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师弟捅死以后 第7章

作者:醉斩明月 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两根蜡烛已经快要烧到底了,火苗微弱下来,照过白衣剑修的身体,在墙壁上投下一个摇晃的剪影。

  沈秋庭在做梦。

  是他上辈子入魔之前,还在凌云阁的时候。

  他们一门从上到下都不太讲究,那时候沈秋庭住的房子不过是在山上随便砍了两棵树搭起来的,四处漏风,风格颇为放荡不羁。好在足够宽敞,后来塞了个师弟进去也不嫌挤得慌。

  深秋露水重,沈秋庭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惺忪地拉开门,见白观尘正在院子里练剑。

  他这师弟一向比他勤快得多,几乎沈秋庭每天醒过来都能看见师弟在院子里练剑,时间长了几乎都成了习惯了。

  可这一天,沈秋庭站在原地看了会儿,忽然觉得有些冷。

  他修为已至金丹,按理来说,早就寒暑不侵了才对。

  他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哦,他已经不能修炼了。

  北域兽潮之后,他便坏了根骨,连剑都拿不动了,更别提修炼了。

  白观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练剑,正安静地看着他。

  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对视了一会儿,沈秋庭倚在门框上,浑不在意地笑道:“师弟,我有点冷了,先进去了。”

  白观尘走上前来,一言不发地给他披了一件衣裳。

  清冽的松木香气包裹住身周,沈秋庭愣了一下,却见白观尘已经转身离开了。

  ……

  沈秋庭其实不太明白这个梦是个什么意思。

  让他回忆一下上辈子最没有排面的悲惨岁月?

  还是不用了吧,又不是什么值得纪念的风光事迹。

  半梦半醒间,那股清冽的松木香气好像越发浓重起来。

  沈秋庭觉得有些不对,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在这种鬼地方睡觉委实不是什么好选择,一觉醒来,沈秋庭腰酸背痛,活像是被人打了一顿。

  随着他的动作,一件白色的外袍滑落到了地上。

  是白观尘的外袍。

  他方才在梦中嗅到的松木香气,正是从上面散出来的。

  沈秋庭捡起地上的外袍,愣了一下。

  白观尘看他一眼,道:“不必还了。”

  沈秋庭听见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方才心中丁点的感动瞬间消了个干净,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白观尘道:“酉时末。”

  两扇木门依旧没有打开的意思,窗户也紧紧闭着,只能从门窗的缝隙中判断出,外面的天应当是黑透了。

  两根烧到底的蜡烛火苗摇摇晃晃了一会儿,终于彻底寿终正寝了。

  祠堂内重新陷入了浓重的黑暗中。

  白观尘拿起灵剑,目光落到门上,微微动了动:“有东西来了。”

  “梆、梆、梆——”

  梆子敲击的声音好像就响在耳畔,紧接着就是一阵什么东西走动的“沙沙”声。

  沈秋庭听着跟昨天晚上如出一辙的动静,开口说:“外面是在百鬼夜行。”

  他把昨天晚上遇到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只是……今天尸体们的目标不再是河边,而是成了祠堂。

  走动的声音在慢慢逼近,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外面的东西就停在了门口。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之后,像是有什么东西趴在了门缝上。

  浓重的黑暗中,像是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窥视着祠堂里面。

  外头传来了细细碎碎的低语声,却听不清说的具体内容。

  白观尘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颗夜明珠,明亮的光芒瞬间驱散了无孔不入的黑暗。

  门口的东西像是被光芒惊扰了一般,外面的动静乱了一会儿,突然响起了一声梆子。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贴着门响起:“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沈秋庭乐了,仗着身边有个能打的,捧着夜明珠对着门缝蹲了下来,逗外头的东西:“你仔细瞧瞧,我手里的这个可是火烛?”

  隔着窄窄的缝隙,隐约能看到外头不少尸体正贴着门缝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正中间那个拿着梆子的,正是从昨天晚上就开始打更的骷髅。

  被夜明珠的光芒一靠近,一众尸体惊慌地散开,慌乱中还掉了几根骨头在地上。

  沈秋庭逗完外面的,转过身来看向楼梯的方向,微微一笑:“哟,周小姐,您这壶茶这是终于泡好了?”

  昏暗的楼梯上站了一个身着粉色裙衫的人影,正是消失了一天的周晓芸。

第8章

  周晓芸看了沈秋庭一眼,并不理会他的调侃,一言不发地走下了楼梯。

  白观尘直接了当地开口问道:“周小姐还不打算把意图告诉我们吗?”

