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侠 第129章

作者:群青微尘 标签: 悬疑推理 相爱相杀 强强 古代架空

  阑干处立着一位刺客,手里拿着一把火铳,黑洞洞的枪口依然冒着青烟。

  而正是那把火铳中射出的铁弹,方才深深地贯穿了他的身体。

第173章 (三十三)浮生万日苦

  头上似乎破了个口子,汩汩地冒着温热粘腻的血,发凉的夜风拂过时仿佛再度将脑壳撕裂开来,一阵阵的作痛。玉乙未两耳嗡鸣不绝,眼前所见天翻地覆,整个人如掉进冰尜里转个不停。

  他疼极了,所幸头盖骨是够硬的,因而刺客的暗器打不穿,倒还保有小命。玉乙未艰难地转着脖颈,望见身旁落着块飞蝗石,上面还沾着温热的血。方才那刺客便是用这玩意儿打到自己额角,让他从檐上兀然坠落。

  玉乙未歪歪斜斜地起身,踉跄着走了几步。世界犹如陀罗般轱辘转动,当反应过来时,他已滚倒在地。似有璨璨群星在眼前飞晃,眼花缭乱间,玉乙未狼狈地撑起手肘,爬滚着蜷身,口里喃喃道:

  “执徐…我得救执徐……”

  每念一遍,似乎痛意便会减一分。他屈肘爬至门前,门洞里拂来血气浓郁的风,好似一张森然大口。幽黑夜色里,玉执徐的雪袍格外刺目。玉乙未看见其上斑驳的血迹,还有他腰上正可怖地洇开的一片艳红。

  凄厉的火铳声撕裂寂静,一刹间,玉乙未只觉难以置信,两眼缓缓瞪大。他看见玉执徐有如断了线的魁儡般凄零落下,倒在渐渐漫开的血泊中。

  银丝松开,勒在颈上的重负霎时无影无踪。颜九变依然抿着口站在原处,两眼直愣,面上覆着层薄汗。他的目光缓缓移向倒在地上的玉执徐,停驻良久,用靴头踢了踢这人的脊梁,方才颤声道:

  “…死了么?”

  玉乙未头昏脑眩,颜九变的声音落入耳中,在心里猛烈搅旋成漩涡。

  死了?

  方才黑衣罗刹说——玉执徐死了?

  明明一刻钟前还在与他说话,教他念玉女心法平心定意的玉执徐竟被戕杀在那邸店里!被刀剑所伤,被火铳打穿了身躯,在饱受残虐后逝去。

  霎时间,玉乙未的心仿若沉到深渊之下,砸裂一层层冰壳,又被冰碴子扎得血流如注。他下意识地想失声痛哭,但所有言语蹦到喉口时只余虚凉气声,化作窥不成音的低嚎。

  端着火铳的刺客自楼上跃下,脸上盖着如雷鬼面。腰上挂着一圈铜箭筒,用皮条在背上交叉地捆着两把鲁密铳,沉实中透着股戾气。正是火部的火七。

  火七落到地上来,点了突火铳的火绳,扔到玉执徐身上。竹筒烧的焦黑迸裂,突地爆开来,里头的碎瓷铁砂射|进血肉里,闷闷地作响。玉乙未甚而能闻见皮肉灼焦的滋声,头上更像是炸起轰雷般,头脑里空白一片,满心震怖而痛苦。

  玉执徐仰面躺着,半张脸都被血污沾染。他的头颈后仰,浑浊的眼里似是映出了同样在门外倒着的玉乙未。玉乙未颤抖着想伸手去碰他,但太远了,他俩够不着。玉执徐看上去像是个模糊的小点,在盈眶泪水中渐渐消逝。

  他似乎从来都够不着玉执徐,往时是他俩间有着天堑之别,如今是他们间有生死相隔。

  有些刺客已四蹿去寻那方才从堂中逃窜的天山门弟子了,寻见了便抹了脖颈,脚踝上绑了石块沉进渠子里。有些丢进骡车中,待运到山里填坑埋了。

  颜九变似是终于缓过气来,蹙着眉后退,避开地上那血肉模糊的人,道:“堂门外似是有些响动,水十一、水十三,你俩去探看一下。”

