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侠 第257章

作者:群青微尘 标签: 悬疑推理 相爱相杀 强强 古代架空

  王小元笑眯眯地道:“我没见过下半部。”

  “那…天山剑阵九宫应如何进?踏罡应从哪一宫进?”

  “唉。”王小元道,“这些习剑的事儿,你还不若问你的甲辰师兄呢。”

  人影渐稀,玉甲辰总算挤得上前,对那伫立于横风窗后的人眉开眼笑,唤道:

  “师兄!”

  玉白刀客温和笑道,“甲辰,别来无恙。”又问,“天山门如今可好?”

  “托师兄的福,天山门近来在整梳旧典。待得南赤长老、玉斜师姐伤愈出关,咱们便能重列天山剑阵。弟子也新招了许多,不看出身,只瞧他是否心诚。”

  王小元笑道:“那是极好的。”

  弟子们虽多半未请教到甚么诀窍法门,却也碍着玉白刀客的名头不好置喙,于是朝他俩躬身行礼,三三两两地散去。玉甲辰用余下的独臂在怀里摸索了片刻,取出一只茧纸信封,递给窗后的王小元:

  “这是街里的叫化子托鄙人给师兄的,说是他们的头头给您的信。”

  叫化子送来的?莫非是自己不知何时同他们有了牵连?心里虽有些疑惑,王小元却伸手接过了那纸封。里头只有一张草纸,七歪八扭地写着几个粗犷大字:

  爹好,勿念。

  是王太给他的信。

  王小元望着那张草纸,不知觉间,嘴角弯起,颊边漾起梨涡。他爹不大会写字儿,仅会的几个字还是向钱仙儿偷师来的。为了给他写这几个字,恐怕王太咬着笔杆苦思冥想,老久才能在纸上落下一笔,接连废了十数张草纸。仔细算来,他有十年没见他爹了,可王太总像影子一般在暗地里护着他。

  玉甲辰见他笑意渐温,便也放下心来。却又发觉王小元一面看信,嘴唇一面颤动,似是在念些甚么话。

  “师兄,您在说甚么?”

  “嗯?”王小元将目光从信纸上移开,怔愣了片刻,笑道,“我在…念玉女心法。”

  “真不愧是师兄!”玉甲辰惊道,“时时刻刻都惦念着精进武学,鄙人和其余弟子着实该请您好好指教……”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会儿话,又不由得左顾右盼起来,“话说回来,师兄,您在此寄人篱下,是不是住得还不大舒坦,要回天山么?”

  这府园阔大,有些水阁亭台,香花茂树,可终归是旁人家中。

  这话刚说毕,他便忽觉窗后有一道细细息声,似是有人在咽泣,可再定睛一看,横风窗里只伫立着他的师兄,再无旁人。

  王小元摇头笑道:“我住在这儿便挺好。”可犹豫了半晌,他又道,“但近来…这府中的主子,似是对我有些意见。”

  玉甲辰一听,当即义愤填膺:“甚么意见?师兄这般高风亮节之人,那人都能挑出刺儿来?他怎么为难您了,师兄?”

  他记得这金府的主子是镇国将军之后,却在后来做了个恶名远扬的候天楼黑衣罗刹。因而玉甲辰对他全无好意,只觉此人恶贯满盈,该被正道诸派就地正法。

  “说是为难,却也不是。”王小元叹息着摇头,“他近来对我颇为疏离,白日常入花街里闲晃,游手好闲,又四处惹事生非。若仅是这些恶事也便罢了,他还对我几番遮掩搪塞,对去花街做何事绝口不提。”

  一听这话,玉甲辰火气愈盛,攥着拳道,“师兄留在这方寸之地,真是如美玉蒙尘!那罗刹恶贼在哪儿?鄙人这就率天山门弟子去教训他!”

  王小元摇头,笑吟吟地道,“不用,我自有罚他的计策。”

  玉甲辰对他本就十二分地信任,当即点头称快,全然不疑。于是他俩隔着窗叙了些旧话,多是些天山门往后如何、刀法心诀之类的事儿。大多时候是玉甲辰欣喜叙说,王小元静静聆听。

  过了些时候,玉甲辰也觉久留会给师兄添乱,于是同他辞别,恭敬地屈身:“来日再叙罢,师兄。”

  “再会,甲辰。”

  王小元站在窗后,向他微笑着摇手。玉甲辰恋恋不舍地迈开几步,又回望他片刻。师兄还是立在窗后,一副和悦模样,同往时一般。玉甲辰虽心中欢喜,却不由得心想,怎地从方才起他便未动过一步呢,莫非师兄仍身体不适,不宜见外人?