  周晓芸摸了一把腕上的银铃,勾唇诡异一笑:“自然是——请你们两个外乡人来看戏。”

  “看着吧。”她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我陪你们一起看。”

  外头的动静逐渐大了起来。

  尸体们开始躁动起来,一个接一个地试图拆掉门窗往祠堂里面爬。

  骨头与木材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半扇窗户就不堪重负地摔了下来,一个腐烂的头颅顺着破开的洞伸进了祠堂内,空洞的眼眶直直盯住了祠堂中央挂着的画像。

  天空中挂着一轮血月,暗红色的月光流淌进来,像是一滩陈年的污血。

  头颅张开嘴,声音嘶哑:“祭祀……祭祀……”

  都死成这个模样了还想着祭祀,怕不是脑子有问题。

  沈秋庭拿了匕首将头颅拍下去,捡起地上的半扇窗户重新安了上去,不顾外头的撞击声,死死按下了插销,才转过身去看周晓芸:“这便是周小姐想要我们看的戏?”

  因为方才的动作,他手中的匕首上沾染了一层浓重的黑气。他现在并非修士,不敢沾这玩意儿,只能先把匕首扔到一边。

  这些尸体的怨气……太重了些,比寻常枉死的人还要重得多。

  白观尘看了那匕首上的黑气一眼,皱了皱眉。

  周晓芸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捆红烛,沿着牌位摆成两排,拿火折子挨个点了,暖黄色的烛光在眼下的情境中,竟有些阴森诡谲的味道。

  她像是对外面的情况毫不在意,点完了红烛,看着挂在中央的画像,眼神森寒:“别急,就快到时候了。”

  瞧着分外神神叨叨的。

  沈秋庭看了一眼自己的遗像,有些瘆得慌,他给白观尘使了个眼色,喊了一声:“周小姐,看这边!”

  周晓芸下意识看向沈秋庭的方向,冷不防旁边白观尘一张符纸直接贴到了她的身上。

  她脸色一变,周身冒出黑色的魂力,却始终挣脱不开符纸的束缚。

  这姑娘看着厉害,实际上也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鬼修,半分战斗意识都没有,一身修为都是空架子。

  沈秋庭提了一个椅子过去顶住了“砰砰”乱响的门,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绳子,把周晓芸捆在了椅子上。

  白观尘看了他的动作一眼,有些无奈:“寻常绳索困不住鬼修。”

  “走个形式而已,绑人总要有绑人的样子,”沈秋庭在周晓芸身后打了个漂亮的猪蹄扣,抬起头来冲他眨了眨眼睛,“这不是有仙师的符纸在吗?跑不了的。”

  周晓芸惨白的一张脸隐隐有绿的架势,看着沈秋庭的眼神像是想要活吃了他。

  白观尘抬手给整个祠堂布了结界,外头尸体们的撞击声终于消失了。

  沈秋庭半点都不在意周晓芸的目光。他走到窗边,打开被撞坏了一半的窗户,见镇民们的尸体并没有离开,而是在结界附近徘徊,虎视眈眈地盯着祠堂里面透出来的光。

  天空中是一轮明亮的血月,看着就让人觉得诡谲非常。

  这些尸体是真的只是想进来祭祀,还是……这祠堂里有什么吸引他们的东西?

  白观尘走到周晓芸面前,问:“现在可以说这里发生过什么了吗?”

  周晓芸放弃了挣扎,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吗?”

  沈秋庭从窗户边走过来,道:“周小姐,故弄玄虚就没什么意思了。”

  这姑娘装神弄鬼了一整天,总不会当真是请他们来这里喝茶的。

  周晓芸闭上了嘴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沈秋庭在一堆牌位中挑挑拣拣,找出写着周晓芸名字的那一个,问道:“此处可是周小姐布置的?”

  周晓芸阴森森地看了他一眼,依旧不说话。

  沈秋庭正想着找点别的东西刺激她,一直旁观的白观尘忽然开了口:“是五日轮回经。”

  周晓芸猛然瞪大了眼睛,愣怔片刻,终于声音沙哑地开了口:“你怎么知道?”

  五日轮回经虽然名字听起来像个正经功法,却是地地道道的邪功。

  在功法影响的范围内,所有死去的魂魄都会忘记自己死去的事实,永远活在死前的五日中,一遍又一遍地经历自己的死亡,无数次的死亡滋生的怨气叠加,就会成为施法者提升功力的最好养料。

  白观尘第三天才来到此地,原本并不能确认此处的情况,只不过方才沈秋庭拿起牌位他才想起来,大量囚禁魂魄除了滋养邪祟之外,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五日轮回经。

  这种功法在千年前就已经失传,寻常修士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更别说有人用了,现在却突然出现在了此处。

  沈秋庭忍不住看向了周晓芸。

  他只听说过这种失传已久的功法的恶名,看过一些只言片语的记载,却没想到重生一回还能有机会见识到。

  镇外头的冥河结界,加上一个镇里头的五日轮回经,这镇子莫不是掀了阎王爷的棺材板?

  周晓芸像是察觉到了气氛的突然凝滞,开始在椅子上挣扎起来:“你们懂什么!我是想要救他们……”

  她神态凄惶,瞧着不像是作假。

  沈秋庭察觉到问题,正想上前询问,却被白观尘拦下了。

  没修为的人没人权,他只能暂且退居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