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诏狱看大门 第204章

作者:雁过寒潭 标签: 平步青云 美食 穿越重生

  汪直站在房门外,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转过头,微微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如此深情厚谊,即便他们是两个男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万达满脸嫌弃地将喝光了的药碗递还给杨休羡,然后从放在床头的点心盒子里,拈了一块果脯放进嘴里。

  “太苦了,就喝三顿啊,多了我不干。”

  “那可不行。太医说了,一天两顿,十天为一个疗程,少一顿就不行。”

  杨休羡好笑地取过托盘上盛着的帕子,给他擦了擦嘴。

  “太医知道什么?这么苦的药,喝多了我会反胃的。”

  万达听了大摇其头,“再说了,药补不如食补。我给自己做补气血的药膳,强过这些苦水千百倍。”

  “宫里陈司膳做好的药膳已经送来了,正在厨房的锅子上热着呢。你放心,药膳也好,苦药也好,一顿都逃不掉的,都是娘娘的心意。”

  “哎……”

  听说是万贞儿安排的,万达也说不出话来了,垂头丧气地将身子往后面垫着的枕头上一靠。

  “你知道么?我之前差点‘回家’了。”

  看着床架子上的绣花图案还有旁边垂下的长长流苏,万达回想着之前半梦半醒之间见到的那一幕。

  太真实了,那绝对是在某个医院的急诊室,周围都是医生护士和各种医疗器械,比那个半吊子李子龙弄出来的所谓“幻境”要真实一百倍,一千倍。

  他的魂魄,脱离了这个六百年前的躯体,差点回到了六百年后。

  但是他放心不下杨休羡,也放心不下阿澜和阿直,所以又回来了。

  “说什么呢,这里不是你的‘家’么?”

  杨休羡只当他是说胡话,将药碗拿出去交给下人后,又重新坐回床铺边陪他。

  “不,不是这个‘家’……”

  万达拍了拍床铺,示意他也一块躺下来。

  将自己一半的枕头分给了杨休羡,万达往床里头挪了挪身子。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脸孔转向半躺下来的杨休羡。

  “其实……我一直有个‘秘密’瞒着你。”

  杨休羡见到他如此郑重其事,满脸认真的表情,完全不似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的模样,不由得也认真了起来。

  “我接下来说的事情,可能非常匪夷所思。但是我发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没有半点夸张和欺瞒。广怀,你要相信我啊。”

  杨休羡急忙点头。

  “我,是一个来自六百年后的人……哦,不,是来自六百年后的一个‘鬼’。”

  万达咬了咬嘴唇,开口说道。

第96章 西厂擘建

  眼看中秋节迫在眉睫,男爵府上下为了应节开始做各种准备。

  作为主人的万达,他的身体也终于恢复的差不多了。不但能下床走动,甚至还能手捧着茶壶,沿着他男爵府的园子散散步,指导指导万澜打拳了。

  自打万澜小爵爷发下了要做一名正宗锦衣卫的誓言,并且表示再也不会更改后,万达就趁机好一顿折腾他。

  每天一早天还不亮呢,万达就让下人把万澜从被窝里拖出来。让他蹲马步,打拳操,抡小号的石锁,美其名曰“闻鸡起舞”,实际上是想让这小子早些知难而退。

  做个勋贵,恩荫个百户千户的带俸职位就行了。干嘛那么认真,还非要带着刀子,冲到前头干起来呢?

  你爹我当年是年幼无知外加乡巴佬头一回进京,不知道里头的规矩。

  你个正儿八经的小爵爷做个纨绔子弟就行了,干嘛学人那么上进啊……

  万达还恐吓他说练武就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闻鸡起舞”外加“拳不离手”。

  本来想着这个娇生惯养的小破孩一定忍受不住,几天之后就要放弃,就跟他放弃之前那一顿乱七八糟的兴趣爱好一样。

  谁知道小少爷非但坚持下来了,还越练越有味道。

  阿澜很小的时候,身体不怎么好,有点朱见深时候的童年的味道。为了锻炼他的身体,万达曾经拜托高会带着他打过一段时间军团拳操,比划比划手脚。

  那时候小少爷可不是这个样子,能耍滑就耍滑,能偷懒就偷懒,把老实人高会捉弄得一度非常狼狈。

  现在他非但每天寅时不到就起来跑圈,还主动要求他爹把高叔叔或者杨伯伯叫到家里来做个现场指导——万澜嫌弃他爹三脚猫功夫,觉得他跟着老万学迟早被“误人子弟”,被人打破后脑勺。

  “臣前几天带他去了一样杨千户的家里,他看到杨家的小校场里那一套十八般兵器,双眼都发光了。现在撺掇着管家把后院的一片花园给填平,给他也做一个小小的练武场。还要张罗着去武器铺里买兵器,买好马,买箭靶子和草人,我好好的男爵府要被他改成镖局了。”

  武英殿内,万达照例坐在朱见深脚下的小杌子旁,叹了口气,一手托腮,满脸无奈。

  “以前吧,他不听话,臣还能揍揍他。现在他可不怕揍了,我一拿藤条出来他就主动把屁股撅起来。”

  万达说着,把屁股对着朱见深一翘。

  “高会那厮同他说——所谓百炼成钢,习武之人就要一不怕苦二不怕疼。被揍多了,皮厚了,筋骨也壮实起来后,就不怕被人打了。反正现在这小子功夫到家不到家我还看不出来,皮是真的比以前厚多了。”

  言毕,万达又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朱见深说道,“陛下,您儿子太难管教了,要不您从宫里派两个教规矩的内侍或者嬷嬷来府里,给这孩子上上‘紧箍咒’吧。”