  听罢此话,玉乙未浑身一凛,像有只大锤轰然落在心上。他正趴在堂门前!他努力地要挪动双腿,可浑身如散架了般酸痛绵软。身躯仿佛不再属于自己,不知是哪儿折了,他像条丧家狗般狼狈地在地上扭动。

  耳边传来刺客们落在灰瓦上的细微响动,有人跃到檐上。他要被看到了,汗水从面颊侧落下,玉乙未以几乎要咬碎臼齿的力度趔趄着沿着墙挪步,又不争气地瘫软在地上。

  霎时间,他撞上了玉执徐的两眼。一刹间玉乙未似是瞥见玉执徐似抽搐般微微一动,口唇虚弱地微张,从里面流出粘稠的血浆,似是有话要对他说。玉乙未是个常偷着听房的花花混子,一眼就认出了玉执徐的唇形。

  他说:快跑。乙未,快跑。

  剧烈的悲怆攫住了玉乙未的心房。不知何时起,他已泪流满面,湿润的衣襟上落的不知是砸破的额角的血还是泪。他太弱了,是个连剑都不会好好使的窝囊货,连保住自己的性命都要竭尽全力。

  玉乙未拼尽全力挨着墙根起身,这时忽听得后堂里乱杂杂地一片响动。有刺客高声叫道:“没死!这人没死!”

  说的便是先前躺倒在地的玉执徐。火七用火铳打穿了他的身躯,又用盛满碎瓷硫黄的筒子炸了一番,竟也侥幸教他避过了要害。玉执徐像具血移尸般抬起头颈,从喉中发出破碎的低吼。有刺客冲上来用马叉捅破了他的胸膛,铁片刺入血肉。

  玉执徐朝着北面声嘶力竭地喊:“快…走!丁卯……!”

  一瞬间,玉乙未浑身发颤得愈发厉害。这人就连最后也要替他帮刺客们引开,朝着相反的方向,喊着不属于他的名字。

  他抖索着,连滚带爬地沿墙挪着步子疯也似的逃开。风声凄凉地在耳边鸣奏,仿佛所有凄惨的声音都将会湮灭在身后的夜色中。眼前是如墨的漆黑,可他眼底早已落了一片血色。

  玉乙未不知道他们救了几人,也不知那些奔走的门生能否逃过候天楼的屠刀。可他知道玉执徐活不下来了,受了那样的重伤,又被刺客们拿住,真算得插翅难逃。兴许小师妹说得不错,他不仅要受皮肉之苦,还得捱个血光之灾。但为何是他这窝囊废能脱逃?活的要是玉执徐,说不准天山门往后还有救。

  一切似乎来得太快了,他昨日还不过是个被门生踢打的不中用的蠢材,今儿便碰上灭门这种惨事了。弟子们死的死,伤得伤;玉甲辰不在,两位长老已故,还余两名留在天山养伤。他早知道天山门与候天楼有着血仇,但没想到这回他们竟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街巷黑黝黝的,哪儿都没有光,黎明前的夜总是最暗的。玉乙未连滚带爬地逃,像在暗海里漂游,整个人如破碎的牛皮风橐,粗重地喘着气。他的额角还在滴滴答答地淌着血,他用手接着,另一只手按在伤处,怕滴下来被人看出他踪迹。

  身后似乎传来鬼祟的声响,玉乙未心惊胆颤地往后瞥了一眼,只见残月下的灰瓦上似乎有团厚重的暗影,那是栖息在檐上的恶鬼。

  是跟来的候天楼刺客。

  胸膛里传来尖锐的疼痛,他几已走不动。原本就是勉强着自己迈开步子,现时又冷又痛,辨不清东西南北。刺客手里握着柄长剑,半弧的剑头,剑锷处是食人兽狞恶的青面,森冷的光如一轮寒月。