  然而这迷惑也不一时便烟消云散了,只因玉甲辰全然信得过师兄,玉白刀客在他心中向来无所不能,宛如神祗。

  待前来探访的众弟子散去,园中人影渐稀时,王小元才垂头望去,目光寒凉却悲悯,像泛着凛严雪辉。

  只见他身前跪着一人,被绳索缚住了手脚,身上纻丝衣发皱,襟领松垮。

  那绳结系得极紧,又浸了水,一时半会儿挣不开。有横风窗下的粉墙挡着,天山门弟子中竟无人发觉有一人自始至终跪在玉白刀客身前。

  “…现在肯说了么?”

  金乌发丝散乱,眼角通红,此时听他发话,便恨恨地抬起脸来,双眼绽出凌厉凶光。可他却没法儿对王小元破口大骂。

  整整半个时辰,他几乎一动也不能动。王小元这厮极坏,大清早便将他绑到这处来。金乌正段时日正头疼脑热,今日本打算在正房里歇息,可却不知怎地被折腾到这处来。

  在段时候里,窗外弟子流水似的来去问询,这小子竟微笑着一一答话。

  如今他脑海中一片浑沌。王小元要问他甚么?要他回甚么话?昨夜里他俩在游廊上打了个照面,那时这小子似是有些惴惴不安,问他前些时候都去了何处。他不耐烦,便挥手未答。

  “莫名其妙,你到底…要我…说甚么?”金乌喘着气,怒瞪着王小元。

  王小元伸手,纤白的指尖划过他的面庞,落到下巴上,忽地将他钳起,明明是笑意盈盈的模样,却教金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昨日,你不正是去了北市?”

  “去…去了。”金乌冷笑,“我去那儿请花师,关你何事?”

  “北市里没有卖花的,倒有花街。”王小元也冷眼望着他,“你袖袋里有对女孩儿的金耳坠,是从哪来的?莫非你留着要自己戴?”

  金乌别过眼,赌气似的没回话。

  “还有前日、大前日,你都同站关的去吃酒,从几月前便是如此。你已经许久未在亥牌时候回来了,我若是多舌再问上一句,又总挨你欺负。”

  王小元看着垂头默然的自家主子,心里有些隐隐发痛,可这人不置一词,却更教他难受。

  他一伸手,忽地扳过金乌的脸。两枚手指探进口里,挟住红舌。

  金乌愕然地望着他,旋即开始忿忿地挣动,似是想扑上去抓挠这可恶的小子。

  王小元弯起眉眼,笑容可掬。

  “我要你告诉我,你这些时日在花街里厮混…是去见哪位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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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累了说两句,这篇番外是欺负金乌用的,感到不适的就避雷吧,慎看

第371章 芳思两难猜(二)

  ……

  王小元整好衣衫,从桌上拿起小书刀,把他手上绳索慢悠悠地割断。

  绳索松开的那一刻,金乌便两眼凶光大盛,一下便从地上跃起,疾风般猛出一拳,砸向王小元鼻梁!

  王小元早料到他会恼羞成怒,欲将自己痛打一顿,便笑嘻嘻地拿袍袖一卷,将他拳头接下。金乌不依不饶,倏时展开少林六合拳,大动大劈,又混着些巴子拳手势,出拳动若雷霆,迅捷如电。

  拳脚倒不是王小元强项,于是他一面伸舌瞪眼,一面就地打滚,翻出门外去。金乌紧随其后,对他破口大骂,如鹞鹰般狠追而上。

  于是他俩蹿进园中,将离披枝叶摇得沙沙乱响,在百间长廊上互相拳打脚踢。不知觉间两人厮扭着到了磥石堆叠的清池边。

  王小元叫道:“下去!”于是忽地踢出一脚,把金乌往池中踢去。

  金乌腾身跃起,踩在他脚上,方想还击,却被推搡了一把,一不留神便摔进池里,迸溅起巨大水花。

  他在水里扑腾,浑身尽皆湿透,翘乱的发丝倒服帖了,湿漉漉地贴着脑袋。于是他恼怒地大叫:“我…不是说过……不要在府里修池子里么!”