  朱见深回想起前天阿澜进宫,跟着万侍长一起舞剑时候的飒爽英姿。他们母子二人从侧面望去,简直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这孩子像他一样早慧,又继承了万侍长的英武之气,果然是他们夫妻俩生出来的。

  想到这里,一股为人父母的豪情在朱见深的胸口翻涌着,他微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天性跳脱,朕不想拘着他。小郎舅你就多担待吧。”

  万达顿时把脸拉的老长。

  “实在不行,他每日下了学之后,朕叫阿直陪着他,去御马监里骑马,演戏武艺。那里的太监们,都有把子好功夫,也好过他一个人在男爵府里瞎折腾,把自己练伤了。男孩子嘛,就应该多跑多跳的。”

  朱见深想了想,说道。

  “那我就谢主隆恩了。”

  万达急忙顺着杆子爬了下去。

  “话说,小郎舅……”

  谈完了儿子,终于要开始谈正事了。

  朱见深歪着身子,对着万达勾了勾手指。

  “你是怎么做到,让那些黑狐狸反噬主人的?”

  那天他们虽然是在殿外,但是李子龙临终的时候那凄厉的惨叫声,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那哀嚎之声堪比百鬼夜哭,至今回想起来都叫人不由自主地竖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天奉天殿的门被打开,杨千户抱着小郎舅出来之后,禁军的人马进去收拾那个妖道的尸身。

  虽然他没有亲眼目睹,但是据阿直和怀恩的描述,李子龙是被十多只黑眚用尖锐的牙齿活活给咬的皮肉凋零,白骨森森。但凡衣服没有遮蔽到的地方,基本上就没有一块完整的血肉了。

  最后杨千户给他的那一刀,与其说是最后结果了他,倒不如说是让他从那种生不如死的状态中解脱了。

  杀了李子龙后,那些黑狐们也被杨千户和阿直逐一斩杀,黑狐的骚臭味,炸药的硫磺味和鲜血的味道混在一起,将整个奉天殿弄得臭气熏天。宫人们打扫之后足足通风了三四天,才彻底清除那股恶心的味道。

  据说这些冒充传说中妖兽“黑眚”的大黑狐狸都是李子龙精心豢养调教的,按说它们应该只听从李子龙的号令才对,怎么会反而攻击起主人呢?

  “嘿嘿,其实,这个真的不算什么秘密,阿直他应该知道的。”

  万达闻言笑道。

  “朕也问过阿直,阿直只说,你在让他们把熄灭烛火之前,将一个香袋扔给了他。然后阿直在黑暗中,联手杨千户与那妖道交手之际,将香囊打开,把香粉洒在了李子龙的宽袍大袖上……朕就是想不通这点——你那神奇的香囊是从何而来,为何有了沾上了这个,那些黑狐就不听号令了呢?”

  朱见深满脸疑惑。

  “那个香囊,是阿直从昭德宫里帮我取出来的。”

  万达答道。

  “昭德宫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朱见深大为不解。

  “陛下,那日早些时候,臣带着锦衣卫的人马前去被炸毁的国子监。发现发生爆炸的后排民房内,死了大量的黑狐,和用于囚禁这些狐狸的笼子。也正是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了所谓‘黑眚’的真面目,不过就是被训练好的狐狸而已。而且李子龙他养了不止一头黑狐,根据被锦衣卫们翻找出来的笼子的数量,大约就有二十多头。”

  说是“黑狐”,其实哪里找得出那么多纯黑的狐狸,其中有一半都是普通的赤狐用染料染成了黑色充数的。

  “臣核对了一下被我们翻拣出来的狐狸尸体的数量,发现只有十只不到一些,和笼子的数量对不上号。狐狸可不同小狗,很难训练出成果,绝对不可能野放在外头养着。所以臣当时就断定——剩下的十几只狐狸,一定被李子龙带走了。”

  所以那天他们进了奉天殿后,万达就一直注意观察着房梁。黑狐不可能离开李子龙很远,他判断那十几只迟迟没有露面的黑狐,就是李子龙最后的“杀手锏”。

  “即便如此,这跟香囊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训练动物啊,无非就是通过食物的收买,和疼痛的刺激,让它形成‘条件反射’……”

  万达摇头晃脑地说道。

  他的生物课知识居然没有还给初中老师,也真是难得。

  “何谓‘条件反射’?”

  朱见深皱眉。

  小郎舅又开始不说人话了。

  “就是要么给吃的,要么揍它,动物就会听话了。”

  万达说完,心道这个跟他养阿澜貌似也差不到哪里去啊……

  “而且,姐夫您有没有想过,那黑眚从未见过陛下,李子龙之前也从未进宫,为何那日在奉天殿上,那黑眚毫不犹豫地直接就对着您扑过来呢?”

  朱见深若有所思,“你是说……”

  “那个宫女芸儿,原来的名字叫做秋香。娘娘嫌名字不雅,而且她又是负责掌管昭德宫内一切香事的宫女,所以才给她改名为‘芸’。”

  芸,香草者也。

  这位芸儿姑娘乃是一个调制香料的高手,昭德宫内所有的印香、线香、香丸都是经过她的手炮制的。

  她每天还要负责给住在昭德宫里的三位主子们用熏笼熏香衣物,凡此种种,都是亲力亲为,绝不假他人之手。

  “你是说,她在每日给朕熏衣服的香料上动了手脚?”

  朱见深说罢,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脸色一变。

  芸儿虽然已经死了,不过她留下的香料和香料的配方还是被搬入新宫殿的宫女们继承了去,所以朱见深身上用的还是原来的香料。

  不过正所谓“久入芝兰之室而不闻其香,久人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朱见深早就习惯了自己身上这股若有似无的香味,每日被它所包围,早就已经感觉不到了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