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爹 第22章

作者:李狗血 标签: 古代架空

  “不用你的人情,”司劫直接打断他,“你若早些告诉我,我已经同他要了这解药回来。”

  “……”确实,按司劫五派之首的身份,那金楼楼主应无论如何都会卖他面子。

  厉执无话反驳,可他微微尴尬地杵在原地,低垂的眸底闪过连他自己都唾弃的几分犹豫。

  司劫说的对,他分明不是什么嫉恶如仇的正人君子,何必非要做出为民除害的架势,他赶快解了枯花的毒,继续离这江湖远远的才是他该有的样子。

  可是,这也是他与晏琇时隔十二年的重逢,尽管没有相认,但厉执心里清楚,他这个弟弟,人如其名,是他整个少年时期挂在心间却摘不到的一颗星,是早已烂透在污泥里的他难以比拟和碰触的辰光,如今猝不及防的相遇,距离这样相近,他实在不想有一日他后知后觉认出他,觉得他的兄长一出现便毁了他的计划,果然是个活该不受待见的废物。

  “也好。”

  便在厉执心绪杂乱间,头顶又传来司劫沉静的一声。

  厉执怔然抬头,以为司劫终是同意了他的提议,却不等他说什么,眼见司劫将他中了毒掌的手臂扯起,袖口翻飞,单手几个招式快速回转,眨眼封了他那一处的经脉,聚集盈盈内力在指尖,两指并拢按在他的灼痕。

  心上骤然涌上夯实的撕扯感,厉执几乎一瞬间便意识到他在做什么。

  没有丝毫迟疑,他拼了经脉逆行的力道,一口腥甜涌上喉咙,心潮起伏中,脸色仓惶地抽回手臂。

  “你疯了!?”厉执不知自己为何这般愤怒,嘴角颤抖,从未如此厉声地对司劫大吼。

  司劫像是也未曾料到他这十分激烈的抵触情绪,眉头微蹙地看了他半晌,又很快恢复镇定,不容拒绝道。

  “你若一定要去,这是最便捷之法。”

  “放屁!那也用不着把枯花转嫁到你的身上!”厉执心有余悸地瞪着他,向后退了两步,与他保持距离,生怕他再继续。

  “有何不可?”司劫却往前道。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他娘的敢再碰我……”厉执气到七窍生烟,偏偏一下卡壳,正为自己竟奈何不了他而跳脚,忽然看见趴在司劫怀里的厉狗蛋像是终于醒了,瘦小的身体拱了两拱,便脱口喊道,“臭小子!咬他!”

  厉狗蛋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眼睛还未完全睁开,闻言一怔,随即一口咬在司劫肩头。

  “……”司劫总算不动了。

  厉狗蛋安静咬住片刻,似乎慢慢回了神智,脸上写着我在干什么,迷茫地看向厉执。

  而厉执粗喘着,终于摁住乱撞的胸口,闭眼稳了稳差一点决堤的心神。

  结果他一转头,正要再骂司劫两句,又是一阵哑然。

  原是司劫正淡定将刚刚从他手中夺走的面具戴上,只露出一双深沉的眸子看着他:“那你留下,我去。”

  “噗,”厉执看他一身霜白与那面具格格不入的模样,一下忘了想要说什么,到底忍不住笑出声,“司掌门,你可装不来山匪那劲儿,你一开口就暴露了,还不如和晏琇一起当压寨夫人哈哈哈……哈哈……”

  放肆的笑声越来越小,厉执被司劫变冷的眸色吓了一跳,见他突然伸手,急忙往后跳了几步:“我开个玩笑!”

