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宠难为 第19章

作者:陶瓷朋克少年 标签: 古代架空

  “杜相!”

  管家已经在门外等了许久。只是难得杜玉章能多睡一会,他不愿将自家主人叫醒。此刻见杜玉章起身了,他揣着一封信走进来,

  “昨天夜深时分,有人送了这封信来。上面写着请杜相您亲启。上面用的是大内的信笺,却不是太监送来——也不知是哪位主子?”

  杜玉章接过来,看到上面遒劲的字迹,写着杜玉章亲启五个字。这字迹他有些熟悉,略一思索,杜玉章睁大了眼,

  “是郑太医?”

  ——老太医突然来信,莫非出了什么事了?

第58章 .你敢不把朕放在眼里?

  杜玉章拆开信,里面却没写什么要紧事。只说约他几日后见上一面。杜玉章不明所以,记下了时间地点,就将信放在一边。

  “管家,替我安排轿子。我要去一趟官衙。”

  “相爷,您不休息一日吗?”管事有些吃惊,“前几日宫里来传话,说您大病一场,被陛下留在宫中休养了。昨晚才回来,小的见您消瘦许多……”

  “不休息了。”杜玉章打断他,“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手中要紧事,总要快些忙完才是。”

  ——没有时间?这是从何说起?

  管家有些疑惑,但他也知道杜玉章虽然待人宽和,但骨子里最为执拗。他定下的事情,再劝也不会改变心意的。所以他赶紧打点好轿夫,又嘱咐杜玉章身边侍从,

  “带着陛下赏赐的人参过去。煎成参汤,务必劝相爷喝下去。记得了?”

  很快,杜玉章来到官衙。才几日没来,桌上的公务就堆成了小山。

  杜玉章没有抱怨,神色如常地坐下,开始处理政务。半个时辰后,他唤来跑腿的传信官,将他拟定的处理回函一一送到指定的衙门手中,若有未决之事,就抄送给相关衙门的官员斟酌。几个传信官往来不停,那桌上如山般公务也肉眼可见地下去了不少。

  “杜相,歇一会吧?参汤也熬好了,您用一碗。”

  “不必了。”杜玉章头也没抬,“等我将这些要紧事都办完,再喝也不迟。”

  “杜相,这还是陛下御赐的人参呢,您好歹喝一口……再等,可就该冷了。”

  “真的不必了。若是怕冷了,就赏给你喝吧。”

  杜玉章随口应道,脑中依旧只有眼前的文书。他根本没发现,原本人来人往的官衙突然死一般地寂静。

  “陛……”

  “嘘。”

  李广宁一个手势,却没人敢开腔。众人屏住呼吸,看到当今皇帝从外面信步走进房间,一直在杜玉章身后停下。人人心里都是同一件事——怎么这么巧,陛下来了,正赶上杜相要将御赐的参汤赏给一个侍从喝?

  那可是“御赐”啊!目无君主,这可是重罪!

  杜玉章却毫无察觉,依旧埋首公文堆,直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起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

  “杜卿,你好大的手笔。朕赏下来的东西,说送人就给人了!”

  “陛下?”

  杜玉章脸色大变,手中毛笔重重一抖。一滴墨汁从笔尖滴落,染污了他面前的文书。

  “参汤端来。”

  小侍从吓得面无人色,战战兢兢端来参汤。李广宁接在手中,掂量一番冷热,冷冷一笑。

  然后他扫视一圈这官衙中人——一众官员都感觉那眼神像是尖刀割在自己脸上。谁还敢逗留?一个个都跪下告辞。很快,只剩下李广宁和杜玉章两个人了。

  李广宁这才将目光投到了杜玉章脸上。他信手捏起杜玉章的下颚,

  “杜卿,这可是朕御赐的人参。你随随便便就赏了旁人,真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第59章 .把宰相位置赐给白皎然

  “杜卿,这可是朕御赐的人参。你随随便便就赏了旁人,真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臣不敢。”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

  李广宁捏住他下巴,强迫他张开嘴,将那参汤端到他嘴边,就要强灌下去!

  杜玉章心中一惊——又要来了?将东西成碗地灌进他喉咙里,也是李广宁的惯用惩罚了!每一次都一定要将他呛到撕心裂肺,那人才肯住手!他实在是怕了那种呛咳到心肺剧烈,濒临窒息的感觉……

  却不想,李广宁突然住了手。他想是想起了什么,捏着杜玉章两腮的手松开,转而扯开了他的领子。然后顺着杜玉章脖子向里面一探,两根手指就夹出一块陨铁长生牌。

  他看了一眼,笑了一声,就将长生牌塞回杜玉章贴身小衣外。

  “……这次倒乖,知道朕赏你的东西,不能擅自摘掉。朕就饶你一次。来,自己将这参汤喝下去,别叫朕替你动手。”

  杜玉章根本不知道,眼前的君主为何这样喜怒无常。可他哪敢不从?当即从李广宁手中接过汤碗,一仰首喝了个干净。

  “陛下,臣喝下去了。”

  “好。”

  “敢问陛下,御驾亲至宰相官衙,是有什么事?”

