再问一句,那人是谁,又觉得不合适。既然能得福王心仪,必然是位女子。

  长安城这么大,夜半迷路的孩童多的是,这样的故事每天都在发生。

  是他想多了。

  提到心上人,骄傲的小福王仿佛卸掉身上的金壳壳,整个人变得软乎乎。

  向来冷心冷性的魏少卿,鬼使神差地安慰道:“你的香囊……会送出去的。”

  李玺灿然一笑,“看在你这么祝福我的份上,就先送你一个好了,也是谢你今日帮我阿姐解围。”

  说着,大方地把那个最大的揪下来,举到他面前,“不许说不要,你若不要,就说明方才的话是在敷衍我。”

  拒绝的话就这么梗在了喉间。

  魏禹无奈一笑,只得接过。

  李玺却把手收了回去,亲手帮他系上,一边系还一边叽叽咕咕地叮嘱:“这颗银球个头大,孔隙多,适合放松柏檀香之类,可别放那些花花草草的,反倒俗了,和你的气度也不搭。”

  魏禹低头,看到他毛乎乎的脑瓜顶,几缕发丝从头冠中冒出来,调皮地打着小卷儿。

  他轻轻地应了声:“好。”

  

  7、很好哄

  

  

  大业幅员辽阔,国力强盛,帝都长安云集了各国商人、无数奇珍异宝。

  魏禹带着李玺逛街,两个人都长了见识。

  从前李玺想买什么,都是长安各大名楼的管事们送到福王府任他挑,从没像现在这样一步一摊地逛过。

  街上很多人,各色货品琳琅满目,李玺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瞅了,觉得什么都好玩,什么都想买。

  魏禹也长了见识,原来真有人买东西价钱都不问,一买买一打!

  “魏少卿,你看这个三彩陶俑,跟当年我打碎的那个好像!”

  “店家,包三、不,都包起来吧,回去慢慢分。”

  李玺冲魏禹笑笑,模样还挺无奈,“送了母亲也要送祖母,三姐姐、二姐姐也要有,大姐姐虽然不在京城,也得给她备下一个,不然回来要生气的。”

  魏禹比他更无奈。

  他真的想提醒一下,东西不是这样买的,价钱总得讲一讲。然而教养又让他把话吞了回去,两个人还没熟到可以干涉私事的程度。

  转头,李玺又看上了一个琉璃盏,摊贩是长安口音,却大吹特吹,说这东西是他从波斯带回来的,专供王庭使用,还编了个公主王子爱而不得的凄美故事。

  当然,价钱也很“凄美”。

  李玺二话不说,就要买。

  魏禹终于忍不住了。

  这小贩明显就是把他当成冤大头,要坑他!

  就在李玺伸出小金爪爪“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的时候,旁边伸来一只修长的手,将他拦住。

  李玺指尖一颤。

  他可是喜欢男人的!

  魏少卿这是在勾引他吗?

  结果,魏禹根本没看他,而是用冷冷的目光盯住小贩,道:“这价钱不合适,店家还是报个实价吧。”

  小贩看了眼他身上的官服,不仅没忌惮,还认定了他们就是不懂行情的冤大头,态度虽恭谨,话却说得油滑:“官爷也听到了,这物件极其难得,不敢说是长安城头一份吧,也差不多了。您想想,咱们花大价钱从波斯淘来,人马骆驼都要吃喝,搞不好还会死个把人……”

  李玺知道这其中有夸张的成分,但还是不忍心,悄悄扯扯魏禹的袖子,“算了,他说多少就是多少吧,咱也不差钱。”

  魏禹偏头,“你闭嘴。”

  李玺惊奇,“你凶我?”

  魏禹深黑的眸子漫上几许无奈,圆润的指尖抚在眉梢揉了揉,刚好压在那颗小痣上。

  李玺咽了咽口水,成功被他的美色说服,“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魏禹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又很快隐去,将李玺往身后一护,冲小贩道:“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报价。”

  小贩硬着头皮,坚持道:“就是这个价,客不能仗着是官身,就欺压咱们小小的商人。”

  魏禹冷笑一声,气场全开,“这琉璃盏质地不透,色泽不纯,气泡尤多,波斯王庭破落了吗,用这样的杯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