  王小元站在岸边,袖手看着他笑道:“唉呀,这可是你那位武伯伯作的主。前几月你不在府里的时候多,他来过几趟,说水曲未满,能化煞聚福,便给你修了个。”

  因为小时在寒冬时节坠入进冰池的缘故,金乌心里对落水一事有些隐隐的恐惧。他正手忙脚乱,赶忙往岸边划去,岸上的那人却跳下来了。

  寒凉的池水涌入襟领、衣袖,围裹着周身,忽而只听得哗啦啦一阵水声,面上溅上了些冰凉水点。金乌被水迷了眼,用力扑眨了几下酸涩的双目,呛了几口池水,却觉身后贴上了一个温热的身躯。

  有人在水里在水里用两臂紧紧圈住了他,几乎要教他窒息。金乌略有些惶急地回过头去,却被那人用力地攫住了唇舌,湿润的唇瓣于摩挲间仿佛生出火花。

  金乌被吻得头昏脑胀,恍然间想起在丰元、海津的那些日子,这小子最爱同他于唇齿间嬉闹。亲一回不够,总会有第二、第三回 ,嬉弄一日也是不够的,恨不得要把他啜吸入骨血里。

  他先前总觉得忘却过往的王小元依顺而软弱,极好作弄,可玉白刀客却不一样,恶人沟给这小子生了副黑心肠子,天山门又教他应性子恬淡寒凉。

  发丝与衣衫散了,湿淋淋地贴着身躯,带着王小元抓着金乌的腕节,将他抵在岸边。

  头脑有些滚热的昏胀感,金乌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喘着倚在身前人的肩上。

  “少爷,是不是今日欺负得你狠了,你在生气?”王小元问道,与他鼻尖相抵。那墨玉般澄澈而湿润的眼中,似带着些微惴惴不安与伤悲。

  庭中轻风拂过,檐角红绳微曳,金铃清脆作响。金乌抵着他的胸膛,气若游丝地道,“气,我都快要…被你气死了。”

  “可你先前更加过分,唾骂我还不说,还几月都不曾正眼瞧过我。少爷,只要你告诉我一声你去做了何事,我也不会惹你生气、折腾你啦。”

  金乌翻了个白眼,依然不言不语。两人浸在寒凉池水中,鱼儿似地浮在岸旁。

  ……

  “你不就是在府里待久了,没人餍足你,这才做出这些下作事儿多么?”金乌冷笑,却没挣扎,“来啊,接下来你还想做甚么事?”

  王小元垂眸,心里却凉了半截。他的神色平淡,说:

  “我同你打个赌罢。”

  他一面与金乌四目相接。他家少爷的面容扭曲了一瞬,却咬着唇,没发出一丝声响。

  “接下来,你若是能撑住,那之后你的一切事我便不闻不问。”王小元贴着金乌发红的耳廓,轻轻地道,“可你若是哭了,便要把所有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这处清池坐落于家祠于下房边,倒是个僻静处,少有人来往。不一会儿,清池中泛起些微涟漪,那涟漪层层叠叠,愈演愈烈,最后竟汇作翻覆波澜。

  “我会努力弄哭你的,”荡漾池水中,王小元抱着金乌,在他耳旁轻声道,“…少爷。”

第372章 芳思两难猜(三)

  ……

  兴许是寒症还未好全的缘故罢,金乌迷迷糊糊地想。自武盟大会上那场恶战后,虽有还丹救回他一命,可先前的病症都尚未好全,他还落了个易感风寒的身体底子。

  ……

  身后的人忽而伸手牢牢紧抱住他。金乌正目眩头昏,忽觉肩上似落下了温热水滴,

  “对不住,少爷…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么?”

  耳旁传来了细细的啜泣声,金乌愕然而艰难地转头,却见王小元两眼嫣红,难过地埋在他肩头落泪。这小子没等到他哭,自己却先泪水汪汪起来了。

  “我只是想让你记得我,不要再…抛下我。”

第373章 芳思两难猜(四)

  碧色的菡萏叶于丝衾上舒展,莹润清露在叶尖垂垂欲坠。

  可下一刻,那柔顺衾被便被倏然揉乱,几滴膏水淌下,落在丝衾上,没过了叶尖清露。

  如今究竟是甚么时分呢?金乌倒在衾被之间,一面于昏胀中迟钝地数计着这段时候。他觉得自己受的风寒愈发重了,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很是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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