  “当然是有事。”

  李广宁在杜玉章的书案后坐下,将那些文书都推到一边。杜玉章赶紧跪地,等待君王口谕。却不想,李广宁第一句话就是,

  “杜卿,既然你情愿将宰相的职位让出来,那么下一任人选,也该定下来了。”

  杜玉章浑身都僵硬了。他盯着眼前那一小块地面,心里却好像被针扎着一样刺疼。

  “陛下,为何要这样苦苦相逼?臣已经答应陛下了啊!让臣做个交接,自己请辞——这最后的体面,陛下也不能容臣么?”

  “你还要什么交接?什么请辞?”李广宁顿时不悦,“若当真按照以前惯例,还要个一年半载!谁耐烦等那么久?朕明日朝堂上一宣布,你便卸任!”

  “明日?这如山政务,一日如何交接得完?何况,陛下今日才说想免了臣的职务,明日就要卸任——去哪里临时找下一任宰相的人选?”

  说到这里,一个念头突然袭中杜玉章。他脑子里嗡地一声,脸色也变了。

  “陛下!莫非,你根本不是临时起意——你早就想将我踢出朝廷!甚至这下一任的人选,陛下心里也早有定数,是不是?!”

  他已经放弃了自己所珍视的一切,才换得这一个官职!到头来,他当初全心保全的人却早就谋划,要将这最后一点慰藉也都剥夺殆尽!

  “朕确实有一个钟意之人。”

  ——果然如此!

  杜玉章闭了闭眼,只觉心如刀绞。他忍不住质问,

  “就因为陛下心里有了人选!就一定要逼臣马上让出位置?”

  “放肆!朕是皇帝!朕说用谁,就是用谁——何来逼迫一说?杜玉章,你真是胆大包天了!”

  咣地一声,李广宁将桌上茶杯狠狠摔下去,正砸在杜玉章身上。那滚烫茶水也应声而出,溅了他一身。

第60章 .臣不过是个替身,臣早就知道了

  杜玉章被滚烫茶水泼了一身。

  胸前一块湿漉漉贴在肉皮上,烫得灼心地疼。额发也被打湿了,黏在腮边,狼狈不堪。

  “当真以为你生病了,朕就对你没有半点办法——是不是?你这是恃宠而骄!”

  李广宁常说他是恃宠而骄。

  可杜玉章却从来不知道,眼前的男人何曾对自己“宠”过半分,自己又哪里胆敢“骄”过一次。但他知道,只要这句话吐出来,背后跟着的就是叫人胆寒的酷刑了。

  若是平时,杜玉章早就跪地请罪——三年来,请罪几乎成了他的本能。有时候杜玉章自己也想,若不是他谢罪谢得快,说不定早就被活活磋磨死在李广宁手上了吧。

  可此刻,他却根本吐不出“臣有罪”三个字。他呼吸越来越急,像是被逼到了死地的幼兽,死死盯住李广宁。

  “陛下心中钟意之人,究竟是谁?一定要将臣这样一脚踢出去,连一日也等不得?”

  就连李广宁,也被这目光看得不自在起来。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朕!杜玉章,你是下定决心忤逆朕了?”

  “臣不敢忤逆陛下。”

  “那还不跪下请罪!”

  杜玉章又深深看了李广宁一眼。他最终还是没有谢罪。

  “还敢不驯顺?你果然是欠收拾了!”

  李广宁大发雷霆,用力将桌上文书都推落下来!那些沉重的公文锦册噼里啪啦落下,都砸在杜玉章身上。

  杜玉章只要动一动胳膊,就能护住头脸。他却跪在原地,一动不动。一本锦册坚硬的边角从他眼边划过,划出了一道深深血痕。杜玉章眼中一酸,登时涌出泪滴,混着那血水从眼角淌下来。

  就算这样,他都不愿求饶。他死死盯着李广宁,眼看面前的君主面容都狰狞了,是大动肝火!

  “好啊,真是不知谁才是你的主子了!不知你是个什么东西,什么身份了!朕现在就将你带回后宫,好好教训你这不懂规矩的下贱东西!”

  说完这句,李广宁上千揪住杜玉章的发髻,就想将他拎出去!却不想,恰在此刻,门外传来一声通报,

  “禀报陛下,白皎然大人到了!”

  听到“白皎然”几个字,杜玉章一下子不动了。他睁大眼睛看向李广宁。

  “原来……”

  “……”

  “陛下这样急切,是为了将宰相职位赐给白大人!是不是?”

  “是又如何!”

  李广宁咆哮道,

  “朕就是要将这宰相位置赐给白皎然,又待如何?”

  杜玉章凄然一笑,他心里突然平静了许多。

  “……并不如何。只是……臣听闻……原来陛下这样急切将臣赶出去,是给白大人腾位置……不知为何,臣心中竟然不觉焦灼了……既然是他,臣认了。”

  杜玉章态度大变,叫李广宁也吃了一惊。他不相信地问,

  “杜玉章,你当真愿意?”

  “陛下,臣是真的认了。臣在意之人,在意之物,都不过是暂且替他一时,终究要还回去……臣早就知道了。”