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诏狱看大门 第236章

作者:雁过寒潭 标签: 平步青云 美食 穿越重生

  之前朵儿这个臭丫头,多次在族里宣称自己要嫁给万掌柜的俊俏儿子做妻子。

  阿吉噶也是乐见其成,还向大家吹嘘,自己马上要是有一个富豪商人的儿子做女婿了。

  其实乌拉部的人都知道,阿吉噶之所以每次和汉人谈生意,都带上这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打得可不就是这个主意么。

  之前朵儿还小,他想把女儿送出去也无法下手。

  谁知道今年老天爷就送了万掌柜父子两头“大肥羊”来。

  若是朵儿真的嫁到大明去,以后他们进京朝贡,落脚的地方就不是驿站,而是万家大宅门了。

  说不定,等相处的时日长了,连万首辅的家门,都能去摸上一摸呐。

  这一切听在拓津的耳朵里,都让他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若阿玛当年不是那么偏心,把族长之位传给了这头大黑熊,那么这一切都应该是自己的!

  大明朝的敕书,草原上的牛羊和女人,数不清的财富,都应该是他拓津所有。

  没曾想,人到了客栈,提亲的礼物也带了,双方家长都见面了,几乎整栋客栈上下的都人来看热闹,死丫头朵儿又出尔反尔说自己不嫁了。

  阿吉噶为人最好面子,被朵儿那么一闹,根本就下不来台。

  出发时候轰轰烈烈,赶着无数牛羊上门去提亲的阿吉噶,灰溜溜地带?哭得跟死了爹一样的朵儿回来。

  这场闹剧把拓津看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晚上睡在帐篷里,连做梦的时候嘴角都带?笑容。

  他想了几天,觉得自己若不好好抓紧这个机会,攀上这个京城大客商。等他做完了买卖,打道回府。下次再来,那说不定就是一两年之后的事情了。

  于是这就有了今天拓津带?礼物上门的一幕。

  这一切的发展都正中了万达等人的下怀,简直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阿吉噶看似粗犷,实则粗中有细。除了那天在他们部落里喝酒,他没忍住向万达他们透露了一段关于散赤哈的旧事。

  之后几次见面,都没有再多说一句。

  散赤哈的是怎么死的,他的那个上京朝贡的侄子产察结局如何。这一场战到底是如何挑起的,至今也没打探出个结果来。

  陈钺此人决不可信,他向朝廷上报的情报自然也不可信。

  想要了解更多的内幕,只有从别处下手了。

  现在这个拓津能够主动靠近,那实在是再好不过。

  而且他们完全可以利用这兄弟两人之间的间隙,好好地挑唆一番……

  “我和拓津约定好了,三日之后,去铁岭卫附近的草场。那里有他的一个秘密养马场。饲养的马匹,不在阿吉噶卖给我们那十匹骏马之下。”

  送走了拓津一行人,万达召集众人坐下。

  “原来那拓津早就不甘心蛰伏在阿吉噶之下。他不但有自己的马场,马奴。在铁岭卫那边甚至还有一个仓库,里面藏了无数的极品山珍,就等?大买卖上门呐。”

  “我们去铁岭卫与他私下交易,若是被人发现了,可是要被逐出辽东马市的。”

  这就是等于是黑市交易,逃过了大明衙署的监管和缴纳边税。到时候万一发生了争执,被识破了身份,就功亏一篑了。

  杨休羡担忧地说道,“而且铁岭卫距此,骑马也要走上一天。万一他在那里设了埋伏,故意要将我们‘黑吃黑’,哪怕我们亮出身份,强迫陈钺出兵,从辽阳镇赶到铁岭卫也是鞭长莫及啊……”

  “杨大人尽可放心,我们在铁岭卫不是没有人帮忙的。”

  就在此时,汪直突然站了起来。

  他走到窗边,往下看了看,笑?转身对众人道,“我约的朋友已经到了,他可以在铁岭卫护卫我们的安全。”

  朋友?

  阿直才来了多久,居然已经在辽东交到朋友了。

  再说了,他不是天天都在辽东大营,和陈钺那厮斡旋么?

  据说要不是汪直是个“宦官”,陈钺都恨不得亲自把女人送到他的榻上了。

  万达和杨休羡,还有邱子晋互相看了一眼,一时都没想通,这个从天而降的“朋友”到底是谁。

  “兵部左侍郎马文升,见过各位。”

  来人一进门,刚自报家门,就把万达等人吓了一跳。

  这人居然就是马文升,那个和陈钺非常不对付的,同样也是巡抚辽东的兵部左侍郎马文升!

  马侍郎是三品大员,在这里,除了万达与他平级之外,其他的人官阶都远远在其之下。

  众人急忙起身,纷纷与之见礼。

  马文升今年五十有余,乃是景泰二年的进士,至今已经服侍过了三朝帝王。他身材虽不十分高大,但是双目炯炯有神,神采照人。

  这位战功赫赫的老将不但担任过陕西巡抚,平定过固原的满四之乱。还在成化九年,在黑水口打败了残元部落,生擒平章迭烈孙。

  不仅如此,他还算是邱子晋的半个上司。

  天顺年间,他出任过福建按察使,在当地剪暴锄奸,一举解决了曾经拖延了十七年之久的一场冤假错案,被百姓称为“神君”。之后更是在南京出任大理寺卿,掌管刑律。(注释1)

  所谓的“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说的就是马大人这样的天才了。

  万达等人之前虽然没有见过其本人,但是对他的功绩也是很有一番耳闻。如今见到本人,见其果然是稳重坚毅之辈,与陈钺之流截然不同。

  不过看人如何只能看表面,对于汪直居然轻易暴露了他们“微服私访”的身份,众人心里还是有些不虞。

  “素素,你不要怪我,我也没想到会遇上马大人。”

  汪直一边坐下,一边紧张地对万达解释。

  说自己并不是故意泄露了他们的身份。而且马侍郎此人乃是英雄豪杰,绝对信得过,即便知道他们是微服私访,也不会泄露给旁人知道。

  万达听闻,感叹了一声阿直还是太年轻了,又是崇拜英雄的少年人,太过容易对人产生信任。

  他们“微服私访”,要“访”的除了有女真、鞑靼人和陈钺,难道这马文升就不是他们探查的对象了么?