  耳后似乎扑来呼啸风声,候天楼的恶鬼将头颅四处摆动,灼烫的视线在阴黯街巷中游走。

  养济院门口横七竖八地铺着几张草席,逸民们打着如雷鼾声,死猪似的沉沉睡着。玉乙未扑到他们中间,惶乱地扯过一张芦席卷住自己。

  从芦席的破洞里他看见了刺客阴森的身影。在弯弯的挑檐上立着,是一只俾礼多饿鬼,鬼面有着发肿的额盖与梳齿般尖密的獠牙,目光审慎地在逸民堆中逡巡。然后忽地跳下飞檐,一步步地迈向养济院口。

  惊怖之下,玉乙未屏住呼吸。只觉浑身发热冒汗,却又拔凉似的发颤,心口疯也似的撞动,恨不得立时昏厥过去。刺客举着兽头剑站在他跟前,肩背上传来微硬的触感,剑面在他身上缓缓扫动,只消轻轻一刺便会没入肉中。

  逸民们倒睡得香甜,咕咕哝哝地说些梦话。但惨的是方才被乙未扒了芦席的那乞儿迷糊地醒了过来,忽地破口骂道:“你谁啊,抢我被儿作甚!”

  玉乙未吓得满脸煞白,那乞儿已经开始伸手扒拉盖在他身上的破席了,一面扯一面嘟囔:“还来!想盖的…改日再拿张来!”

  刺客似是还站在跟前,玉乙未的心凶狠地怦怦撞着胸膛,跳得似是要碎了一般。他死命卷着芦席,磐石似的一动也不敢动。那乞儿扒拉了一阵,见他闷声不响,唾了一口后骂咧着背了身睡了。

  等了许久,直到周围都化作一片死寂,玉乙未才从芦席的破洞里偷眼望去。刺客已经离去,黧黑的夜空里悬着只裂隙似的弯月,不知是哪家的鸡笼里传来微弱的咕咕声,螽斯沙沙刺刺地慵懒叫着,此起彼伏。

  街里没了人,凄凄静静的。月光褪了色,化不开如墨的深夜。

  直到这时,玉乙未才发觉自己身上哪儿都痛,被打破的额角如此,跌折的手亦然。但最痛的还是心口,空空荡荡的,像被生生剜去一块。

  血腥味萦绕鼻间,久久不散。他一闭眼,仿佛还能看见玉执徐那浑浊的两眼。

  “干啥子…大半夜的吵人,还要不要人睡了?”有些逸民被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惊醒,不耐烦地张眼,却又被身旁这涕泗滂沱的小子吓了一跳。大多人都是些粗笨的老汉子,不知如何安慰,以为这娃子是被冻哭了,手足无措之下只得把身边的草席抽了盖他身上。

  眼泪忽而滚了下来,玉乙未裹在芦席里,蜷成一团。在拂晓之前他一直在痛哭流涕,泪水一遍又一遍地打湿袖襟。

第174章 (三十四)浮生万日苦

  晨色朦胧,天光熹微。千门张敞,涌出熙攘行客;青烟飘袅,漫散粉粑清香。天府的清晨是和煦雅丽的,早食往后便化作一派喧嚣。

  天涯石边的栈房聚着如云看客,人头攒动,偶听得一两声惊叫遥遥传来。昨夜此处似是有凶案发生,几个白役来此处探看,皆吓白了脸。衙役将两扇邸店漆门关得严实,地上如瓢泼般的血迹还未洗去,已有些发黑,怵目惊心地铺在地上。

  城门开了,流民们拖着板车疲乏地迈着步子,稀零如断线濂珠地往城外走去。一个个面黄肌瘦,鸠形鹄面,没一点生气。玉乙未混在人群中,头上裹着个青布小帽,头发放了下来,乱糟糟地掩住两眼。他身上哪儿都在淤肿,跌折的腕节肿了馒头似的小包,又红又痛。

  但玉乙未心中却是麻木的。如今的他正与行尸走肉无异,两眼浑黯无光。他一直往前走,往前走,往前走,也不知将到何处。他的步伐沉沉欲坠,心却已先落荒而逃。

  门子在一个个盘查出城的行客,有文书度牒的放得快,查完后便来看这群黯然无神的流民。会写字的记了名姓,不认字的便代笔写了,用红泥按过指印。轮到玉乙未时,门子叫道:“名姓!”