  预想中的掌风却并没有落下,厉执睁开一只眼,发现司劫那一掌原是对着汤池一端的密林,眼前水雾飘散,落叶纷飞,劲风卷着枝梢沙沙作响,伴随“啪”的一声,枯枝脆断,自上面接连摔落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厉执愕然瞪着他们,包括身旁无声许久的晏琇也是一愣。

  竟来了两个小山匪。

  厉执走近了才看清,那两个小东西也就七、八岁的年纪,皆是身着脏兮兮的兽皮,戴了鬼脸面具,其中一个摔伤了腿,面具也掉了,正趴在地上,一张黑泥球似的小脸充满愤恨地盯着他,虽是蓬头垢面,却依稀能辨认出来,是个小女孩。

  而另一个则捂着一只同样摔破皮的手,挡在她前面的同时,面具下的视线投向不远处两个动弹不得的大山匪。

  “没用的东西!让你们去抹林子往这跑什么!还不快滚!”果然,那天乾余光瞄见他们,脸红脖子粗地叫骂。

  厉执还是能听得懂一些流传已广的黑话,比如抹林子,意思是叫他们去附近的村庄里打劫。他倒不意外这么屁大点儿的孩子就能当山匪,毕竟他这般年纪的时候也学会杀人了,他比较在意的是,那天乾紧张的态度已然说明,这两个小山匪与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放了我爹娘!”这时趴在地上的小女孩爬起来,并不理会天乾的警告,一头朝厉执撞过去。

  厉执不用内力也可应付她,转眼卸了她手里锋利的短刀,将她双手反扭着制住,另一手又一把拎起冲上来的另外一个,摸着身板结实一些,明显是个小男孩。

  而顾不上他们来回叫嚷着挣扎,厉执难免有些犯愁,心想原本只有一个地坤还好,不料他们还有俩崽子,这要是他假扮天乾独自回去,一家四口却三个都不见了,势必会引起寨里人的怀疑。

  “一起。”

  便在他一筹莫展之时,忽地听司劫沉声道,他茫然抬眼,迎面而来那地坤的面具,被司劫按在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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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我,荔枝怎么调戏四姐的,四姐都给他记着呢,读条完毕就动手( )

  46.暗语

  晌午时分,阳光正浓,蜿蜒盘旋的山路间几个身影缓缓前行,脚下崎岖不平,不时遇到巨石阻隔,尤其前方路径越走越窄,又排布着无数条纵横交错的小径,若不是有晏琇事先准备的进山路线图,当真容易迷了路。

  其实之前司劫说完,厉执下意识想要回绝,毕竟得有个人留下照顾厉狗蛋和李二柱,但他顺着司劫的目光看到自己手上拎着的两个小山匪,才猛地明白过来,司劫的意思是,他们带着厉狗蛋和李二柱一起进去。

  想了想,厉执并没有异议,说不清心中踏实感从何而来,但他知道有司劫在,起码两个小孩的性命不会有问题。

  于是一行人已然扮作了那山匪一家,此刻衣着粗犷,内里夹层全是填充的杂草。厉狗蛋尽管小脸紧绷着不太情愿,却依旧被厉执换上了小女孩的兽皮裙,由于手脚会露出破绽,厉执便直接扛着他,将他扮成受伤无法行走的模样。而李二柱因与小男孩的身材本就相似,带上鬼脸面具,俨然是个小山匪,就是步子怯怯了些,厉执示范了半路,终是放开许多。只有晏琇是他本来的隽秀样子,双手绑在身后,不发一言。

  至于那山匪一家,则被绑在了温泉旁的山洞里,时间紧迫,只好给他们暂且留了些许干粮,等事情结束再决定去处。

  “司掌门,你的感觉也不对,”厉执大摇大摆地走着,叨叨完李二柱,又盯上了司劫,“哪有山匪走路像你这么一本正经的?”