  这辽阳局势如此混乱,陈钺固然有错,难道马文升就可以全然置身事外不成?

  说到底,将帅不和,互相倾轧,才会让外族人有机可乘啊。

  不过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益。

  万达只能想着之后寻个机会,告诫告诫阿直,“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马文升今日未穿官服,而是一身普通武夫打扮。

  边境人多好武,他这样的装束走在路上,哪怕迎面遇上了辽东大营的士兵,都不一定能够一眼就认出他的身份来。

  “我和汪小弟,乃是‘不打不相识’的。”

  这马大人性格也颇为豪爽,见汪直处境尴尬,急忙开口为他解围。

  这话要从前几日说起。

  梅千张从陈钺军营里找到的那两封书信,汪直也一并让人带回了紫禁城,作为证物和那份折子一起呈上。

  陈钺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十多年前的广西湖南一带,曾经有个“采花大盗一剪梅”,喜欢盗窃戏弄官府中人,而且每次作案后,都会留下一副红梅图。

  此人来无影去无踪,虽然已经十几年没有再出山犯案,但是至今抓捕他的榜文还贴在广西各个州府的衙门门口没有撤下。

  至于这“一剪梅”怎么就从西南到了东北,横跨了整个大明国。并且“重出江湖”后的第一个案子居然是找他下手,陈钺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为了这两封书信,陈钺失魂落魄了好几日,终于在前几天突然想起,西厂的督公还在自己的大营里,自己居然已经怠慢他那么久了。

  书信重要,陛下的特使也重要啊。已经丢了一个了,不能两个都丢下。

  于是这些日子,陈钺对汪直更加殷勤起来。

  只要他自己有空,就亲自带?汪直在辽阳城和附近几处的城镇骑马玩乐,喝酒听戏。如果他没空,就会派手下人跟在汪直身边,随时为他导游付账。

  为的自然是讨得汪直的开心,让他舒舒服服地出个公差,然后回去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把自己之前在辽东的事情给彻底“熨平”了。

  汪直对这一切都是心知肚明,于是也虚与委蛇地与他周旋,好让万达他们抓紧时间打探消息。

  前几日里,汪直和梅千张两人照例带着陈钺派来的士兵,褪去官服在城里“吃喝玩乐”,“作威作福”。

  那士兵陪同了汪直几天,也狐假虎威起来。居然仗势欺人,吃了饭不给人银子不说,还掀了人家的摊子。

  刚巧,正在摊子上用餐的,就是从铁岭那边赶回来,做平民打扮的马文升和他的侍从。

  两边人马当场就大打出手。

  在混战的时候,梅千张将马大人身上带着的令牌给“摸”了出来。到旁边一看,这才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这时候汪直假装“不敌”,带着被打得半死的士兵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他愤愤地回到了辽东大营,告诉陈钺自己在路上被人欺负了。陈钺当场吓得奉上一堆珠宝,为汪直“压惊”,汪直毫不客气,全数收下。

  与此同时,梅千张再绕了回去,将摸来的令牌双手奉上。并且按照汪直的吩咐,告知了对方自己的身份。

  “原来是这样的‘不打不相识’。”

  万达点点头。

  “在下也是没有想到。在京城西厂里,还有这样‘妙手空空’的人才。”

  马文升指?站在汪直身后的梅千张笑道,“想必之前在辽东大营里,那场满城风雨的失窃案,也是这位兄台所为吧?就是不知道为何你要托名给那个‘一剪梅’呢?江湖中现在知道此人名号的,可不多了。”

  虽然带?面具,不过梅千张还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脑袋。

  “当然,这如果事关西厂机密,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马文升大而化之地笑道。

  “马大人,实不相瞒,我等就是奉了陛下之命,前来辽东打探此次战事的。马大人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等的身份,那我们也就不绕弯子了,希望马大人能够据实相告。”

  万达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

  马文升见万达快人快语,眼神清澈,全不似京中谣传的那样猥琐下流,于是也放下了之前对他的些许成见。

  “本官这段时间,都在奉集堡那边整饬边务……”

  “是为了年初的那场仗么?”

  万达问道。

  “正是。”

  马文升点了点头。

  “奉集堡那边如今怎样,损失的惨重么?”

  “女真人趁?新年入侵,我方毫无准备,不但百姓损失严重,就连官衙的存粮和刚收上来还未来得及押解进京的库银都被抢光了。奉集堡、铁岭卫损失惨重,想要恢复元气,恐怕至少还需要一年半载。而且卫所的兵士也几乎被屠戮殆尽,为了防止战事反扑,还要从辽阳,乃至固原调集人马来,重新再做布置。”

  闻道马侍郎此言,众人内心都感到异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