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诏狱看大门 第188章

作者:雁过寒潭 标签: 平步青云 美食 穿越重生

  就在阿直生日的那天,为了救母亲和弟弟,已经加入了锦衣卫的梅千张挣脱了万达等人的捆绑,潜入汪家通风报信,差点害的他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时候他虽然救万达有功,但还是被带回京,按照军法和锦衣卫的“家规”审问。

  “记得,你们跟我说,他**。”

  邱子晋失落地低下头。

  知道那么一个鲜活少年的生命就此而逝的消息,当初让他一度非常难受。

  不止是因为他们曾经是短暂的伙伴,在充满了异域色彩的南疆渡过了一段堪称轰轰烈烈的日子。

  更是因为他曾经一度非常羡慕他,羡慕他的自由自在;羡慕他那自成一格,完全不受外界拘束的伦理道德。

  这是从小就活在母亲的阴影之下,每天都被拘束的连气都喘不过的邱子晋完全求之不得的东西。

  梅千张就是他那书房里,曾经的那扇窗户。

  那里有和煦的春光,有潋滟的湖水,有蜿蜒遒劲的梅树,和惊鸿一瞥照影来的鹭鸶。

  行侠仗义,抱打不平,救济百姓,孝顺干娘,就像是话本里的江湖传奇……虽然他的所作所为,难以否认是触犯了法律,还差点误了大事。

  但是似乎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永远被条条框框束缚着的邱子晋感到目眩神迷。

  他是一个做坏事都做的那么坦荡的少年,而他则是一个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故意接近万大人的阴险小人……

  然后,这个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少年,**。

  得知梅千张死讯的那一天,邱子晋感觉自己经历过了两次日落。

  天上的太阳今天落下,明天还会照样升起。

  心里的太阳落下,那就是沉入了北冥深海,再也不会有人照亮他那颗狭窄又卑劣的心了。

  “他本是应该死的。但是我向娘娘求情,请她开恩,将阿直唯一的血亲留下。”

  想起十多年前的往事,万达也是不胜唏嘘。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按照锦衣卫的家法……南镇抚司行刑,生生剥去了他的半张脸皮。”

  “生生?”

  邱子晋瞳孔紧缩。

  “生生……”

  万达低下头,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

  即便出入诏狱十多年,见识过了无数种残酷的刑罚,万达也难以想象那是种怎样的痛苦。

  所以锦衣卫里流传着一句话——宁可直下阎罗殿,万不可去南抚司。

  南镇抚司,就是锦衣卫们的“诏狱”。

  上完刑后,足足过了一个多月,他才在北镇抚司里再一次见到了戴着面具的梅千张。

  他跪下,对他磕了一个头,感谢他的救命之恩,然后翩然而去。

  若不是那双眼睛依然清澈灵动,他都无法将眼前这个沉默的男人和那个永远叽叽喳喳,没事找事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他之前不是不愿意来见你,而是他真的‘没脸’来见你。”

  杨休羡低声说到。

  他上前,拍了拍邱子晋的肩膀。

  “你不要怪他。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做一抹影子。他不想吓到你。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梅千张他喜欢在大家的心目中,自己永远都是‘一剪梅’时候的模样……如果你实在不能接受他,那就还是做回朋友吧。”

  杨休羡顿了顿,“或者,你就当他不存在。他,也就不存在了。”

  “别说了!”

  邱子晋一把打开了杨休羡的手,愤怒地喊着,声音凄厉,近乎哀嚎。

  可能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在哭梅千张,还是在哭自己吧。

  眼看谈话无法继续下去,万达和杨休羡识趣地从包厢里走了出来,只留邱子晋一个人在房里暗自神伤。

  “你刚才,是故意那么说的吧。”

  万达一边往楼梯下面走,一边用胳膊捅了捅杨休羡的手臂。

  什么“你就当他不存在,他就真的不存在”了,简直就是**诛心。

  如果真的能做到这种地步,那就不是宁可抛弃家人,也要一心向前,走自己道路的邱子晋了。

  “我就是给他们添一把火。”

  杨休羡笑了笑,“不然再给他们十年,也走不到一块去。”

  毕竟这两个人实在是太慢热了。

  如果没有人在后面推一把,可能走着走着,真可能就形同陌路了吧。

  幸好我们不这样。

  万达抬起头,正好迎上了杨休羡的目光,两人相视而笑。

  下了楼梯,两人刚走出星海汇没多久,就看到了“满载而归”的万澜。

  他头上带着狐狸面具,一手拿着风车,一手拿着糖葫芦。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挎包,里面鼓鼓嚷嚷地塞满了不知道什么玩意,兴奋地一路叫一路跳。

  阿直跟在他的身后,手里也是拿着一堆零食玩具,一脸宠溺和无奈的表情。

  “死小子,乱吃零食不算,还骗阿直给他买东西。很好!”