  司劫眼下分明换掉了原本的天墟云袍,穿着那天乾的粗布和兽皮,鬼脸面具遮住脸,但厉执看着他,怎么看都仍觉得他气质过于得体。

  而等了等司劫并不接话,厉执又拍拍他道:“那你待会儿千万别开口,记得配合我,嘿。”

  司劫这时扫了他一眼,看他笑得促狭,显然看出他心中已有打算。

  “只是可惜了,没来得及进去那汤池泡一泡,”说着厉执又撇着嘴,还在惦记那温泉,“司掌门,你喜不喜欢……”

  “不喜欢。”没想到不等他问完,司劫干脆答道。

  厉执懵了一下,却还没细想,眉头一挑,只见前方不远处,已隐约能看到看守寨门的山匪,正来回巡视走动。

  目光暗下,厉执不再想些有的没的,脑中飞速闪过先前晏琇面色复杂着交待给他的进门暗语,眼见有山匪朝他们看过来,率先迈开步子过去。

  不忘粗鲁地扭过瞬时有些紧张的晏琇,厉执雄赳赳架着他,未走近便大喊:“山马子们,爷爷我回来了!”

  这一嗓门俨然与先前的山匪如出一辙,把后头跟着的李二柱都给听愣了,也到底年龄小,看到往这边走来的壮硕山匪吓得腿都软了,被司劫眼疾手快一把拎起来。

  厉执忙不迭回头,一边拍了下肩头厉狗蛋的屁股一边骂:“让你们两个兔崽子抹林子,就给我整这一身花花绿绿的回来,害怕也没用,回去等着我给你俩松皮子!”

  李二柱在司劫手上下意识挣扎,不过明显被司劫顺手点了穴道,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厉狗蛋则本来就镇定许多,莫名挨了厉执一下,也不吭声,倒真像那么回事。

  厉执这才又看向两个走到跟前的守门山匪。

  那两人竟没有其他废话,其中一个上来就瓮声瓮气道:“一雄雄踞芙蓉帐!”

  厉执立刻猥琐一笑,接上:“夜夜相亲共厮傍!”

  “软玉温香鸳鸯枕!”

  “嫩蕊涓涓春心荡!”

  “花瓣乱掰!”

  “酥痒难耐!”

  “唇含豆蔻!”

  “舌吐丁香!”

  “……”

  这一来一往都是民间拿不得台面的淫词秽语,厉执毫无羞耻地与对方一一对应,身后司劫一双眸底波澜不惊,不过听得旁边晏琇脸上却是青白一阵,窘迫不已。

  厉执见状心底发笑,心道这暗语都是他亲口背给他的他害羞个啥啊?不过他倒能理解为何句句都浪荡不堪,想来这山匪窝一方面必是极其开放,除了打家劫舍,炕头那点儿事绝对少不了,而另一方面,寻常的正义人士想混进来,一瞅这些暗语,最难克服的怕还得是心理上的一关。

  果然,两个守门山匪眼见厉执坦然地对答如流,几乎不带丝毫怀疑,继而转向司劫。

  “好个风流郎——”

  “且把腰儿狂!”厉执故作不耐烦地替司劫接道,“差不多行了,别整没用的,真认不出来咋的?”

  心知每日来去的山匪虽然众多,但他们这一家如此打眼,负责守门的山匪早在看过来时便已心里有数,对暗语只不过是走个过场。

  于是他又捏着晏琇下巴将人往对方眼皮底下晃了晃:“看见没?这是老大最稀罕的小夫人,才洗了干净,送晚了你可担待不起,还不麻溜儿把路让开!”

  对方看见晏琇,确实犹豫了一下,看样子都知道寨主今日得了个了不得的压寨夫人,万一就差这么会儿功夫错过吉时,发起怒来吃不了兜着走。

  而厉执眼看他们似在衡量,二话不说,忽然转身,抬腿便给了司劫一脚,吓了那两人一跳,连司劫也是眉头一蹙,掌心握紧,死死盯着厉执的眼睛,以为他在给他什么暗示。

  “你个死人倒是也说句话!”却见厉执叉着粗腰,骂骂咧咧道,“要不是你路上耽误了时辰!老子用得着在这急赤白脸!”