  玉乙未似是充耳不闻一般,混混沌沌地蔫着脑袋。

  门子不耐烦了,敲着麻纸簿子再道:“将名姓报来!”

  玉乙未犹豫了,半晌答道:

  “…胥凡。”

  他终于捡回往日自己的名姓,而将天山门的过往拨弃。仿佛有重担自肩头卸下,从此刻起他再不是天山门的玉乙未,而是并州英国公昆裔,那个爱游手好闲的小浑头胥凡。

  天府厚实敦沉的城墙在眼帘中消失,两眼但见清雾已消,初日东悬,静荡荡一条偃月岭脊,杳茫茫一片晴明山色。玉乙未浑浑噩噩地走着,遥见天边泛鱼肚白处接着座巍然高山,曦光中山雪玉嶙峋,那接天的风呼雪啸似是仍在耳旁响起。

  玉乙未望着天山,呆呆地立着。眼里忽有一枚豆大泪珠淌下,继而泪如泉涌。他想起在天山的往日,跟屁虫似的围着玉甲辰打转,打杂转悠;和玉执徐一同守着静堂,吁叹戏耍;晨起后偷见小师妹,乐得自在。如今一切皆烟消云散,归作尘土。

  天山门遭候天楼侵袭,玉丙子生死未卜,玉执徐被戕害。他仿佛霎时失去立锥之地,孑然一身。

  为何活的是他?老天不开眼,为何要如此一位窝囊无能之人存留世间,却要玉执徐名登鬼录?玉乙未茫然地曳着步子,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一直痛到心里。他的心似乎已死在了昨夜,如今只剩一具空落躯壳。

  他立在山石上,想一跳了之,却下不得脚。玉执徐救回的命能如此作罢么?于是他声嘶力竭地哭喊,将喉口吼得肿痛欲裂,方才红着两眼停歇。玉乙未茫然地在山路上趿拉着鞋履,从清晨走到正午,再到残阳如血的黄昏。

  行了一日,他艰难地挨到山村里,扮作乞儿讨了张膏药贴在患处,寻了些野草树果塞饱肚腹,到客舍屋后的茅草堆里躺着,将茅叶盖在身上。暮色渐深,玉乙未望着微明的星斗,摸了摸身上缠袋,摸出枚穿着红线的铜钱来。

  他身上只有一文钱了,兴许还能换只生鸡卵。而这枚钱是当初玉执徐给他的,他舍不得花。玉乙未握住红线,将那铜钱在眼前轻轻曳动。睹物思人,他的两眼不知觉间又盈满泪花,潸然泪下。

  栈房里来了伙人,拉着只大板车,车上盖着乌漆的篷布。玉乙未躺在草堆里,勉强听得他们买了些酒分着吃了。有人催促道:“别耽搁时辰了,早些上路!离海津远着呢,得走几月的。”

  又有人问:“先去哪儿?”

  “湔山,再到九陇。”

  海津离天府可谓千里之遥,没见过牵着只板车便来这边卖货的。玉乙未埋在草堆里,偷偷从茅草隙里窥视说话的人。只见说话的是个青布袄子的汉子,草编鞋,生得平平无奇,看着倒真是个卖货郎。

  那伙汉子交头接耳,声音却让藏在草堆里的玉乙未听了个清楚:“余下的人呢?”