  万达把拳头捏的“咔咔”作响,露出了一脸狰狞的表情。

  “面对疾风吧,两位少年!”

  算起来,他足足三天没有揍儿子了,时间也差不多了。

  还不等他跳到这两人面前抓个现行,就听到一阵轰天的炸裂声从头顶上蒙头盖下,激得人浑身一震。

  惊天动地,丘峦崩摧,整个天空仿佛都被撕裂了。

  一刹那,所有的人都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万达只觉得“嗡”的一下,耳朵里面的神经仿佛断裂开了似得,脑子里扯起了尖锐的耳鸣声。

  不止耳朵,眼睛都像是受到了影响,只看到片片雪花从眼前由小变大,又由大变小,出现了短暂的幻觉。

  与此同时,脚下也如同地动山摇一般,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波浪形。

  万达只感觉到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眼前的灯火都变成了一条条彩色的光带。他下意识地想要扶住什么,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好不容易稍微恢复了一些视觉和听觉,下一刻,他只觉得眼前一花,周围的棚子开始剧烈地摇晃,挂在棚子上的各色灯笼“呼啦啦”地掉了下来。

  “小心!”

  眼看一个正在燃烧着的灯笼就要砸到万达身上,杨休羡一个飞身,一拳打开灯笼,转身将万达护在身下。

  两人踉跄地落地,杨休羡干脆借势在地上打了一个滚,两人拥抱着滚到了路边的草地上,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你没事吧?”

  杨休羡拍了拍万达的面颊大声问道。

  万达出梦初醒似得转过头,望向两个孩子那边。

  “阿澜!”

  万达半撑起身子,一抬头,目呲欲裂地看着路边的高大彩棚被震得裂开,十几根散落的竹子朝着阿直和阿澜身上倒去。

  彩棚下刚才站着的都是儿童和妇女,尖锐的叫声此起彼伏。

  一个妇人在惊慌之中,无意识地将抱着布包,有些愣神的万澜用力推到一边,抱起自己的孩子大步冲了出去。

  阿澜虽然和同龄人比起来还算高大,但他毕竟是个孩子,被妇人推的一个踉跄,手里抓着的东西悉数掉落在地上,歪着身体眼看就要被推到倒塌的彩棚下头。

  汪直丢猛地开手中的零食和杂物,一把冲上前,在最后关头,将他拉到身边。

  彩棚彻底倒下,几根崩裂的竹子在汪直的脚边绽开,尖锐的竹片差一点就戳到他们两人。

  还不等万达喘过气来,只看见汪直脚下一滑,带着怀里的阿澜又要摔倒。

  原来他们刚才就站在卖炸物的小吃摊子旁。

  刚才那一阵地动山摇,将摊子掀翻,滚油泼了一地,而老板早就逃得不知所踪。

  汪直为了避开倒下的棚子,揽着阿澜的肩膀连连后退,却没有顾及到脚下。

  此刻他一脚踏上了热油,顿时疼得脚下一软,滑腻腻的热油让他失去了平衡,眼看两个顶漂亮的孩子双双倒下,就要往那滩热油上摔去。

  杨休羡放开万达,纵身飞扑过去,却已然来不及了。

  “阿直!不!”

  杨休羡张开的双手只抓到了汪直飘落的衣角。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汪直屏住呼吸,闭上眼睛,他拼劲最后的力气将自己翻了个身,准备用后背来迎接还在冒着青烟的热油。

  娘娘!陛下!素素!

  阿直会保护好娘娘的儿子的!

  “阿直!不!”

  万达撕心裂肺地叫着。

  电光火石之际,一个黑色的身影从空中飘落。

  梅千张一脚踢在掉落在路边,已经被烧的只剩下骨架的灯笼上。

  说时迟那时快,灯笼的竹骨借着油的润滑飞快地冲到了汪直已经快到倒地的后背上。

  整个人彻底倒下,汪直只觉得自己的后背被什么东西垫着,虽然有些膈应,却没有想象中的剧烈疼痛。

  杨休羡见状,急忙拔掉身边落在地上的灯笼内的蜡烛,将只剩些微纸皮的灯笼骨架一个接一个地,扔在滚烫的热油上。

  是了!

  这个世上,恐怕也只有梅千张的绝世轻功,才能踩在这样轻飘飘的灯笼壳子上借力使力。

  果然,梅千张足尖轻点,施展起“蜻蜓点水”的步伐,连续踩着好几个灯笼,踏着细细的,拱起的竹篾,翩然来到两个孩子的身边。

  站定在一个红色灯笼的架子上,他一手拉起万澜的衣服后颈,在孩子大叫之前,将他往杨休羡那边扔去。

  阿澜睁大眼睛,看着破碎的彩楼,倒塌的灯杆,一一在自己的面前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