  “……”

  “见天屁事一堆,骂你几句动不动摆副臭脸,有本事你一句话不说在这耗着,搅了老大的好事都他娘的别活了!”

  “……”无语之余,司劫已然听出他的目的,原来他先前叮嘱的千万别开口,便是这个意思。

  “吵吵啥!”守门山匪听到后面果真忍不住了,显然也害怕这四个人挨个盘问过去,再听他们僵持几句,真的让寨主等急了,便十分闹心般摆摆手,“你们俩白日夜里都不让人消停,赶紧滚进去……”

  “呸!”厉执一击成功,心中偷乐,朝司劫又恶狠狠啐了一口,一手扛着厉狗蛋,一手抓着晏琇便带头往里走。

  边走又边琢磨,啥叫“白日夜里都不让人消停”。

  47.“腻歪”

  过了第一道寨门,里头其实还有两层守卫,不过因为距离不远,完全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存在,看到前门情形之后,基本不会再阻拦,不出片刻,便让厉执一行人顺利混了进去。

  厉执仍是佯装愤怒,一路气势汹汹,隐藏在面具下的一双眼睛却飞速转过四周,发现寨内景象倒比他原本想象中的朴实许多,除了进门分布着几座放哨的木塔,野花和绿树铺满山头,一户户矮小的土屋靠近盘旋而上的狭长路径,不少山匪来回走动,兴许今日寨主娶亲,每户门前红灯笼高挂,长长的,一串串直隐入云雾笼罩的山顶,乍一看好像同一般的深山村落没什么区别。

  很明显,这鬼头寨的寨主——阎老大就住在山顶,遥遥望去,似乎能看到传说中“阎罗厅”的一角,厉执推搡着晏琇大步往上走,果然无人质疑。

  而他们穿过各种张牙舞爪的山石,细心留意,隔三差五便可在隐蔽处找到以枯枝或草堆掩饰的密道入口。可惜这些入口毫无规则,且整座山头都已被密道打通,必定不止在一条路上,他们若想绘制完整的密道图,还需趁天黑下来仔细在寨里翻找一番。

  他们进来之前也已做了商议,晏琇作为压寨夫人,可以接近阎老大,便只由他负责寻找机会,看是否能直接在阎老大身上拿到现成的图纸。即使没有,厉执与司劫也可在外头记下密道分布,这样一来里外分工明确,总比最初他一个人两头兼顾得强。

  越往山顶靠近越为寒冷,厉执能感到肩头厉狗蛋极力地蜷缩起来,将他往下扯了扯,掌心覆在他冰凉的背后来回摩挲,继续闷不吭声向前,直到走至脚下山路的尽头。

  原来这路并非直通山顶,面前陡峭的山石间出现一道密门,上方刻着“鬼门”二字,显然要通过山中密道才能真正进入阎老大所在的阎罗厅。

  正要往里走,这时鬼门旁看守的其中一名山匪,上来便抽出三尺有余的斩马刀朝最前方的厉执一指。

  “你俩急着给老大送小夫人急昏头了?规矩都忘了!”

  厉执心下一紧,自然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规矩,却只顿了顿,顺着对方做恍然大悟道:“他娘的,还不是让他这撮鸟给气得!”

  打从寨门前那一出他就算明白了,他们冒充的这一家山匪应是在寨里出了名的脾气火爆,不知道干什么的时候干仗总没错。

  只不过委屈了司劫,他应是从没被人指着鼻子这般频频骂过,这么一想,厉执心底又说不上来的有股细细痒痒的感觉,俨然投入得更为忘我。

  “你还傻愣着干屁——”

  “阿嚏!”

  却在他打算继续撒泼的时候,万万没想到怀里一抖,厉狗蛋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连带着“啪嗒”一声,把面具也震掉在地上。

  那面具正是先前小女孩摔落的,实际摔得有些不牢固,竟赶在这时候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