  “火部的备了车笼,有些运去山里埋了,余下些亏弱的且带回楼中。一来是有些话需经楼主讯问,二是木部还缺些药人。”

  这话听得玉乙未稀里糊涂的,甚么“火部、木部”的,这是走货的行话么?可那“埋”和“讯问”的字眼却教他不安。若是活禽兽类,自然是讯问不得的,除人之外难作他想。他愈想愈不对味,再一看时只见那群汉子虽相貌憨实,眉眼却冷冽间泛着寒光,有如刀枪剑戟,顿时心里发毛。

  那群走货汉子模样的人叙了会话,有人忽作了个噤声手势,道:“有人偷听。”

  玉乙未浑身一颤。

  另几人虽有些疑虑,却先已从袖里、背后拔出剑来。玉乙未这才发觉这伙人将剑刃缠了麻布,只留着截木柄,若不除去麻布,看着便同枝杈一般。

  那人从侧旁抓起一把草叉,目泛精光,口里道:“我听到这里有呼吸声。”说着便猛地往草堆里叉去!接连戳了几下,每次都使上天崩地坼似的气力,搅得草料翻飞,土块迸溅。

  几人围上来,用剑刃将草堆拨开。可却空空荡荡,不见人形。有人笑道:“水十九,莫不是你疑三惑四,听错了罢?”

  那被称作水十九的汉子冷笑:“我不怪你们聋痴,你们倒怪我多疑。还配做刺客的营生么?”

  论议之声遥遥飘来,玉乙未冷汗涔涔。在水十九拨弄草堆前,他便已像只八脚螅般从草堆里爬出来,巴在车板底,屏息凝神。

  刺客…这群人是刺客。玉乙未立时明白过来,这该是候天楼中人,化作另一副皮相在邸店里出入。

  水十九伸手摸了一摸那茅草,眼神凌厉:“还温着,不久前有人卧在此处。”

  听他如此一说,其余两名汉子忽地紧肃起来,紧握着剑,目光四处逡巡。

  一只草鸡忽地从草堆边蹿出来,咕咕叫着跑走了。那几个汉子见了捧腹笑道:“原来不是人偷听,倒是鸡有意。这不是多疑是甚么?”

  水十九那被灰泥盖过的面皮似乎也显出一点羞红窘态。两人拉起了板车,给骡子拴好辔头,有一人坐在后车板上。板车开始挪动,脊背擦在砂石地上,玉乙未一颗心狂躁地怦怦直跳,他上了候天楼刺客们的骡车!

  经昨夜那场血雨腥风的厮杀,此时玉乙未对候天楼又惊又怕。他就是个连剑也使得歪七八扭的小混子,连玉丁卯与玉执徐这两位三珠弟子都惨遭毒手,他又如何活得?玉乙未死死巴着车板,心中叫苦不迭,若他坠地,准会被坐在车后头的刺客发觉,一击毙命!

  两臂渐渐酸胀,仿佛挂了十数只铁秤坨儿。玉乙未咬咬牙,艰难地屈膝勾起腰间剑柄,可剑刃太长,在隘狭之地施展不开。绝望下他却发觉胸前硌着只镖枪头,那是昨夜偷袭时剩下的。

  于是玉乙未挣扎着把镖枪头衔在嘴里,划起了车板。兴许划了几里地有余,才在薄板处划了个小裂口。他先偷望一眼,车棚里黑漆无光,于是大着胆子将腕节探入,拆下整块木板来。

  玉乙未吊着一口气翻进车里,将薄板卡在先前的位置,这才有闲情左右张望。四处乌漆抹黑,他犹疑着用手碰了一碰,却摸得一手湿漉黏滑。

  是血。玉乙未的心霎时悬得老高。待了片刻,他两眼已在暗处摸出了些门道,此时一看,又是不由得心惊胆颤。这车里放着只押用囚人的小牢车,里面横七竖八地关着已然昏聩的天山门弟子!个个不省人事,遍体鳞伤。原来这群刺客将些活着的天山门弟子要带回候天楼审讯,或是要作试药的药人残害。

  两位刺客坐在前室里,一个牵缰,一个看路。自到了山野里,四下无人,他们便除了灰泥,盖上鬼面。又换回刺客行装,身上着件漆黑戎衣。行了几里路,水十九蹙眉道:“…车子有些吱磨声。”

  另一位刺客道:“兴许是少了些辖脂,轮子磨得厉害。”

  水十九冷冷道:“是车板的声音。”说着便跳起身来,猛地一揭帘子,向车棚内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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